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辰》飒露白

11、11 七宿如虎西天无踪（上）

　　为了不让太辰起疑心，昧爽特意去周围转了一圈，又隐去气息，在屋旁等了两个时辰，才去推开那扇门。

　　这两个时辰里，昧爽除了在外面暗中观察里面那个男人，什么都没干。而屋里那个男人，除了聚精会神维持结界，什么都没干。昧爽都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隐去气息了，因为太辰全部精力都花在了维持灵力结界上，根本无暇顾及周围，恐怕也发现不了他。

　　他们神仙都这样舍己为人的么？
　　昧爽望着屋里的太辰，咬了一口从附近山头扯来的果子。虎牙山已经被烧得什么都不剩，这么个野果还是他从其它山头拿的。

　　眼看着差不多了，昧爽推门进屋道：“师尊！”

　　太辰见是他，不由凝眉：“你怎么回来了？”他明明说了的，时辰一到自会去找他们会合。

　　“所有人都已经到了青筠山，过去得快，用不了一天一夜，不想让师尊在这里白白损耗修为。”昧爽上前一步，“师尊，我们这便走吧。”

　　不想让自己损耗修为？太辰心头一暖，没白养没白养，还那么会为自己着想，有个贴心徒弟跟着自己真的挺好。

　　听众人已经安全，太辰放下心来，撤了法力，同昧爽一道离开，这一出门，才发现天色渐沉。

　　青筠山山脚有一小湖，如今虎牙山的一众虎妖都被安置在湖边。此刻暮色苍茫，湖边已经燃了火堆照明。

　　太辰一落地，便找了变成只小白虎的太渊，给他喂了颗灵药恢复些元气。太渊一颗灵药下肚，就没了那死气沉沉的样，一下子扑腾起来，两三下窜上了一旁的树。

　　“你干嘛？”太辰的视线不禁跟着他移动到树上。

　　小白虎寻了处舒服的地，懒洋洋卧在树枝上抖抖身子，口吐人言：“哥，这小子一路上薅我毛！”

　　太渊以前遇到点什么事就爱跟自己哥哥告状，没想到这一恢复点力气，便又开始了。
　　“嗯？”太辰奇怪，好好想了一下他的话。自己把太渊托付给了昧爽，碰过太渊的好像也只有他……于是，太辰朝昧爽望去。

　　“啊？”见太辰看过来，昧爽也是反应了一会儿，才确定太渊是在说自己。

　　小白虎眯起眼睛，呲牙道：“他到处摸我！”
　　要不是太渊实在是没力气反抗不了，他绝对当场就把昧爽挠成花脸。

　　昧爽惊恐：“我……我没注意……”
　　就太渊现在的样子，他实在没办法把他当只大虎妖看，只能是把太渊当只小猫。之前不过是本能反应，把人揉来揉去，自己倒是玩得爽了，根本没想到后果。

　　小白虎继续诉说着他的罪状：“他掐我尾巴！”

　　昧爽一脸无措：“师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太渊：“师叔？”

　　“他是我徒弟，那只黑狼。”太辰走到树下，朝太渊伸出了手，“下来。”

　　白影旋即从树上扑下，落在他双手中。太渊难得那么乖巧，他看着弟弟变成那么小小一只也觉得可爱，忍不住轻轻用手指挠了挠小白虎的耳朵，道：“不就是被摸几下么，你现在这样我也想摸。”
　　太渊在他怀里蹬蹬腿，挣扎着就要往下跳，却被太辰抱得死死的。他只得朝人吼：“太辰！你放我下去！”

　　“得了，下去做什么，我抱着你不好吗？别到处蹦跶，好好休息，好些了再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太辰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变重了些，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道，“对了……我家后院埋的那一箱金子呢？”

　　太渊翻了个白眼：“你上天之后，早花光了。”

　　太辰险些窒息。
　　沉默许久之后，他道：“我对不起你……不但没有挣到钱养家，还把我们的家底败光了。”
　　昧爽捂脸道：“师尊师叔对不起……都是我……”

　　太渊扭头瞟了眼昧爽，想起正是这小黑狼弄得他哥成天下凡蹭饭，正想数落他们师徒两个一顿，却感到一阵怪异的抖动，不由问道：“你胸口什么东西在动？”

　　太辰一手抱着他，从怀中取出那面灵镜。

　　“天君，我看到伯岚了。”镜中现出的是千明神女的男相模样，太辰总觉得与上次所见时略有不同。

　　不是吧？让我歇会儿行不行？太辰心底哀嚎不断。
　　然而他还是十分有礼地道：“神君请说。”

　　千明神女道：“我是神女。”
　　“呃……抱歉。神女请说。”太辰有点委屈，现在明明是男相，叫神君也不算错吧？
　　千明神女正色道：“他此刻就在青筠山西面翠竹林中，方才放出灵识四处试探，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我怕他做出什么事来……劳烦你看紧他。”

