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好苏》歌者行梅

11、十一章

　　十一章

　　飞檐雕栋，碧瓦红墙。中州皇城从来都是帝王气象，恢宏得很。

　　夜色浓的化不开，仿佛要遮去些什么。

　　重重楼阁中的一处暗室响起女子嘶哑的痛声，显然在遭受非人的折磨。

　　门开了，照进些许亮光，将女子一身血迹斑污以及掩在凌乱黑发下的面容照亮，依稀能看出之前姣好的容貌。

　　一个人影走近，挥手摒退给女子施刑的下属。逆光下，并不能看清男子的长相。

　　只能听到低沉的声音响起，“玄灵，你还是不肯说吗？”

　　听到男子的声音，玄灵睁开眼睛，里面满是愧疚和绝望，却不包含一丝一毫的怨恨，仿佛将自己伤成这样的人并不是他。

　　玄灵再度闭上眼睛，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带动周身的锁链，铃铃作响。

　　男子轻轻蹲下，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手指轻轻挑起玄灵下颔，“真不听话，我本来不想杀你的。毕竟养了这么久，还没用够呢。”

　　玄灵听见这话，终于痛苦地睁开眼睛，眸中装满了祈求，“陛下，您放过七哥吧，他绝不会背叛您的！”

　　梁行歌闻言轻蔑地笑了，“不会背叛？那他现在在哪儿？”

　　玄灵一时哑口无言。

　　想了想才道，“也许他受了重伤，一时……”

　　“玄灵，”梁行歌打断了她的话，“你可知，近来朕并没有给他派什么任务。”

　　突然掐住玄灵后颈，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况且，他恰好在兰青宫大火后消失，这是不是有些巧合了呢？”

　　玄灵听到兰青宫后瞳孔猛地一缩，虽然很快掩了去，还是被梁行歌捕捉到了。

　　梁行歌得意一笑，松开玄灵，玄灵立刻跌落在了地上。

　　“果然，”他露出一抹笑容，有些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庆幸，“他还没死。”

　　…………

　　中州边界的一处小镇上，沿着一条河流布满了贩卖莲花灯的小贩，不知今日是这地带的什么节日，今夜格外热闹，街上来来往往的除了贩夫和男人，竟然还有许多年轻女子，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更是有许多男男女女靠在一起絮絮私语，想来是个情人相会的日子。

　　疑雪和宋衍风走在街上，看着那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彼此情浓缱绻的样子，似乎连空气都沾染了暧昧气息。

　　有些疑惑宋衍风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疑雪颇为不自在。

　　忽然听周围一阵低呼响起，向声源一看，竟有一对男女当众口舌交缠起来，满脸的享受叫路人都面红耳赤起来。

　　疑雪很是震惊此处民风开化到了这个地步，一时有些愣怔。

　　宋衍风看着疑雪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纠缠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促狭，装模作样地清咳了一声，“雪儿，什么这么好看？”

　　疑雪回过神来，看看宋衍风不带半分戏谑的表情，又看看那难解难分的二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微微脸红了一下，“没什么，你不是要放灯吗，咱们快些走吧。”

　　宋衍风也不拆穿，只是话音有些轻浮，“哦，没什么啊。”

　　待二人行至河边，才发现岸上人头攒动，河边柳树低垂，河中波光荡漾，无数的莲花灯被放置在河中，向下流缓缓飘去。

　　宋衍风向一处卖灯的小摊走去，那摊上莲花灯比别家要精致许多。那摊位的主人，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精神矍铄，竟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装模作样地挑选了一会儿，宋衍风问道，“老伯，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放花灯的？”

　　其实那个人远算不上老伯，看着还是颇为年轻的。

　　那被唤作老伯的人也不生气，看了一眼宋衍风，又看看他身后隐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的疑雪，眼中多了几分了然，“公子恐怕不是本地人士吧？”

　　宋衍风与他交换了个眼神，“对，我们是刚来到这里。”

　　‘老伯’眼睛一眯，“你们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叫颂杏镇。传说杏子第一批成熟的时候，杏女娘娘会落在在杏林，为你们这些年轻人配姻缘。对了，你们方才出来的那条小路就是我们镇的姻缘街，凡是一起走过的情人都能红线牵绊，剪都剪不开。二位真是好福气，今日正是姻缘日，二位既然走过那条街，此生怕是都不能离开彼此了。”

　　疑雪听他神神叨叨，本来是不太信的，不过不知为何心中一动，当即走至前面，温声问道，“当真？”

　　那‘老伯‘本欲再长篇大论一番的，可是一看见疑雪就像舌头打了结一样。盯着疑雪看了一会儿，冲着疑雪招招手，“你过来。”

　　疑雪虽然心下疑惑，还是走了过去。
　　那‘老伯’待疑雪走上前来，看清他的容貌，眼睛一瞪，竟然情不自禁地拉住了疑雪的手，眼神很是热切，“你是云中人士吧？”

　　虽说疑雪自京中长大，但祖籍确实是云中，说是云中人士也不为过，只是这么多年以来，沈氏一族为了藏兵，将所有关于沈氏祖籍的文献都毁掉了，这老伯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疑雪与宋衍风对视一眼，两人俱是疑惑，疑雪冲那老伯点了点头。

