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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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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其一生,谢玦都没能忘记那一刻所感受到的震撼,毛发根根耸立,肝胆瞬间惊颤,穷尽他所有的言语也无法描绘出其惊心动魄的万分之一,他登时睁大眼睛,望着谢珩呆住了。
      茫茫夜雨浇落在古老的皇都,水花大朵溅开,马车还在继续往前行驶,在他瞠目结舌之际,那道声音自空中再次响起来,指引着从未曾设想过的去路。

      “去吧。”谢珩将一样冰凉的物事递给他。
      谢玦目不转睛地看着谢珩,对方的神情看起来与平时没有两样,但他却战栗得愈发厉害。

      他伸手接过那物件,往前将要跳下马车时,雨水吹到他的脸上,他猛的一个战栗,双眼控制不住地闪烁起来,像是因为激动,又带着些难以抑制的忐忑,还有些后知后觉的难以置信。他在脑海中反复回想谢珩刚刚所说的话,忽然重新回头看去。

      他终于问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吗?”
      谢珩注视着他,答案不言而喻。

      片刻后,谢玦站在四下无人的长街上,目视着那辆马车逐渐远去,他猛地回过神来,喘了一大口气,忽然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紧紧攥着的手。他慢慢摊开手掌,在看清那物什的一瞬间,他的眼中骤然掀起惊天波澜。

      ——虎符。
      并非是调动地方军马的兵符,而是调控天下军队的将军虎符。
      谢玦脑海中嗡嗡作响,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谢珩竟然是将虎符交给了他,呆怔片刻,他猛然再次抬头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

      在谢府长辈以及诸梁朝官员的眼中,谢家这位二公子并无过人之处,偶尔提到两句,也只是称他离经叛道,与众不同,这并非好词。相比于公认国士无双的长兄,他给人留下的印象则更多是耿直冲动,蛮横尚武,这种性格自然也难堪大任,连谢晔都比他更像谢家子弟。

      谢家人对他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很早便不再对其倾注心血,除了一个人。谢珩作为大梁朝实际的掌权者,多年来在谢玦的身上花费了大量心力,政客最重要的一项本事是识鉴,他究竟看重谢玦什么,这始终是一个谜。人的资质有限,若只是手足情谊,尽到兄长的照顾之责便足够,没必要勉强栽培,但谢珩显然并非如此。

      众所周知,梁王朝最不缺的便是政客,但从没人想过,梁王朝最缺的是什么。
      长街上没有一丁点光,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风雨交加中,谢玦死死地盯着掌心那枚珍贵的虎符,像是拨云见日般,眼神由迷茫逐渐转至坚定,等他再次抬头时,神情已然与之前判若两人。
      他终于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但在那之前,他还需要去做一件事。

      在去往长公主府的必经之路上,一辆宝盖马车正在雨中缓缓驰行。裴鹤奉命护送小郡主回府,一路上小郡主都坐在车中沉默不语。她想起前两日无意中听见她的祖母与内侍曹江的对话,两人谈到近日盛京人心浮躁,言语中隐隐流露出不安,这时她的手指无意拨动珠帘,立刻被祖母所注意。赵颂倒是没责备她,反而顺势提起衡山祈福一事。

      梁朝有皇家女眷前往名山大川为王朝祈福的传统,赵颂贵为大梁长公主,未出嫁时曾经多次代替父亲前去衡山祈福,在深山僻静处一居便是数年。她对小郡主提起,今年由她前去衡山祈福,小郡主深感意外,她自幼居住在盛京,从未有一刻离开过祖母,衡山路途遥远,且听闻山中幽冷,她不由得生出退怯之意。

      祖母看出她的害怕,温柔地对她道:“玉柔是祖母的孙儿,是大梁皇室贵女,一出生便享受臣民供奉,自然也应当承担起宗室贵女的职责,今年梁朝灾祸连绵,民生多艰,令人忧愁,玉柔此去衡山,代祖母与皇帝陛下为大梁的江山社稷、为十三州的万民苍生祈福,梁朝来日便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玉柔不愿意吗?”

