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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苦作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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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定在月殊身上的眼挪不动,再挪,月殊没和他说话的走了,立马追了出去。
月殊感觉身后被人盯梢上了,回头后,风吹树叶,簌簌而落。
静静的没有脚步声。
月殊走下通到山下的阶梯。
阶梯上的公子负手而立,凝视她的背影,眼神追逐,似探究,似在思忖,来这山上寡言少语的,这时也没说话。
初秋的上昼带有夏日的炎热和燥闷。
周经道:“公子出来半月,是时候回去了。”
公子一只手仍然背在身后,抬起一只手反对,“人还没找到,暂且不回。”
周经道:“我们一直找苏乔,现在还没找到,说不定她已经不在了,公子与温婉大方的苏娇结亲也是一段良缘。”
苏国公有大小两个女儿,无论哪个女儿与公子结亲,也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再说了,公子在庵中找到苏乔,苏乔也做姑子了,他总不能将姑子娶回去吧!
这不是让全京城笑话。
还笑话不轻。
公子冷峻的扫了眼抱怨的周经,再看去走远的月殊,抬步下山。
吃的斋饭多了,可算能整日整日的进荤了,周经心中雀跃了一番,更加的雀跃起来,差点一跳三丈高,将庵中的房子给掀了。
公子不动的眉眼再看周经,“不用跟着,我去外面走走。”
“啊!”,周经愕然,“公子还不回去么?”
公子冷冷道:“你敢管本将军。”
周经低着头,似霜打的茄子:“周经不敢。”
打扫庵堂的姐妹看去唯唯诺诺的周经,周经紧张兮兮的,被压迫着。
再看去面相温润、实则生人勿近的公子,都说家缠万贯的薄情寡性,公子对待下人都这般,以后有夫人了,那个倒霉的女人岂不是被压的气也不敢多喘。
公子清了清嗓子,向长长的阶梯走了两步,回看开的不是时气的桃花,眼中的温情多起来,心中想着,桃花不败,要找的人不在庵中,便隐在这山中,难道她躲他前世不够,这生要继续躲着。
无良的女人。
周经跟来公子的身后:“现在初秋了,桃花庵的花还开着,奇怪的很。”
公子转过头,眼神冷冷的,时常都是这么冷,习惯了。
周经之前没服侍过公子,摸不准他的脾气,背心不经冒出些冷汗,“公子,周经说的是实话。”
公子犀利道:“玉山的山下一片长青,山上却落雪纷纷,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经抓抓一直不大好使的脑袋,玉山的山高,高处不胜寒,下雪还能想得通,这燕回山高过玉山,不是该积更厚的雪,这儿反倒开了花。
而且节气也好,四季都如春天一般。
只是这桃花开的好,一年也没有结出果实来,终究是遗憾的。
周经短叹一声,走到山下,初秋的天气正是三伏天,热的还没山上住着习惯。
不怪公子对铃兰师父说,他想住山上一段时间,静静心再下去。
公子的厢房距姑子们的远,中间还有一堵厚厚的院墙隔着,铃兰师父才肯应下来,不然公子如何说,她也只会说那句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周经学着姑子那样双手合十。
莫叶看着走去东城的周经,周经毎日一次下山,走上半日也愿意,是个管不住嘴巴的。
周经退着走,道:“这半日休沐,周经不跟着公子,公子别走太远。”
染红的枫叶层层叠叠的饰出公子的光华,公子先前还在,周经眨眼后不见了。
周经看去蓝蓝的天上,没看到公子,远处也没有,遁地了不成,真是奇怪的很。
这是多好的身手才能来无影去无踪,不留半丝痕迹。
周经啧啧的叹了几声,转过身向南,去偷嘴,同去置办些日常要用的。
公子双脚游曳,向西几个跨步,仰身而上,很快的上了林云峰。
凌云峰脚的月殊甩了绳索套住下半山的岩石,拉拉绳子,绳子能撑住她的身重,半用绳子的拉力,半是她学来的轻功,横着步向上。
月殊上了下半山,再用绳索套住上面的岩石,如此法子再攀,到了山顶,有人比她先上来这,不由吃惊的看去。
先上来的是个男人,是月殊见过的男人中最俊美的,他还直勾勾的看着她。
让她心中突突的。
然后,她看着他,他不是找人的那个公子么,怎么上这来了。
难道他真是来找苏乔的。
苏乔在四岁前是苏乔,四岁后是月殊,尼姑庵中的月殊,是一个不起眼的尼姑,与这位公子没有渊缘才对。
月殊先说话:“公子爬这么高看秋日的景色,一旦脚下不甚,摔下去就没命了。”
莫叶转转星眸,没说话的看去旁处。
月殊撇撇嘴儿,她该说的都说了,他真出什么事,有因有果,自己担着,她能做的,给他打个坑,让他睡进去,有个全尸。
莫叶这时道:“姑娘经常来这山上吗?”
