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渡》路过的老百姓

3、澜江河畔

　　本是明月素昧之时，钦天司也不知今日是否报过雨时。

　　眼瞅着一场倾盆大雨，便要随着这几声冬雷落下地来。少女急匆匆赶到了这座破败的黑庙之前。却听到不远处正有水流声响，叮叮当当淌了过来。

　　秦二小姐此时已是走到了黑庙之前，扒着门前的柱子偷偷往屋后瞧去。

　　只见有一条湍急的河流，从城外涌入其间，水声不绝于耳。

　　这河水自城外来时，清澈见底，到了这黑庙近处，却逐渐变得漆黑如墨。

　　这庙宇格局亦是不同寻常，门前两根巨大的立柱，之后便立了一堵矮墙，将人隔绝开来。

　　“这河水却是好生奇怪，也不见往他处流去，倒像是直接往这庙里灌进了进来。”少女自言自语道，这庙宇布置确实透着一丝丝诡异，久居深闺的她，又如何能够解明其中曲折。

　　现在就算换个见多识广的庙祝前来，都不见得能够摸着些门路。

　　若要问这庙祝有何等的想法，恐怕便是走的远远的，万万不要与此处地界有所瓜葛。

　　只是大小姐又如何懂得？这一日以来，她所遇所见，具是这十六载春华秋实，不曾耳闻，不曾目睹。

　　她如今对这神秘黑庙的恐惧已是去了大半，反倒是一株名为好奇的花树藤蔓，不声不响地便爬上了少女心头。

　　她转过头来，扒着门缝便往庙内细看，里头却是没有半点灯光，初见便是黑暗一片。

　　正当她觉得扫兴之时，又有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那夺目的光亮之下，少女却是见得那庙内，摆放的却是工工整整：

　　神殿左右两侧各自摆放了三排白蜡烛，如今已是烧得烛泪流尽空余下几只底座。

　　而与前些日子少女与父亲一并参拜的浮牛寺不同，原本应该摆放陪侍造像的地方，却被几张经幡遮住，似是空无一物。

　　而最为重要的神位正中，也不知何故，同样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摆放神像或是牌位。

　　只是却有一团模模糊糊的物件趴伏在神案之上，透露出不可言状的诡谲来。

　　看到此处，雷光也渐渐消去，原本满心惊奇的少女如今却是犹豫了起来。

　　她身后的追兵也似是变了方向，不再往这边追逐而来，似是去了另一侧。

　　“我便不用再进庙里去了吧？便在门口对付上一夜好了。”虽然口上这么说，但身子所受的寒意却驱使着少女又往里头瞧了瞧。

　　少女却不知，身后正有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她的身后，运起气力便对着她的后背一掌推来，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门内撞去。

　　这原本看似紧闭的大门，在少女的撞击之下，竟然瞬间大开，少女如一只滚地葫芦一般滚入了大殿之中，而随着她的进入，这一处大门也似是有意识地一般“砰”地一声紧紧闭合起来。

　　等到少女缓过神，她已是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她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连忙顺着阶梯，去敲那道大门，那漆黑如墨的大门却是纹丝不动。

　　任凭少女如何捶打，都不见有何变化。

　　“火……火……！”少女贴着大门站直了身子，对于光明的渴望，让她匆忙从包袱之中取过一块火石。

　　他想着那些尚且还能燃烧的白蜡烛起来，连忙往大殿内行去，却不想一脚踏空，瞬间又摔作一团。

　　头上的头饰与一头青丝瞬间便洒落了下来，原本细嫩的脸庞也被石子划了一道口子，瞬间便流下血来。

　　只是如今，她也顾不上那么多。

　　好在她紧紧将火石握在手中，不然若是火石散落在地，恐怕便如同大海捞针一般，自己也得与这无边的黑暗共处一室，直到天明。

　　她从地面上爬起来，好不容易摸索着走到了那些早已熄灭多时的烛台前。

　　这烛台虽是烧的这剩下根基，少女摸索之下，倒是找到个还能点燃的线头，她赶忙将烛火点起，又用双手笼着这小小的火苗，生怕这光明从指间溜走。

　　也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风，少女手心被那火苗一燎，禁不住收回手来，可是那火苗却护不住了，那阵大风来得蹊跷。