      “若是如此,我愿意。”

      赵颂欣慰地点头,“懂事的孩子。”她摸着外孙女的脸颊良久,忽又叹道:“一转眼我的玉柔都长这么大了,不再是小孩子,而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了。玉柔啊,你要记住,身为赵家贵女,无论身在何处,时刻以梁朝的江山为念,贵族女子当有自己的骄傲,梁朝便是我们的骄傲,公主是王朝盛开的美丽花儿,花叶不能分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明白了,祖母,我会向上天虔诚地祷告,愿诸天的神灵听见我的愿望,保佑梁朝国祚万年绵长,也保佑您长命百岁。”

      赵颂一时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欣喜,她打量着视若珍宝的小孙女,低声道:“我的玉柔啊,是大梁朝美丽非凡的象征,是锦绣山峦中那朵最美丽的花儿。”赵颂轻轻揽住了她,“去衡山吧,乖孩子,等你回来,祖母便为你指婚,指一桩天底下最好的婚事,足够保得你一世太平无忧。”

      小郡主惊得一下子抬头看去,“祖母!”
      赵颂笑道:“怎么,难道说你不喜欢他吗?”

      小郡主莫名局促紧张起来,道:“我、我不知道,也许喜欢……”她的声音又低下去,“也许不喜欢。”
      赵颂看着她道:“祖母还没说他是谁。”
      小郡主猛的没了声,慢慢涨红了脸半天没能接话。
      赵颂忍不住轻笑起来,一旁的内侍曹江也跟着低下头去掩饰难得的笑意。

      小郡主收回思绪,祖母并没有多余的事情交代她,但不知为何,自那日的对话后,她的心中总是传来阵阵不安。她又想到刚刚谢玦在兵部强行夺取兵符一事,在朱雀街上撞见刚回京的谢玦时,她并不知道谢玦要去兵部取的是兵符,对方一开口,她便下意识答应帮忙,如今回想起谢玦的危险处境,却是不免感到后怕。谢玦这么做,是为了去西北打仗吗?听上去似乎是为了抗击氐人,但抵御外辱是好事,为何他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偷取兵符?

      小郡主没想明白,觉得若不然自己去问一问祖母,但又觉得自己不能将此事到处宣扬,正忧心忡忡,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追了上来,马车应声而停,她感到意外,扭头看去。马车外,裴鹤同样意外地望着那个追上来的身影,抬手让两府护卫暂时退下。

      小郡主刚想伸手揭开车帘偷偷看一眼,那流锦的车帘忽然被一只大手直接扯开,她一眼对上对方的视线,动作属即刻僵在原地,诧异道:“哥哥?”

      谢玦原本记得很清楚自己要说什么,结果一望入那双清澈的眼睛,竟是意外顿了下,两人自幼相识,他还是第一次有如此古怪的反应,大约是心境不复从前,此刻他望着眼前的女孩,有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或许是愧疚吧。过了半晌,他才道:“兵符之事是我利用你,有人问起就这么回答,不问就别多嘴。”
      小郡主略有些怔愣,“好。”

      小郡主察觉到谢玦的眼神与平时相比莫名凝重许多,也要陌生许多,“哥哥,你没事吧?”
      “你去衡山?”
      “嗯。”

      谢玦看向裴鹤,“直接送去衡山,别往长公主府去了。”又添一句,“大公子的命令。”
      裴鹤在一旁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两人,点了头。

      谢玦似乎还有急事要办,没再往马车中看第二眼,他松开手,帘子哗的一声摔下来,他直接骑马调头离开。小郡主没反应过来,下一刻急忙揭开帘子探头追看他的背影,“谢!”她下意识刚想要开口喊住他,却又随即注意到不远处的裴鹤,她硬是把已然到了喉咙的声音忍回去,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道在雨中迅速模糊起来的背影。

      裴鹤道:“郡主,我送您出城。”
      小郡主看他一眼,点了头没有再多说,她重新收回手放下帘子。马车继续行驶,小郡主不禁拧起眉头,也就是在那一个瞬间,像是灵光乍现般,她忽然就回过神来,刚刚谢玦他是来向自己告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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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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