月殊道:“不是经常,是算着药草长好了,才采回庵中晒着。”
莫叶故作一脸吃惊状:“你还能算准药草何时长好?”,
月殊道:“我每月初三来这山顶采药,回回都长好了,不用算就知道何时来采。”
莫叶眉心微动,这哪是算的,是时间到了,便来山上采药的。
不过说来奇怪,谁在山顶种了药草,还让个姑子每个月都来采,莫叶缓缓看去月殊,月殊个头不高,更是瘦不拉几的,一双眼睛却酷似他要找的人。
月殊少些不自在浮在面上,放下背筐去采药了。
山崖边长着许多的仙草,月殊采了大株的,再将一颗正好百年的灵芝装进筐中,同时问莫叶:“我这有绳子,公子想不想一同下去。”
莫叶迟疑会儿:“现在还不想,姑子请便。”
月殊整理好背筐,绳子上的勾深入岩石内,双手抓着甩下去的绳,双腿一跳一跳的下到了半山,没有再往下。
莫叶生出些好奇,望去云雾上的半山,这虽是半山,从上向下看,也有些头晕目眩,提醒这姑子:“小姑子你当心点,别落下去了。”
月殊抬高脑袋,向莫叶做了个鬼脸,“俗人,你还是先担心自己。”
地上生活的人不都是俗人,莫叶默认了这个中性的称谓。
月殊突然采到一颗很大的灵芝,有千年了,惊呼起来:“这株灵芝好大,之前怎么没看到。”
公子举头望天,彩衣仙仙的凤蓝从花篮内抓着药草撒来凌云峰顶,将采过的土壤内补种上仙草,如此说,凌云峰的药材都是她送的了。
踩在云朵上的凤蓝问:“莫大哥何时回到天庭?”
凤蓝口中的莫大哥是天君的弟弟莫叶,莫叶笑答:“一个甲子后本神便回去。”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莫叶在天族没有战事要忙,闲闲的追求被贬谪的花神殊儿,追到了地上,热情似火的再追到了桃花庵,看来不成就一番,不愿回去。
莫叶踩着山石下来半山的落脚处,落脚处挤了点,两人面对面站一起,快贴上彼此,远远看着十分的暧昧,就像春日的桃花,一朵挤着一朵。
凤蓝的活计多,比不上莫叶有闲情雅致,好笑的先遁了。
月殊嚷嚷着:“喂,你离我远点。”
莫叶冷冷的掀唇:“一石渡两人,本公子挪挪脚便掉去了地狱。”
上山没用绳子,莫叶的轻功在用绳子的月殊之上。
月殊疑惑:“你是怎么上山的”,能上山,现在就能下山,公子可以走了。
莫叶淡淡的扫一眼月殊,月殊这火辣辣的性子,一点也不像姑子该有的冷静,有点像被宠坏的小姐。
只是一点想不明白,姑子庵是真的姑子庵,却是一部分剃度修行,这一部分,包括莫叶看到的眼前人,长发及腰、少女的身子宛若动人,不像老资格的姑子。
莫叶没接着月殊的话往下说,还在思绪之内没出来。
月殊将灵芝小心的搁进篓子内,手腕挽过放长的绳子,青葱的五指回握过绳滑到山下,脚尖没点地上,不借外力的莫叶下来后走在她前头,不近不远的走着。
前方弯弯曲曲的小路旁有一狭长的小溪,莫叶捧了溪水抹脸。
月殊坐了溪边的石头上,抬袖擦额面弥出的薄薄一层汗,莫叶走了,还在茫然中的她茫然了半响,收回散去的神,在溪水旁洗脸后坐下来吃着大饼。
一张饼儿吃到半,溪水中倒影出走回来的莫叶。
莫叶气鼓鼓的回来了这,“我以为你会跟来,你在这吃饼。”