　　似是穿堂风，却不见从屋内横穿而过，却盘桓许久，倒将那火苗卷在半空之中，随着风向抚弄，那火苗一下化作无数星点，泛着绿油油的光芒。

　　随后分作两列，迅速朝两处烛台落了下来，顿时这屋内被光明充盈，一如白昼。那两排蜡烛似是回光返照一般，剧烈的燃烧起来。

　　却不见那烛光似是通体发光的光柱，将那蜡烛的根基都掩在光芒之内。

　　少女这才转过身来，惊恐地望着周围的景象：大部分与她查看之时，并无二致，但当她将目光移向神位之时，却是后退了几步，被那台阶一绊，跌倒在了原地。

　　脸庞的血液落在身上，染上了尘埃。

　　那神位之上赫然横躺着一具巨大的黑色棺椁，在烛光的照应之下，棺椁反射着奇异的色彩，似是新制不久，那黑色的表面都可以将无穷的光明都吸入其中。

　　这棺椁却是四四方方，与寻常人家所有的棺材多有不同。他就静静地停在神位之上，受着香火供奉。

　　那神位之前的供桌上还残留着破碎的杯盏与香案，似是诉说着从前此处的人声鼎沸，与现在衰落不堪。

　　“这是什么庙，怎么会供奉一具棺材？”少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未知的恐惧已经逐渐爬上了她的心头，可如今想要往外逃窜已成奢望。

　　倒不如想办法搞清楚其中关窍，少女不敢将目光从棺材上挪开，生怕其中蹦出个千年僵尸来，将自己开膛破肚，取了心脏血肉分食。

　　又帘的心中已是打起了退堂鼓，不由得暗自觉得为何要如此任性离家出走，只是脑海里的另一个小人却是一下子将这个念头一拳打出了脑海。

　　她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往棺材处挪移了过去，她瞥见地上掉落的一根装饰用的旌旗，便将它握在手中。

　　这不到五丈的距离，少女却是走了许久，待到她走到黑棺之前，却是什么事儿也不曾发生，她下意识地喘了口气。

　　近距离看这具棺椁，少女却反倒觉得不像是棺材起来，要知道她也曾见过太奶奶太爷爷出殡时候所用的棺材。

　　传统的棺材都是前端大，而末梢小，而面前这具“黑棺”，却是四四方方，也不见有盖子。

　　看起来便像是个实心的黑木块，只是不知道是何等树木方才能裁出如此巨大的一块木料。

　　想到这木材有可能不是装殓尸首的棺材之后，原本笼罩在少女身上的恐惧之感，顿时便有了一扫而空的感觉。

　　“这恐怕是个木妖姥姥的庙了，也难怪这般冷清了。”少女伸手便去够那木块。

　　这木妖姥姥乃是本朝的一地方□□神明，前些日子便被官府领着神霄派的道人们剿灭了去。

　　可这木块看似伸手可及，实际上少女踮起脚却无法够着它的下沿。

　　她不由得鼓了一下腮帮子，再次打量了一下这神位。

　　正好瞅见，这神位左侧正有一段阶梯，连通了神位上层，恐怕是原本庙祝，对着黑匣进行维护的路径。

　　“得来全不费工夫嘛。”少女笑了笑，便走上前去。而走到那神位之上的时候，少女方才看清这木块居然如此巨大。

　　这木块长约一丈，高有丈二，四四方方，上头缠了些枯败的花藤，虽是死物，不曾动弹，但却另有一种蛮荒的气息从里头扑面而来。

　　少女下意识地往前踏出了一步，却听到脚底一阵轻响，似是有什么物件破碎开来的声音，她心下咯噔了一声，顿时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这屋内只余下那些蜡烛燃烧发出的噼啪声音，只是过了许久，却不见有什么反应，少女僵着脖子往下看去。

