《郡主有个小爱好》吉安子

18、改岁宫宴

　　来人穿着明紫色松鹤纹直裰，肩上裹着玄色白毛边的披风，唇色泛白，目光清澈温和。

　　正是养在江皇后身边的皇二子赵景则。

　　赵景则比丛善小了约莫一岁，俩人自小在宫中一道长大，比旁人多了分亲密，因此才能说上话。

　　丛善气鼓鼓地朝御车里瞪了一眼，觉得没脸解释自己被赵景林“摆一道”的事情，撇撇嘴扯住赵景则的衣袖：“别理这人，咱们先进宫吧。”

　　赵景则却以为御车里的人是皇长兄赵景明。

　　按皇城内的规矩，母妃有品阶的皇子公主皆可在改岁前一日替自己母妃回娘家省亲，赵景则将从宁府回来，以为皇长兄也才从武国公府回来，轻轻拂开丛善的手上前一步，正欲说话时看到一只明显不属于皇长兄的手指伸了出来，紧接着露出一张他没预想过的脸。

　　淡漠，淡然。

　　“草民拜见二位殿下。”赵景林语气平淡，似乎才发现赵景则与丛善。

　　丛善气得当即就要冲上前找他麻烦，被赵景则一把拦住。

　　他扶起赵景林，退后一步微微拱手：“弟弟见过兄长。”这与湖阳长公主如出一辙的态度显然出自于江皇后的悉心教导。

　　她一直是这样的人，细节规矩从不出岔。

　　赵景林心想，面上微微一笑，也回了一礼。

　　于桑乐松开娇庭牵着自己的手，细小软软的身子煞有其事地行了一个宫礼，标准又严谨：“南山见过二位殿下，殿下万安。”

　　赵景则见她从赵景林御车里下来正奇怪她的身份，听到这番自报家门的话虽有些惊讶，面上却不显山露水，表现得像早知道一般点点头。

　　赵景则出现后，丛善的情绪好了起来，甚至连自己的马车也不坐，直接进了赵景则的，一上车他就撩开车帘朝对面俩人做出一个鬼脸。

　　于桑乐却听到他背后的赵景则连着咳了好几声，那声音沉闷绵长。

　　紧接着她也上了赵景林的御车。

　　四人在皇城门口耽搁了一会儿，到交泰殿时已经有不少大臣或皇室勋贵提前到了。

　　于桑乐作为质子本应与赵景林等人一同在正殿叩拜帝后，奈何她是唯一的女质子，江皇后便将她安排在了女眷们所在的侧殿。

　　于桑乐只得依依不舍地跟赵景林分别，带着娇庭走进较为狭小的侧殿。

　　一进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浪滚滚伴随着脂粉气的味道，还有娇俏温婉直爽各不相同的笑声与讨论声，于桑乐眺望四周，果然各个神情自在放达，偶尔还能瞧见三三两两遥遥举杯共饮，倒是与正殿的男子别无他样。

　　甚至连一向“讲规矩”的江皇后也面带自在笑意，任由湖阳长公主与小伙伴嬉笑玩耍。

　　于桑乐的到来并未引起女眷们的注意，好在金公公一直候在门口，看到她后微笑着迎上来：“奴婢参见南山郡主，郡主万安。郡主您可算来了，皇后娘娘可是一直盼着您呢。”边说着话已经引着她去了江皇后处。

　　于桑乐心中疑惑，江皇后盼着自己？不可能吧？

　　很快她就知道金公公没说错了。

　　江皇后一看到于桑乐就露出慈爱端庄的笑意，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侧，目光温和：“孩子，前些日子受委屈了，今儿个你就坐在本宫这儿，自在些别拘束了。”

　　于桑乐这才了然，原来是替老公擦屁股来了，这位江皇后情商可真高，可惜她和赵赵玩得好，赵赵又是那样的境遇，看着举手投足尽显上位者风姿的江皇后，心中难免惋惜赵赵的母亲。

　　“臣女不委屈，多谢皇后娘娘体恤。”于桑乐恭敬地福了福身子，这才正式坐下来。

　　俩人之间的对话旁人听不到，可于桑乐这明显受宠爱的坐位立刻引起殿内女眷们的注意。

　　第一个开口的是江国公夫人，江皇后嫡亲的嫂嫂——许氏。

　　她穿着绯红色双团花褙子，下摆处绣着精妙绝伦的五谷丰登图，奢华高调，笑起来也十分明媚，不愧是公侯之家的妇人。

　　许氏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玉质酒杯，笑呵呵道：“娘娘您这是从哪儿得来的粉雕玉琢的女娃呀，臣妇瞧着可真喜庆。”

