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辰》飒露白

19、19 梦中可见西天之灵（上）

　　梦渊，世间一切噩梦沉积之地，每一处都充满恐怖晦暗。

　　深渊之上有一浮桥，连通八方，于梦渊正中会合。而那正中浮桥会合之处，又有一巨大宫殿漂浮。
　　三人走在浮桥之上，桥下梦渊之水如同一砚浓墨，平静无波，幽深不见底，偶尔能从那水中看到些东西，却是惨白的骸骨。桥上风动不止，那水却丝毫不动，不时有些奇怪的声音从水底传来，回响不断，细听来是极为渗人的喊叫。
　　四周的灰暗景象本就太过压抑，太辰一踏入梦渊便总觉得哪里被堵着，难受得不行。此刻听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更是忍不住抽气。

　　昧爽那狼耳朵极是敏锐，转过头来问：“师尊，怎么了？”
　　伯岚瞄太辰一眼，道：“仙灵之体初到这种地方，都会有些不适。”
　　灵气魔气相克，在这种魔气充盈的地方，仙灵自然受到克制。魔界之中处处乌烟瘴气，日月星辰皆不可见，不是神仙可以久留之地。若不是被天帝下令追捕，他在人间实在无处可躲，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昧爽抬头望了望四周：“师尊不喜欢这可怕的样子么？那就换成师尊喜欢的好了。”
　　言毕乌云骤散，妖雾渐消，一道红光从西边破云而出，顿时照亮整个深渊。那梦渊之水亦变得清澈无比，波光潋滟。其中锦鲤成群，每一尾都于夕阳余晖之下泛着琥珀光泽。
　　晦暗立即变成明亮，正中的宫殿更是变成了天界神殿模样。若说这是九天之上的仙阙，怕是也无人会怀疑。

　　那俩神仙不过微一环顾四周，太辰道：“幻术使得不错。”
　　伯岚冷冷道：“可惜掩饰得再好，魔气还是魔气。”

　　昧爽脸上笑容凝固，这俩神仙还真是难伺候。正有些恼着，太辰却道：“虽说如此，不过好歹看着舒服些。”
　　这下昧爽又变了脸，有些得意起来，脚下也走得轻快。

　　三人沿着浮桥行了许久，接近了那宫殿，便听见一阵更为奇怪的的声音。不同于梦渊水底传来的惨叫，这声音像是……猫叫。
　　太辰奇道：“什么声音？”
　　昧爽道：“小猫。”

　　这大门一开，宫殿里本在玩耍的十多只猫齐齐回头。
　　伯岚皱眉不语，他也曾见过梦渊，当时因此处怨气太重，并没有靠近，只远远看了一眼，鬼影都没一个。谁知被关了两千年，再过来就变成了个猫窝。

　　还真是猫……不过这也有些太多了吧？太辰眼中光芒一动，见到这些猫只只都长得圆润，简直心痒难耐，可一看它们目露凶光，就有些胆怯。

　　“过来。”昧爽朝那些猫招招手，“师尊不是喜欢那些小猫小狗的吗？”
　　“嗯。”太辰点头，还等着昧爽把那些猫叫过来让自己摸摸，谁知根本就没猫理会昧爽。

　　似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一只白猫径直向三人扑来。谁知还没能着地，就被伯岚伸出双手一把抱住。那白猫还要挣扎，伯岚却伸出手去，轻轻挠着那白猫的下颔。

　　这些猫个个都不是好脾气的，伯岚怕是要被咬上几口，抓出几道疤来。昧爽还等着看笑话，结果那白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咕噜咕噜叫了几声，而后便肚皮朝上地躺在地上求人抚摸。周围的几只猫见状也悄悄围了过来。

　　伯岚扫了四周一眼，见这么多只猫都抬眼看着自己，轻声道：“你们……想被摸摸？”

　　片刻之后，这十几只猫全都拜倒在了鹤君手下。

　　昧爽还是第一次见这群猫那么不要脸，懵了好一会儿。
　　怎么回事？他养了它们那么久也不见这群猫给过他好脸色，现在居然个个都抢着跟伯岚亲近？

　　太辰瞥了他一眼，他似乎从那眼神中读出了五个字——“没用的东西”。
　　而后太辰便去了伯岚身边，好歹也蹭到了几只猫摸摸。昧爽气得不行，直想把这群猫全都丢水里去。

　　伯岚又逗了那些猫一会儿，手里抱着那只白猫，肩上爬了只黑猫，脚边更是一群猫围着，都快不能迈步了。
　　“要跟着我？”

　　见他要走，昧爽道：“这里的房间全是空的，鹤君自便。”
　　伯岚点点头，带着昧爽那一群还不如白眼狼的猫走了。

　　而后太辰也随便找了间房进去。
　　昧爽弄出的幻象是日落之景，太辰站在门外，见此刻天边红霞遍布，水中彤光微漾，那一轮红日静静浮在水天之间，正缓缓下坠。
　　也不知这梦渊究竟多大，此时凭栏而望，竟是望不见尽头。不过眼前本就是幻象，说不定真正的梦渊其实很小……他们之前也没走太久吧。