月殊这时连吃饼都忘了,心中喃喃道:“饼儿是我的,何时吃,吃多少,谁管得着,你来管,好生无礼”,无语的白了他一眼。
莫叶从月殊的食袋内取了张饼,坐了她身旁闷闷的吃,响亮道:“这饼虽是粗粮做的,却不是硬邦邦的,挺好吃。”
月殊缓缓转头,凝视吃相优雅的莫叶,这人长得还真好看,还特别的摄人魂魄,天生就带有攻击性那样,屁股挪开了点距离,“难得公子能看上大饼,是大饼的福气。”
莫叶再去拿月殊身旁的水囊,她挪了再挪,最后怕他多吃了她的,慌乱的收拾好食袋,取了竹篓,更慌的向前跑。
月殊跑了几步,拴竹篓的绳子落了,一只脚打歪,实实在在的卡在洞内,连拔了几下没抽出脚,轻微的咔了声,脚踝脱臼了。
“呀!月殊师妹,你怎么这般不小心点”,说话的是桃花庵的白静。
月殊在莫叶的帮助下,将腿顺当的抽了出来,踩地上就一阵钻心的疼,白静那说话的语气,没有着急,有点看热闹的意思,气恼道:“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我这是没看清楚路。”
白静手上提着一把萝卜,空着的手指向莫叶,“他是谁,莫不是月殊师妹经常下山,就是来见他的。”
月殊慌乱的眨着眼睛,看了莫叶一眼,“没,没有,我是来凌云峰采药,正好遇上他。”
白静看去还在吃饼的莫叶,意味深长的喔了声,“能不能走呀,白师姐扶扶......”,你字还没说完,蹲下来的莫叶将最后一口大饼塞口中,将月殊背了起来。
月殊反应慢了拍,双手搂着莫叶的脖子,才不致闪着腰,再添新伤。
莫叶温声道:“白师姐,竹篓交给你了。”
白静觉得在哪儿见过莫叶,突然记得早课哪日,就是这公子最早来庵中烧香,还找个叫苏乔的姑娘,白字辈的最先来庵中,后来月殊到庵中,师父就是唤她乔儿,然后再赐了法名。
莫叶扫了眼站在原处发愣的白静,月殊在他背上乱动,轻斥了她一声,先走了。
白静这才把野生的萝卜装进竹篓内,再去拔前面的野生萝卜。
今年的野生萝卜长的好,萝卜苗既可做成菜下饭,还能入药,万般开心的她忘记了在小溪边吃饼的月殊和莫叶,一心在萝卜上。
莫叶背着月殊走远小溪,穿过密林,一步一步的攀上通往桃花庵的石阶,他脚步矫健,不用仙修,单用仙人走,上了半山,掠身向上,晃眼间到了庵前。
月殊打了个盹,含糊道:“师姐们看到我这样会担心,走角门进去。”
从角门走,会经过莫叶的住处,再绕过墙门便是月殊住的。
莫叶在她单住的房内看到插瓶的桃花根下无水,现在午时了,还没有开败,多看了几眼后再看脚踝肿了的月殊,她埋冤着:“你没事靠我这么近干吗,不是你靠近我,我也不会受伤。”
莫叶过去月殊身旁坐着:“你这是做贼心虚,怎怪来我头上。”
月殊一愣,对呀!她跑什么,跑路不看路,踩坑里了,怪不着旁人。
莫叶倒了桌上的药酒给月殊揉,手掌碰着她脚踝,脚腕上系着的银铃让他深深看她一眼,再给她揉脚,一心二用,仔细的看着银铃。
月殊痛叫一声:“疼,疼,把手拿开,不用你揉。”
莫叶白了月殊一眼,“不揉开好不了。”
月殊脾气大着:“好不了就好不了,你在这乱揉,脚踝更肿”,她的脚被莫叶握着,脚踝在他大掌的按揉下正回来,正回来那刻,牙齿磕着舌尖,差点咬到了。
莫叶松了口气,微嗔:“别扭的小丫头骗子,这不是好了吗?”