　　太辰应了下来，与千明神女道了别便收起灵镜欲要动身。昧爽见状问道：“师尊，这是要去何处？”
　　“找鹤君伯岚。”太辰看着他，将太渊递了过去，“你在这里帮忙照看大家，我去去就回。”

　　昧爽摁住张牙舞爪的太渊，低下头掩住了眼底闪过的一点奇异光芒，道：“好的，师尊……”

　　话音方落，太辰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全身的力气仿佛蒸发了一般离体而去。一股奇怪的力量在侵入他体内，他发觉不对正要施法抵抗，却已经被那力量占了先机。
　　“唔……”他忍不住揉了揉额头，然而毫无作用。片刻之后，头疼得越来越厉害，眼睛所能看到的景象都逐渐模糊。那力量越来越霸道蛮横，最后他还是败下阵来。
　　失去意识之前，他隐约看到周围一片氤氲紫气。

　　这个湖畔，现在就只有一群睡得沉沉的老虎。
　　昧爽还是走过去，掐了掐太辰耳朵，看他已经毫无反应，这才把太渊放下，转身离了湖畔。

　　翠竹林，万籁俱寂，四下无声。

　　伯岚放出的灵识又一次无功而返。
　　他睁开紧闭的双眼，永远如平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

　　正在此时，竹林之中忽然有了一种极不和谐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少年朝自己走来。
　　这少年自然便是昧爽，伯岚见到他样貌，也有些惊异。
　　“是你？”伯岚看到这个先前在无尽天峰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本来就冷着的脸好像又结了层冰。

　　昧爽歪头一笑：“伯岚哥哥。”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伯岚看着他冷冷道，明明是一张柔美的脸，表情也是极柔的笑，却怎么也看不出亲和的意思来，反倒是更多的冷漠疏离。

　　昧爽：“鹤君伯岚重情重义，自然是我魔界敬重的英雄，既然敬重，如何能连名讳都不知晓？”

　　“我都还没问你，你倒是自报家门。”听到“魔界”二字，伯岚笑了一声，而后语气陡变，“别再那样叫我。”

　　“若是这点诚意都没有，哪好意思来见鹤君。”昧爽倒也乖乖换了称呼，微笑道，“魔域梦渊之主，昧爽。”

　　伯岚只是微微皱起了眉，没有表露出一点惊讶。他知道梦渊，却实在是没有听说过什么梦渊之主。
　　魔域梦渊，乃是世间一切噩梦的沉积之地，充满痛苦、绝望、荒诞、阴暗……便是魔界之人，踏入其中都会心生恐惧，平日里提起此处也会觉得晦气。
　　连魔界之人都不愿去的地方，怎么还有了主人了？

　　昧爽似是猜到他的反应，也不介意，只道：“鹤君在无尽天峰待了两千多年，自然不知魔域近况。我进入梦渊也不过短短三百年，鹤君不知也正常。”

　　伯岚淡淡道：“所以，你带着你的诚意来到我面前，所为何事？”

　　昧爽笑道：“鹤君已经用过聚魂灯，可惜一无所获……不如试试魔界搜魂之术？”

　　伯岚眼神一凛：“有违天道！”

　　魔界之术，在仙的眼中，就没几个是不违天道的。昧爽大笑出声：“不过万枚魂珠，杀一万个修为有点气候的人魔妖仙取魂珠，对鹤君来说，一点不难。若鹤君觉得有违天道，那挑着我们这些魔界的杀不就好了？还算是为众生除害，功德无量啊。”

　　伯岚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怂恿别人去杀自己同类的，不过仔细一想，魔界之人多半如此……说得难听点就是脑子有病。
　　不过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可以考虑考虑。

　　“我不过是给鹤君几个小小的建议罢了……鹤君自己掂量着就是。”昧爽见他跟块木头似的，都没怎么变过脸色，也猜不出他想的什么，便这样说了句，而后又道，“鹤君来此，是为了找战神星元吧？”

　　伯岚听他这般问，当他有什么办法，便道：“正是，但此处并没有星元。”

　　昧爽道：“有的。”
　　伯岚皱眉，他在这里找了那么久，明明什么都没有找到。看昧爽这般信誓旦旦，自然怀疑，比起一个魔界之人，他肯定是更相信自己。

　　“青筠山两千多年前是座石山，没几层土，树都长不了几颗。可有一日天降飞星，留下九天灵气……”昧爽顿了顿，仰头眺望夜空，继续道，“这飞星，便是如今西方天上少了的那一位。”

　　伯岚亦朝那处看去，那里本有七宿，形象如虎，如今却怎么也看不到。

　　“鹤君找不到，是因为星元早已融入山川……若是想取回星元，那便得毁掉整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