　　“师尊不歇息吗？”

　　太辰随口道：“天还亮着，歇息什么？”

　　他才说完，天地间光线一暗，外面夜色已深，繁星在夜空中闪烁不停。
　　虽然知道是假象，太辰还是被这水中天上的星辰吸引了目光。

　　“梦渊之中无昼夜之分……我想见到黑夜，那就是黑夜。”昧爽走到他身边，抬头看了眼夜空星辰，忽然问道，“师尊，是不是当我是那些伤人的妖邪？”

　　太辰只觉莫名，细想来这人虽是魔界的魇，却也没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什么害人之事。他吞噬魔界妖物，也是魔界之事，已经不该自己管……于天庭而言，他还真不是什么妖邪。
　　至于装成一只小宠物瞒了自己许久……若是换了自己，恐怕也要这么干，不过是为了保全自身，还真没什么可说的。自己不过是被瞒了很久，有些恼而已，可能因此待人时无意间就有些冷淡了。

　　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告诉昧爽他没那个意思。昧爽叹了口气，道：“我是什么，我选不了。可惜这世上也没有不饮血的魔……我不会为祸人间的，你不要觉得我是什么坏人好不好……”
　　太辰沉默半晌，缓缓伸手搂住了他肩膀。昧爽感到肩上一紧，便笑眯眯地道：“怎么说也是师尊救了我……我就算真是坏人，也不会伤害师尊的。”

　　“我没有……”

　　昧爽抬眸道：“真的？”
　　太辰尽量让自己的笑看起来柔和些，道：“真的。”

　　“师尊，我最喜欢你了……我在梦渊里醒来的时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一走出梦渊就被各种各样的妖怪追杀……我躲在那只黑狼的身上恐惧了很久，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会杀了我……”昧爽小心翼翼地握住太辰隐在袖下的手掌，“可是你没有伤我，还救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你是神仙，我怎么告诉你我是魔界的妖物……你要是知道了，就不会对我那么好了……”

　　魔界只能有一只魇，一位魔尊。他的出世，对现任魔尊是一个极大的威胁，魔尊自然要趁早将他解决。这魔界之中，多的是受魔尊差遣的妖物，他要一个人面对魔界妖物的追杀，在这魔界之中的日子又怎能好过。太辰听着便心疼起他来，紧了紧相握的手以作安抚。

　　晚风阵阵，吹得人感到些许冰寒。昧爽身体微微颤了颤，太辰担忧道：“冷了？进房里去吧。”
　　昧爽应了一声，望着他道：“魔界之中皆是浊气……师尊仙灵之体，在其中行走不易，也难恢复损耗的灵气。好好休息吧，我就不进去了，这便走了，不打扰师尊。”

　　他这一说，太辰还真觉得有些疲惫，便点点头：“去吧。”
　　随后他进房里歇下了，然而却睡不安稳，迷迷糊糊之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旁边转悠。可到底是疲惫了些，倦意还是压过了那不安。

　　等他半夜真正醒来的时候，被床前的人吓得不轻。
　　任谁大半夜一睁眼就看到个陌生人站着自己床前，还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恐怕都冷静不了。
　　“你是谁？”太辰提防地看着他，生怕他忽然发难。

　　那人没有回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太辰皱眉，细细打量他许久。
　　那是一个白衣男子，资质伟岸，卓异非凡，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光芒。太辰仔细看才发现，他不过是一个虚影罢了。
　　虽是虚影，却也没有那种一吹就散的脆弱感。他只是这般站着便有一股迫人气势，脸上的神情却是柔和如月光。可惜那双如天空般湛蓝的眼中无一点神采，若那双眼眸中能有一丝光亮，该是如水一般的温润澄澈吧。

　　那人微微低下头，伸出手来。

　　太辰心中一紧，手中顿时法力暗聚，这虚影并不能伤他，可他还是不敢疏忽。
　　没想到那人的手却是落在了自己头顶，而后顺着往后抚摸了一下。他只是虚影，没有实体，太辰感受不到他的抚摸，却因他脸上神情而怔住。

　　他笑得太温柔了，双目微弯，即使毫无神采，也让人心跳停顿了一瞬。

　　太辰抬眼注视他许久，静默无语。他的动作神情太像一个长辈，令太辰觉得自己像个小孩一样……
　　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却死活想不起来。

　　他一直看着这男子，直到黑暗中生出一声响，房门被轻轻推开，从外面走进一个黑衣人。太辰才循着声音往门外看去，见是鹤君伯岚，松了口气。

　　伯岚见房中情景，先是皱了眉，而后轻哼一声。不同于以往那带有几分不屑的冷哼，反倒有几分嗔怪的意味，听得太辰一愣。
　　就听他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话显然不是对太辰说的。太辰听他这话，便知这虚影他识得，也就不再存有戒心。却也因此更为疑惑，这虚影究竟是什么身份？与伯岚同行许久，他可从未见过这虚影，应当是被伯岚好好收着，怎么又忽然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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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狗哥秘技——疯狂表白。
要不要猜猜这虚影是谁出来了！（根本不用猜好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