　　可不喜庆么，于桑乐今日的穿着打扮从头红到尾。

　　嘿嘿，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进宫赴宴，亚历山大，穿身红的去去晦气，省得又被那个脑子有坑的齐康帝折腾。

　　许氏开了腔，其他女眷才开始问起于桑乐来，得知她是玨国送来的小郡主后，大部分人又没了兴致。

　　她们还以为是哪家的名门闺秀呢，结果是这种身份。

　　一时间又恢复了殿内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的喧嚣。

　　倒是湖阳长公主，甩开了江国公府的表姐，噔噔蹬跑到母后身侧，歪着脑袋问：“你就是那位南山郡主吗？”

　　于桑乐也露出甜甜的笑容，点头：“是呀，您就是湖阳长公主殿下么？”

　　湖阳长公主跑到她身旁来，白软胖的小手拉住同样的白软胖小手：“你赶紧和我说说玨国是什么样的吧，我听太傅说那儿四季如春，花草遍地，处处堪比江南呢，真的是这样么？”

　　于桑乐觉得这位湖阳长公主性子挺好的，不似小说中惯常出现的刁蛮反派公主，遂认真答道：“确实如此呢，我们玨国没有上都这么冷的秋冬，所以我第一次瞧见大雪时都惊呆了，出生到现在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奇观，兴奋得好几日睡不着。”

　　这话既认同了那位太傅所言，又暗暗夸了上都。

　　江皇后露出满意之色，这位南山郡主确实机灵剔透，玨国再美，也不过依附于我大衍生存。

　　湖阳长公主听她这么夸也挺开心，便带着隐隐的骄傲：“这有什么稀奇的，听母后说我外祖家的故乡这时候的雪厚得能将大人都完全淹没呢。”

　　于桑乐打听过，江国公府祖籍在瀚北，那儿是衍朝的最北端。

　　一个真正的小孩，一个伪装的小孩，于桑乐自然将湖阳长公主哄得心花怒放，不一会儿便手拉这手玩儿雪去了。

　　江皇后吩咐钱姑姑跟着二人后带着金公公去了正殿，接受群臣朝拜。

　　帝后入座后，严公公站在前方开始唱拜，也就是说些改岁的吉祥话，群臣跟着他再念一遍，岁岁如此，一字不改，年纪大的老臣都快倒背如流了。

　　赵景林照本宣科跟着严公公念完，然后身子端正挺拔地坐了回去。

　　群臣入座后，站在最前方的皇长子赵景明再次站了起来，他长得极像齐康帝，向来得齐康帝喜爱。

　　“今日是改岁宴，儿臣特意为父皇准备了一份礼，预祝我大衍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赵景明站那儿，昂首挺胸，自信满满的样子。

　　齐康帝心悦：“景明有心了，赶紧呈上来吧。”

　　过了片刻，严公公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双手呈给齐康帝。

　　齐康帝打开一看，笑容更盛，里面装的竟是无数颗颗饱满的麦粒。

　　“这东西你是哪儿来的？”齐康帝惊讶地问。

　　赵景明略有自豪道：“去年安远大旱，因当地官僚上下欺瞒，死伤百姓无数，儿臣身为大衍的皇长子只恨自己年弱无能，不能救那些困苦的百姓出苦难，后来左思右想便托武国公府的表兄在安远那儿买了块地种了不少粮食，缴纳赋税后剩余的粮食可以赠与当地穷苦百姓，没想到今年竟然是大丰收，定是父皇您去年在大雨中求雨感动了上苍。”

　　若方才看到麦粒只是欣慰的话，听到这番话后的齐康帝可说得上是龙心大悦了！

　　“好！不愧是朕的皇长子，给你的弟弟妹妹们做了表率，哈哈哈！”齐康帝下颌的胡须都飞扬起来，整张脸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听到“皇长子”三个字时，赵景林嘴角飞逝一抹讥笑。

　　江皇后也笑盈盈地说：“景明这孩子可真懂事，陛下您嘚好好嘉奖才行呢。“

　　齐康帝点点头：“确该如此。”

　　赵景明在群臣们惊赞的目光中坐了下去。

　　赵景则随后站了起来，他的礼物比之赵景明暗淡许多，是一幅亲手所写的祝贺词，因年纪小笔力尚有不足，却也初见风骨，齐康帝满意地点点头，温柔地拍了拍江皇后的手：“景则自幼身子不好，宁嫔又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这么多年辛苦梓潼了。”

　　江皇后温婉一笑：“妾为皇子们的嫡母，景则虽非妾亲生，却也是妾的孩子，这是应有之义。”

　　齐康帝满意笑之，准备下令正式开宴。

　　却听江皇后说：“陛下，还有景林呢，这孩子也特意为您备了礼。”

　　赵景林在群臣或诧异或同情的目光中从队伍最后面的吱嘎角落里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