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非人间》特别随便

39、夏至1

　　山中不知岁月，这话说的不假。
　　马车一路行了四日之后，入了山便得步行了。
　　骑马还好，这真坐马车一路颠过来，凌飞星差不多一身骨头都要颠碎了。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便往一边看向叶行，“我们比谁跑得快吗？”
　　叶行却没有理他。
　　与其说没有理他，不如说叶行在看一路上走上来的其他人。
　　青云奉为国教，要说其实也属于江湖。
　　只不过于江湖中，甚少往来。
　　而与其他门派更不相似的，恐怕还是有人参拜这一点。
　　毕竟国教，虽建于深山，然而因为它的落座，整座山一半几乎都有修筑和阶梯，方便百姓来人参拜。
　　因此凌飞星他们虽说要步行，却也并不是有太多不便。
　　叶行在打量这一路上熙熙攘攘一同上山的人。
　　自然这些普通百姓也都有打量着曲迎风……身旁的青云弟子，不过大多视线对上都是点点头鞠上一躬，并未想过来打扰。
　　“怎么的？”凌飞星凑近了叶行，“你是看上了哪个来上香的小姑娘啦？”
　　叶行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向凌飞星，凌飞星立马摆摆手，“玩笑玩笑，别当真嘛。”
　　叶行便笑了出来，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入了半山之后，山中温度骤降。
　　一行皆是习武之人，这点温差当然不介意。
　　凌飞星上蹿下跳，偶尔指着几个姑娘问叶行谁更好看，十分缺德。走到后半段之后，终于凌飞星觉得无聊开始怀念起马车的好了。
　　往旁边看过去，便看到叶行往一边树上看过去。
　　山中自然数百米便有一颗百年大树，上面挂满了红丝带还有平安福一类的。凌飞星又凑过去，“师弟是想挂什么？”
　　叶行有一瞬间愣神，随后便摇摇头，“没有。”
　　没有的话，一直看这些做什么
　　凌飞星叼了根草在嘴里，甚是不解。随后叶行才开口，“我是……”
　　“嗯？”凌飞星凑近了些许。
　　叶行却仿佛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看另一边依然要辛苦地保持“仙风道骨”模样的师父，随后压低了声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啊？”凌飞星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叶行话里是什么意思。
　　寻常人家纵使家境再贫寒，也会在大节和年关的时候走寻身边寺庙高堂，给点香油钱。
　　也图个新年平安顺遂。
　　若是哪家姑娘小伙子有点什么儿女情长，或者仕途功名，也都会来这些地方。
　　叶行的小村子又穷又偏，自然是不会有。
　　而逢年过节出入村里，恐怕也不是叶行一个孤儿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再之后虽有曲迎风了，叶行恐怕也不会有这些心思了。
　　这么说来，寻常人家再普通不过的风景，对叶行来说，却是奢侈了。
　　凌飞星摸了摸自己只剩几个铜板的口袋，“一会儿要不要去点个灯？”
　　“点灯？”叶行自然是不太懂的。
　　“就求个身体或者仕途健康。”凌飞星笑着开口。
　　叶行却似乎是想了一下，随后便摇了摇头。
　　凌飞星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带自己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师弟玩的开心，自然也没又看到。往一边又指了指，“看到那树上的风筝了么？”
　　叶行顺着凌飞星所指看过去，便看到了。
　　纸鸢这个东西不分贵贱，只要有纸自己削两根竹棍谁都可以做。叶行当然是认得也玩过的。
　　只不过时间已快入夏至，显然不是个放纸鸢的时节。
　　凌飞星看叶行一脸茫然便知道自己猜中了，随后便开口，“这其实是有讲究的。”
　　叶行洗耳恭听，凌飞星便笑了一下，“这刚出生的小孩子，家里人若是要求得一生顺遂金榜高中的话，都是会在他三岁时来这寺前寺后系这纸鸢的。”
　　“为何是三岁？”叶行随着开口。
　　“因为……”凌飞星话还没说完，一旁最小那个青云子便开口了，“自然是因为常人三岁断志。”
　　叶行眨了眨眼，自然是没有听懂这三岁断志是什么意思，凌飞星便笑着开口，“寻常人家小孩子三岁便过了生死劫，之后就可以入学堂读书或者开始学别的手艺了。”
　　寻常人家幼儿年龄低的时候，总是有可能会夭折的，这称为生死劫。而熬过这一关之后，便可以开始了解这凡尘俗世了。
　　叶行点了点头，这年纪最小的便笑了一声，“这还不是年关，若是年关，半山都是挂的纸鸢呢。”
　　凌飞星跟着笑嘻嘻了一下，早先路旁他吹个口哨这人都要瞪他，觉得他不敬。此时跑过来搭话，却也是小孩子性子了。
