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种的玉石很好吃》荷包饭

13、第十三章

　　俗话说，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林离虽然看着呆呆的，可也只是性子软脾气好，并不是真的傻。现在被欺负了，又被骂笨蛋，而且对方还是郁风斐，就有些闷闷不乐。
　　他发脾气的时候，一点也不吵闹，反倒比平时更闷，只是在被郁风斐牵着出门的时候，不配合地拽着他的衣角。
　　“啧，拉我做什么？”郁风斐瞥他。
　　“你拔我的头发，我就拉你的衣服。”林离勇敢地回击。
　　“你是幼稚鬼吗？”全然不顾先幼稚的那个是自己，郁风斐贼喊捉贼，板着脸教训，“还闹起脾气来了，你胆子见长啊。拔你几根头发就生气，我才不会哄你。”过了一会儿，又道：“大不了，我让你拔我的头发就是。不许拔太多啊，不然我就找人给你剃个光头。”
　　说着，他将脑袋凑到林离身边，还特意低了低头，方便林离摸他的脑袋。
　　林离也真不客气，不过毕竟心疼郁风斐，没有上手就拔。郁风斐的长发漆黑顺滑，他细心顺了一阵，才寻出一根脱落的青丝。
　　然后，他自己从头上随手拔了根长发，与郁风斐的发丝编在一起，郑重地放入随身的小香囊，跟那块玉佩收在一起。
　　“真肉麻。”郁风斐嫌弃极了，只觉自己鸡皮疙瘩起了满身。至于什么心突然跳得厉害啦，脸颊突然有些热啦，一定也是因为太过肉麻的应激反应。
　　“这是当初你教给我的。”林离不服气，“你说这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两个人就能一直在一起啦。”
　　那个人都死了，怎么可能一直在一起。郁风斐刚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猛然一变：“这里，也有这句诗？”
　　林离茫然地望着郁风斐，他没读过什么书，也不好回答郁风斐的问题，可若是直说，又担心郁风斐看不起自己，继续骂他笨蛋，只能含糊地点点头。
　　“哦，哦……”两个世界如此相似，出现相同的历史，相同的习俗乃至相同的诗句也不是没有可能。郁风斐放下心，却依然有种隐隐的微妙不安。
　　就像三天前，那个小偷直奔自己的卧房，还知道床铺下的暗格，明显是冲着石盆来的。
　　后来他在狱中暴毙，干脆被杀人灭口，更说明了还有其他人知道石盆的事情。
　　而现在，这句听起来有些乱入的诗加重了疑云。或许郁风斐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出于纯粹的偶然。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一切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任凭心中千思百绪，郁风斐面上不动声色，至少没有将自己的焦虑表现在林离面前。
　　其实这次出门，明面上是去玉矿，暗地里则是郁风斐思忖自己如今尚无法面对潜藏在暗中的危险，更不能继续呆在这座城中让背后之人称心如意，故而打算带着林离出去避避风头，想办法跳出控制，逃离冥冥中朝自己张开的罗网。
　　林离浑然不知暗流汹涌，只知道危险将近。这个危险有名有姓，就叫刘擎。

