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辰》飒露白

16、16 妖现沙海星湖深埋（下）

　　大漠之中水源极为珍贵，有水的地方，往往就是人聚集的地方。太辰听他说这湖是被人埋了，当即心中一紧。魔界之人可不会在乎人命，这般做法，湖附近的人岂不是要被殃及？上次虎牙山那群虎妖能逃出来，已经是运气极好，可这边的人呢？

　　昧爽似是知道他的担忧，道：“师尊放心，湖旁的居民我都已经救下了。”

　　解救生灵，功德无量，昧爽救下众人，是件好事。可太辰却一句话梗在咽喉，都不知道该不该赞扬他。最后只是“嗯”了一声，径直往前走去。

　　昧爽看他往前，也就跟了上去，还像个邀宠的小孩一般道：“师尊，你不夸奖我一下吗？”
　　太辰脚步都没停，凉凉地道：“哦，原来你那么好心。”

　　这可一点不像夸奖，倒像是在讽刺。
　　太辰实在是没有办法夸奖他一句……毕竟他被骗了那么久，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不过这句话里倒还真有几分真心，他确实没想到，昧爽这种吞下百只大妖都还笑眯眯的魔头，还会好心救人？

　　可惜这带着点真心的话说出来就怎么听都不太对劲，昧爽也觉得这话有些嘲讽的意味，脸上的笑都僵了些。
　　“师尊，你以前不这样对我的……”昧爽的声音沉了下去，叫人光听声音都想象得出他那失落的神色，“你是不是讨厌我？”

　　太辰闻言一时语噎，忍不住回头看着他。
　　这怎么回答才好？那么想要自己喜欢，若是随随便便说一句不讨厌，该是会伤了人心的吧……

　　思忖许久，太辰觉得他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唬人，便道：“你想听实话？”

　　昧爽眸光一动，看着人点点头。

　　太辰只觉得好笑，这位梦渊之主分明一肚子的坏水，怎么还能装得那么单纯可怜的？冷哼一声作答，这回任昧爽怎么在后面怎么说，都没有再回过头。
　　昧爽心中虽有些受挫，倒是越挫越勇，能献殷勤就献殷勤，知太辰急着去那湖旁，便领着太辰往那走。

　　太辰跟着昧爽往前行数十里，倒是真的发现那处的沙粒与别处不同。他唤来风吹散表层沙粒，俯身下去拈起些露出来的沙子，竟然感到了些许湿意。松开手指，那些沙粒都没有随风而逝，而是紧紧贴在他指腹上。

　　当真是有座湖，却被人用沙埋了么？
　　这沙漠中最多的就是沙子，埋一个湖倒是足够了。可是费那么大力气埋湖做什么呢……想起之前被焚毁的虎牙山，太辰便猜又是魔界之人无功而返，便要将其损毁。

　　“这湖，是千年前飞星骤降，给硬生生砸出来的。”昧爽在一旁道。

　　听他说完，太辰了然，道：“坠星湖？”
　　昧爽道：“正是。”

　　大漠之中，于近两千年前忽坠天星，毁坏大片沙漠，地下河流因而爆发，生出一湖。当时凡间有人目睹流星坠落，便将此湖命名为坠星湖。
　　坠星湖在凡间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有的说那飞星是仙女下凡，化成了沙漠中的一颗明珠；有的说是族中英雄看族人在沙漠中生活艰苦，便跋涉千里寻找水源，感动了山神，从天上降下飞星，变成湖泊。还有说是雪山神女怜惜世人艰难困苦，心中悲悯哭出来一座湖，那飞星就是神女的泪水，眼泪化湖，从此沙漠中才有了生机。
　　不过这些都只是人的想象罢了，不过无论说法怎么变，每一个传说中都还是有那飞星的出现。
　　事实也是如此，可这飞星……会是谁呢……

　　天上的星星，并非都能化成星君，有的无灵，不过死物，有的只是凡间生灵的寿元，早晚要流逝在天河间。当年神魔两界一战，搅得天翻地覆，坠落的星辰何其之多，倒也没有人深究此处飞星的来历。如今魔界倾巢而出寻监兵神君的阴阳虎符，还特意来了此处，难道这飞星就是监兵神君？

　　太辰催动法力，想再将这些沙粒掀开些，那被填满的湖中立即迸发出万道红光，朝天际怒冲而去。一瞬间，飞沙爆开，空中再次变得浑浊。太辰再度掐起法诀，仅仅能挡住这漫空飞沙，而那红光却是越来越亮，映得空中沙粒都变成了血色。
　　满空的红色之中，显露出些怪异符文，闪着光芒缓缓浮动。以太辰的经验来看，这必然是什么符文。

　　“师尊。”昧爽抬手，一道冷焰在他手中燃起，化成飞鸟之形，“这是魔界所用的封印，一旦封印成形，除非遇到法力强过施加者数倍之人，否则无法强行破开，只能让熟悉封印者解封。”

　　“所以？”太辰挑眉。

　　“我知道这封印符文。”昧爽低头一笑，手中冷焰隐隐有飞出之势，“不过，师尊若是想要……得像以前一样摸摸我。”