　　这些叶行没有听说过，便只是跟着点了点头。凌飞星想到自己这小师弟估计是没有人给他挂纸鸢的，边想着看山上有没有人卖这纸鸢，买来给师弟挂一个。
　　这般想着之后，凌飞星却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霎时间站在了原地。
　　叶行与青云子走了几步见凌飞星没跟上来，便同时侧过头看了过去。
　　“怎么？”叶行有些疑惑，然而随后便看着凌飞星皱眉抿唇，随后才开口，“没事。”
　　叶行歪了头，凌飞星这人向来是好强，有事也说没事。
　　如今这幅表情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没事的样子，不过凌飞星不愿提，他便也就不会去问。
　　凌飞星不说话，青云子又喜欢端着，之后队伍便沉默了下去。
　　这样走了半日，终于到了半山腰的青云阁。
　　寻常人家到这里便结束了，再后山是内阁地段，寻常人是不便进入的。
　　不过曲迎风显然不是寻常人，师徒三人往一边被引入了内阁。
　　虽是青山之上，然而这内阁却也别有洞天，飞檐楼阁也好，小桥流水也罢。
　　叶行去的地方不多，却也看得出来是极为讲究了。
　　曲迎风三人被留在了一边水面折廊之上，凌飞星有心事，叶行又不是个多话的。
　　而这般仙境圣地，曲迎风要端着他那云石君的仙人架子，便往一边坐在横栏上，抓着鱼饵喂水里的……乌龟。
　　是的，水里并没有锦鲤。
　　这样坐了片刻，叶行便看见折廊尽头来了一人。
　　那人一身白衣，衣角绣着一只仙鹤。玉冠高竖，一手横于胸.前，一手往身后垂落。
　　这熟悉的打扮，熟悉的姿态……
　　又一个“曲迎风”啊。
　　叶行扯了一下嘴角。
　　不过来人当然与曲迎风完全是花架子不同，毕竟他身后跟着的青云子便四人，个个神情肃穆，与凌飞星和叶行这种敢拔曲迎风胡子的小徒弟完全不是一个质量的。
　　叶行不免也站的端了些，来人却微笑了一下了一下，往一边挥了挥手，让徒弟都退下了。
　　之后在叶行的注视下，直接靠在了凉亭柱子上。双手抱胸，一腿踩在了横栏上。
　　还好叶行没有喝水，然而这脸色也憋的够难看。
　　确实，眼前这位青云里的仙人并不像曲迎风……他像凌飞星。
　　曲迎风抬了抬下巴，指着凌飞星和叶行，“我徒弟。”
　　说完之后又看着凌飞星和叶行，“裘惊，我哥们儿。”
　　“谁和你哥们儿。”裘惊整理了衣衫，也往一边坐了下来。
　　曲迎风便只鼻孔出气的笑了一声。
　　随后，裘惊便上下打量起了凌飞星与叶行。
　　若说之前裘惊给叶行的感觉还同凌飞星相似，这一打量却仿佛让叶行回到了当初初见曲迎风之时。
　　对方并无什么表情，然而一双眼睛却仿佛要将他看透。片刻之后裘惊未置一词，往一边又看向了凌飞星。
　　而凌飞星似乎已经想开了，便笑着扬起唇，和裘惊对视。
　　片刻之后，裘惊便叹了口气。
　　这叹气间仿佛有千言万语，如果不是……他还跟凌飞星一样翘着二郎腿的话。
　　曲迎风似乎知道什么，便挥了挥手，“你们两个下去玩吧。”
　　这话听着跟哄小孩子一样，不过凌飞星和叶行都明白这是有什么话他们不便听了。
　　凌飞星便直接张牙舞爪做了个鬼脸，拉着叶行往一边走了。
　　裘惊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随后才缓缓开口，“莲带两色，一色谓之生，一色谓之死。”
　　“人随两念。”曲迎风又扔了一把鱼饵，看着池中已经微微盛开的睡莲，“一念谓之离，一念谓之留。”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终于是交换了一个眼神。
　　心中同时浮现了一个念头，天道莫参。
　　这青云门自然也有自己门第的规矩，不方便到处走。叶行往一边又拉着凌飞星去了阁外前门，看着趁着云雾袅袅前来参拜的人。
　　如此人烟场景叶行是许久也没有停下来看了，心情放松了许多，便看到又一妇人拿着纸鸢，往一边拿着竹竿挂上了树枝。
　　如此一来，叶行便想到了之前凌飞星的失态。
　　凌飞星是很少会失态的，至少叶行不曾见过。
　　思及如此叶行便转过了头，“你怎么了。”
　　“没什么。”凌飞星也看到了那纸鸢，几乎没有思索张口便回了出来。
　　回出来之后，瞬间又愣了神。
　　与他愣神的同一时刻，阁内长钟一响，震彻人心。
　　叶行侧过头，终于在夏至的开头，窥见了凌飞星所思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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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裘惊和曲迎风那两句，是来自歌曲《子非鱼》很好听大家可以听听看。
谢谢落塘塘的10瓶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