　　郁风斐与刘擎约定在街口汇合，乘马车一同前往。两人到时，刘擎已经在了，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天寒地冻中，那姑娘身着雪白狐裘，肤白胜雪，身材玲珑，美目顾盼生辉，情态楚楚动人，虽是寒冬腊月，但她所在之处，竟似有春光烂漫，一派柔和温暖的风情。
　　林离脚步缓了缓，郁风斐回过头，发现林离一动不动地痴痴看着那姑娘，似乎入了迷。
　　这小子，该不会对人家一见钟情了吧？
　　郁风斐的脸有点发绿。
　　仔细想来，林离这小傻子之所以对之前那个郁风斐一直死心塌地，或许完全是因为他瞎了眼，压根不知道其他人长什么样子。如今他视力恢复，两只眼睛又大又亮，难保不会看上别的什么人。
　　这样也好，郁风斐想。如果这小子喜欢上别人，自己就能少个小尾巴，不用走到哪里都牵着他，可以更加心无旁骛，寻找回到原来世界的办法，接下来的计划也会更加方便实行。
　　不过这个不行。郁风斐毫无理由地下了结论之后，酸溜溜地开口：“那女的是谁？”
　　“你不记得啦？那是近两月名声鹊起的才女，怜如梦姑娘。刘擎说你、说你很喜欢她的。”
　　“哦？”郁风斐不知为何居然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问，“你是怎么认出来的？你应该没见过她的样子吧。”
　　“她身上的香气……我去找你的时候，刘擎带我去见过她。”林离黯然，“他说她生得很美，眼睛像天上的星星那样漂亮，我跟她比，就像泥巴和云彩一样。”
　　郁风斐看看怜如梦，又看看林离，最后很肯定地说：“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但刘擎那小子的眼睛绝对有问题。”
　　“她读过很多书，谈吐不凡，性子也温柔，连对我说话都和和气气的……”
　　林离还想继续说，郁风斐先黑了脸：“看书多有什么，我不仅看过中文书，还看过英文书、德文书呢！至于谈吐，哼，我一个谈判高手、演讲比赛冠军，你看我炫耀过吗？还有，温柔有什么稀罕的，跟你说话的时候，我不也一直和和气气的吗？！”最后这句话，直接变成了厉声质问，原本林离没听懂，想要发问，结果给吓得赶紧闭嘴了。
　　郁风斐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居然在跟自己的暧昧对象比较。性别身份暂且不提，关键单方面宣布比赢了之后，他还挺洋洋自得，牵着林离走路的步伐都在切实诠释着“趾高气昂”四个大字。
　　“哟，刘擎，你还带着保镖呢？”郁风斐跟刘擎打了个阴阳怪气的招呼。他实在没必要客气，对方既然带上了自己的“老相好”，明显是来者不善。
　　果然，刘擎笑容一僵，很快看到了林离，笑容又继续舒展：“如梦姑娘久不见你，思念成疾。我不忍佳人垂泪，便带她来了。”
　　“风斐公子，许久不见。”怜如梦盈盈一拜，眸中目光点点，秋水含情，确实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美则美矣，但还不够动人。郁风斐暗自嘀咕。这眼神应该更专注些，更深情些，能映出自己的倒影，像装满整个世界。
　　他想得十分投入，结果人家向他行礼，他兀自神游天外，连招呼都不打。林离都有点看不过去，就轻轻扯了一下。
　　“啊？嗯。”郁风斐随口道，“我们上次见是什么时候？”
　　“郁少爷不记得了？一个月前，我们曾一同在湖上泛舟。”怜如梦道，“那时您对如梦说的话，如梦字字句句都切切在心，不敢忘记。”
　　一个月前……
　　不正是“郁风斐”落水，自己穿越而来的时间吗？
　　郁风斐心中一动：“哦，我都说了些什么？”
　　“何必干站着叙旧，不如你与如梦姑娘先上前头的这辆马车，我同林小哥坐后面那辆，这就出发吧。”正在这时，刘擎突然插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郁风斐直觉怜如梦意有所指，本想要追问到底，可转头一看林离，终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吧，这家伙胆子小，我怕你吃了他。”郁风斐打了个哈哈，带着林离坐上了后面的马车。

　　这马车不愧是由土豪刘擎提供，车厢宽敞，内饰豪华，铺着绸缎软垫，两个成年男人卧在其中，亦不觉空间局促。
　　林离一钻进车厢，便摘下斗笠，长长呼出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郁风斐看得好笑，不禁揶揄：“你就这么怕他？”
　　“我不怕他。”林离辩解，“我只是讨厌他。”
　　“好好好，你讨厌、讨厌行了吧。对了——”郁风斐从随身行囊中翻出一枚锦盒，递给林离，“给你路上吃的点心，别嫌少，就这一块。”
　　林离开开心心地接过，打开一瞧，却是小小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原石，玉质温润细腻，洁白无瑕，正是质量上乘的美玉。
　　“这是……”
　　“前两天，我把宅子和田地卖了。”郁风斐抱着胳膊，往车厢边舒舒服服地一倚，“正好看到这东西还不错，就顺手买了。放心，剩下的盘缠还有不少，日后我会努力赚钱，不会饿着你的。”
　　“可、我——”
　　“不许拒绝。”郁风斐哼哼，“这是我送给你的。”
　　林离深深看着他，良久，方乖乖点头，小心地将玉石收进之前那个宝贝香囊。想了一会儿，问：“咱们不回去了么？”
　　“嗯，我们换一个地方住。”郁风斐补充，“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可别自作多情。”
　　其实，怎么可能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呢？
　　林离突然重获光明，想要遮掩，就必须一直带着斗笠，生活多有不便。而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他们都可以就此抛弃过往的一切，认真经营新的生活。
　　“我——”
　　“都说了跟你没关系，敢说谢谢，我揍你啊。”郁风斐一脸不耐地威胁道。
　　这小傻子大概又要感动地说谢谢。他想。这样肉麻的景象看一次就够，实在不耐烦看第二第三遍……唔，或许第五遍第六遍会有点不同？
　　郁风斐觉得，自己可以勉强玩一玩找不同的游戏。
　　孰料，这一次林离却摇了摇头，认真地问出了一个问题：“既然我们不准备回去了，走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拔我的头发呢？”
　　呃……
　　这个笨蛋！
　　郁风斐扑通一声迅速卧倒，闭着眼恶声恶气道：“睡了，不许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