　　还求抚摸……真当自己还是太辰天君的小宠物啊？他就是想当，太辰也不敢要。
　　“哦，那是不必。”太辰淡淡说完，腰间长刀出鞘，一团火光自刀身腾起，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而后只听天地之间一声轰鸣，漫天血光顿时被烈火盖过，沙间古怪符文顿时被焚烧殆尽。
　　这魔界封印，就这般被他强行用法力破了。

　　昧爽愣了神，这事情还真是一点都不照着他想的来。他知道太辰是武试第一，却还是小瞧他的法力了。

　　太辰踏步往那消散的封印中走去：“梦渊之主，请自便。”
　　他是想让昧爽快滚，却不好开这个口。昧爽自然不会在意他言下之意，仍旧是跟了上去，这次不成，总有点太辰解决不了的事吧？

　　太辰余光瞥到昧爽身影，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他倒是不介意有个人在旁边，要是敢惹事，打一顿就是了。

　　昧爽道：“师尊想再把这湖挖开？”
　　“是。”太辰边走边抬手，只听一声轰隆巨响，前方电光四射，招来的暴雷重重落在沙海间。
　　电闪雷鸣之中，昧爽只觉被震得快失去了听觉，便捂起耳朵，朝人大喊：“师尊！”
　　这声音比不得那雷鸣巨响，太辰自然是毫无反应。

　　填满的沙粒被这惊雷炸得四处飞溅，在空中剧烈翻滚着，顷刻之间又起一阵龙卷，将飞沙尽数带走。风卷雷劈许久，终是炸开一个深坑，慢慢有水自地下涌出。
　　这深坑中冒出来的清水极为奇特，大漠之中天空万里无云，碧蓝天空下清水显出一种极为奇异的蓝，可捧起一看，又是极为透明的清水。其中流动的光芒不像是天光照耀，更像是清水自身的光辉。
　　太辰更是感觉到一阵充沛灵气。

　　这坠星湖原样如何，太辰不知。不过眼前一小水潭都如此绮丽，之前的一片湖泊该有多么惊人。
　　凡间的水不会出现如此奇异色泽，这湖之下必有异宝。既然湖是当年飞星坠地而成，那东西多半就是坠下的星辰。那水流出不过片刻，沙地就已经长出一片青翠绿草。就算是木精之气，也不见得能如此厉害，想来便是这水受了星元影响所致。

　　先前无人注意到这座湖，是因为那星元力量未能散发出来，湖泊受星元庇佑，周围虽生意盎然，却也与其他湖泊并无二致。如今星元外露，灵气散出，沙地之间未过多久便草木葱郁。这样异象陡生，难怪那些魔界之人还要降下封印，否则不出片刻，必定会将天界诸神引来此处。
　　太辰却没有再动作。

　　他看着这潭水，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全身的力量都似乎躁动不安起来。体内力量的失控令他微微一愣，压下这奇怪的感觉，他再度出手，欲要往那水中一探究竟，却听身后昧爽轻轻唤了一声：“师尊……”
　　这一声听来有气无力的，太辰感觉不对，连忙一回头，只见昧爽眉头紧锁，面上血色全无，似是在极力隐忍。灵气与魔气天生相克，监兵星元何等神威，虽只是散落凡间的一枚星辰，也足够让他这魔物不适许久了。

　　“师尊……我好难受。”昧爽见他终于看了自己一眼，又唤一声。
　　昧爽平日里装可怜装得再像，太辰也还是能分辨得出，此刻看他这般没了生气，是真的不适，反倒不敢无视他了。连忙一把拉住人，道：“是那星元？我送你离远些……”
　　刚将人拉住，便觉身上一沉，昧爽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太辰也顾不得他是不是在装了，只想先把他带走，免得受星元影响。谁知正要动身，那一滩清水忽地光芒大盛，金光掩住一切，直逼得两人快要睁不开眼。太辰体内力量愈发不受控制，竟也化光冲出体内。

　　昧爽在他身边，自然受到波及，本就被这力量克制，这下更是受损不少，当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勉强站住，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显然被伤得不轻。
　　“阿晓！”太辰惊呼，可自己身上星芒乱飞，却又不敢上前，只能看昧爽被这星元所伤。

　　四周的星芒对昧爽而言犹如烈焰，昧爽身处其间，竟是一点退路都没了。他压抑住喉间痛呼，运气全身功力要逃走。此时由四面八方压来的力量忽然撤去，眼前一片黑影骤然现身，四处散发的星辰光芒忽然像找到了去处一般，齐齐转身往那黑影之处飞去。

　　身上星芒隐去，太辰立即过去扶住昧爽，见他伤势危及不到性命，才去看那忽然现身之人。

　　来人一身黑衣，长发乱舞，手中持一白玉长笛，细看那形状质地却又不像是玉，倒更像是修行千年的飞禽之骨。星芒便是飞入他那长笛之中，过得片刻，那光芒才逐渐消散。

　　太辰望着那黑衣仙人，不知该喜该忧。
　　果然，这般异象一出，立即就会把神仙引来。这不，星芒才散出多久，就把鹤仙伯岚给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