　　发现脚底正踩了一只破碎的器皿，里头盛放的东西已经漏了一地，似是一些砂砾，也像是些许粉末。

　　而这器皿也不似寻常时候能瞧见的物件，更像是一只从外域流传进入中原的沙漏。

　　这器皿似是本就被倒置，只是如今已被少女踩得尸骨无存了。

　　“看来这沙漏只是个装饰物件？”少女自问自答道。

　　说罢自顾自地傻笑了起来，脚下却是依然不学乖，一步便大大咧咧地迈了出去。

　　她脚跟尚未落地，自那黑色的木匣之中，奔涌出无限气流，周围围绕着此处的经幡统统飘飞出去，连那些剧烈燃烧的蜡烛的火光都被这巨大的风压一扑。

　　行将熄灭。

　　少女也被这大风吹得立足不稳，一个趔趄，方才靠着神位一侧的墙壁站住了脚跟，那大风吹得少女裙摆翻飞，额前的刘海也混乱不堪。

　　木匣周围逐一亮起了三色的奇异图案，最后只听得一声爆鸣，那些图案一下子便粉碎开去，而木匣也在那一阵出力之后，又陷入了平静之中。

　　一旁的蜡烛静静地燃烧着，似是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

　　少女也被这一系列的突发事故惊得不知如何言语，只得擎着那根旌旗躲在角落里头，直到一切归于平静，她这才往那木匣挪了过去。

　　这木匣却是一如往常，她哆哆嗦嗦地说道：“木神姥姥多有得罪，弟子乃是这城中居民，久仰大名，特来拜访，若是扰了姥姥休息，罪该万死，小女这便速速退去，姥姥息怒！”

　　说罢，对着那木匣拜了拜。

　　而一切却不曾发生。

　　木匣静静地躺在原地，经幡也逐渐平静地垂在四处，蜡烛燃烧不曾熄灭。

　　一切就像她刚刚迈入此处之时一般无二。

　　少女却觉得一阵深寒从心底呼啸而来，突然，在她的心口，有个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悠悠地说了一句：“汝可知罪否？”

　　她不及细想，本就紧张异常，下意识便脱口而出说道：“本小姐何罪之有？！”

　　突然面前的木匣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裂隙，如同生根发芽一般，这细小的缝隙，慢慢撕裂着厚重而实心的木块。

　　如同枯木逢春，也似是金雀涅槃。

　　又帘只嗅到一丝异香，眼前顿时一亮，面前的木匣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一方遍地璎珞，珍珠玛瑙肆意铺就的小天地了。

　　在这万丈光芒之中，少女只见到那光辉瞬间溢到了她的眼底。

　　可就在此时，她的心口却是不知为何一疼。

　　她往自己胸前望去，只见得一只肤白胜雪的手掌浸染了浓稠的血色，她只觉得牙关打颤，全身的力气快速地流失了出去。

　　她瞧着那只修长的手臂，缓缓从她的体内退了出来。

　　随即她看到那只手掌之中，正握着一颗还“砰砰”跳动的心脏。

　　那手掌与心脏都逐渐化作一道流光，往那一方木匣归去，少女一下子便跪倒在了木匣跟前。

　　缺失了心脏的胸膛，不住地有鲜血往外流淌而出。

　　她最后只能睁大双眼，往那光明裂隙之中看去。

　　那正有一个身着素衣，长发披肩的少年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那一颗心脏。

　　她想发出声音，却亦是无能为力，只得任凭身子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之上。

　　只有那些盘桓在檐间的绿色光点，似是窃窃私语一般，诉说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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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其实埋了比较多的线，可能现在各位小可爱会有些些懵逼，但是相信我真相总是会到来的！女主不会这么轻易被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