　　那老伯眼中刹时含了泪花，将手伸出来，竟然有些战栗，看那动作是要抚上疑雪的脸庞。

　　宋衍风悄无声息地上前挡在了疑雪前面，用只有那老伯能听见的声音问了一句，“青叔叔，你怎么回事？”

　　汗青却不理他，这人看着年老，实则力气极大，竟然一把就将宋衍风推开，眼含热泪的看着他身后的疑雪，疑雪心中正惊疑不定，汗青居然一掀衣服下摆，朝疑雪跪了下来。

　　宋衍风和疑雪皆大惊失色，疑雪急忙上前，想将汗青扶起来，汗青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怎么都拉不起来。

　　疑雪求助地望向宋衍风，后者却像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地上声嘶力竭的老人。

　　本来今日是叫他来给自己撮合撮合姻缘的，怎么他一见到疑雪就这幅德行了？这老头平时自己为是的很，还说自己是什么人间月老，最会给人牵红线，自己真是信了他的邪，早知道他这么不靠谱，打死自己也不会请他来帮忙。

　　宋衍风正暗自腹诽，凝神一看，汗青已经攀上疑雪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可怜。

　　宋衍风却不觉得他可怜，上前架住他两腋，轻轻一提就将他拽起来。汗青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身子一转，两臂就搭上宋衍风肩膀，埋在宋衍风胸口上又开始抽噎起来。

　　宋衍风看着这为老不尊的人，心里气的要死，一时却也将他甩不下去。

　　疑雪被这演戏一样的老人家弄的心中满是疑惑，正欲问话，却听汗青埋在宋衍风怀里闷闷地说到，“先别跟我说话，让我安静一会儿！”

　　疑雪跟宋衍风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诡异。

　　等了一会儿，汗青许是平静下来了，有些羞赧的地转过头来，疑雪看着他欲语还休的模样，心中升起一阵恶寒。

　　宋衍风也不顾前襟上沾满了汗青的眼泪鼻涕，走了几步，横在两人中间。“青…这位老伯，你怎么了？莫不是有羊角风，方才突然犯了？”

　　汗青无视他话中的讥讽，又想将他推开，这次宋衍风却早有准备，灌注了内力，汗青没能推动。一招不得手，急的跳脚，“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

　　宋衍风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强压住“这老头也有今天”的想法。

　　也不知道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略略整理了一下表情，想把戏演完，“我和弟弟今日出来游玩，与您也是初次相见，就算我弟弟美若天仙，您都这把年纪了，也不该有什么……”

　　还不待他说完，那老头急不可耐地跳起来打了他一拳，“呸！你以为谁都是你啊，看着人家长得好看就想啃上一口，你这臭小子忘了叫我来的目的啦！”

　　宋衍风听他说话漏了馅，立刻回过头看向疑雪，一脸的心虚。疑雪却不看他，只是向汗青问道，“您可是识得我父亲？”

　　汗青再度挤出几颗泪珠，咬着下唇，眼神中满是痴情眷恋。

　　这老头实在不将自己年龄放在心上，摆出这幅青葱少年的模样，虽不至于难看，也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疑雪强压下转头就走的冲动，面上装出淡定平和，心下对这老头与自己父亲的关系有了几分了然。

　　汗青顷刻间又换上一副羞愧自责的模样，“我曾经是沈侯爷的下属，在云中也是掌管一军的统领，有一次不小心醉酒，”说到这里，汗青又想埋首在宋衍风怀里，被宋衍风一巴掌拍开了。汗青怒瞪了他一眼，又朝疑雪换上一副娇怯的模样，“就喝醉了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第二天就被沈侯爷从军中赶出来了。”

　　疑雪震惊于他变脸的速度之快和脸皮之厚，明明自己酒后乱.性，还一脸无辜，真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旁的宋衍风却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弯成了一只虾状，“青叔叔……哈哈，我说你怎么从不与我谈及从前，原来……哈哈哈……”

　　汗青看他笑的欢快，心中气闷不已。手指一捻，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将一粒紫色药丸送入他口中。

　　“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汗青邪魅一笑，满脸得意，“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三年之内，”说着眼睛瞟了一下宋衍风下身，“不能人事。”

　　宋衍风如遭雷击，一时僵立在原地不能动弹。

　　汗青不顾他杀人般的眼神，继续说，“谁让你对侯爷的公子怀着龌龊心思——我不小心失了伴在侯爷身侧的机会，今日得遇公子，实在是上天赐福，以后必然以保护公子为己任。像你这种小人，我自然除之而后快。”

　　宋衍风暗自庆幸小时候偷吃过解百毒的丸药，只是这汗青手段当真毒辣。

　　以后让汗青保护疑雪，也是件好事。只不过当下，汗青却阻拦了自己与疑雪小宝贝亲亲抱抱，如此一来，倒不如……将计就计!

　　这样一想，宋衍风立刻做出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转过头，用万般无奈痛苦的眼神看着疑雪，“雪儿，你信我，我本也不想对你如何的，实在是这老头心思猥琐，胡乱猜测我。如今……我如何都伤害不了你，你且放心吧。”

　　疑雪绽出一个勾人的笑容，眨了眨眼，“衍风，我且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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