月殊睁睁眼睛,她的脚裸真好了,转看去洗手的莫叶,眨眨眼皮后吞了吞唾液。
门外的月笙对身后的月晓道:“月殊的身份莫不是被捅破了!”
“没有”,月晓拉着月笙坐去石凳上,“是月殊歪了脚,他给她治伤。”
月笙道:“治伤不足奇怪,那公子说话怪怪的,还很亲切,就像丈夫在和妻子打情骂俏。”
月晓眨眨眼睛:“月晓怎没听出来,是月笙动了凡心,胡乱的想。”
“我……”,月笙没下山,向谁动凡心去。
无稽之谈,无稽之谈呀!
月笙摸摸脑袋,难道是她多想了,看去出来的莫叶,悄悄的跟着,跟去他屋外,他在屋内脫去了白色的外袍。
外袍脱了后,腰上露出一只玉牌。
玉牌正面龙飞凤舞的刻着莫叶二字,向上看,他手中抓着的一串银铃摇了摇,铃声清脆,月殊脚上常年不动的铃同时发出清脆的悦耳。
月殊脚踝正了回来,还没全好,将铃铛摘来手掌心,她手没有动,铃铛摇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银铃,今日的铃铛中邪了,一个劲的自摇。
越摇越起劲了,半响才静下来。
莫叶手上的银铃中结了同心蛊,母蛊不在近处,摇不响,现在摇着有感应,要找的人就在附近,他还见过,口中止不住的唤了声殊儿。
天族蟠桃园内的花神叫花殊,姑子叫月殊,两人的眼神何其相似,相似的就像一人,苏乔不用找了,他真正要找的人就是这小姑子。
莫叶用心的想,收了玉牌,将铃铛放在干净的衣裳上,再脱衣。
偷看的月笙捂着热了的脸跑了。
做贼心虚的她脸更热,心更跳。
莫叶向窗外看,月笙跑的贼快,快过兔子,嘴角微勾,笑着去后面的井旁洗澡。
下昼的井水凉凉的却不寒冷,洗起来特别舒服,多洗了会儿后再回来屋中,桌上摆了一碗刚做好的素面。
素面上的汤汁是黄豆熬的香汤,香汤内加了青菜,面上撒了葱花。
葱花上沾着的食用油是用今年新制的菜油。
闻起来真的很香。
莫叶看去粗碗一旁竖着摆放的字条,字条上道:“公子才刚给我治好了脚伤,做碗面还礼。”
留字:月殊。
睁大眸子的莫叶记得,殊儿被打落在下界十七年,他立刻下来找,没有头绪,凤蓝说,她开罪了天母,天母盛怒之下,戳她下凡,投生在苏家,单字为乔。
苏家是名门大户,苏冲官拜国公,掌有兵权,只是战乱时苏乔走失了。
生母同死在乱世中。
那年的苏乔正好是四岁,合计一下年岁,正好是十七个年头。
月殊的样貌正好也是。
莫叶捏着字条放了袖袋内,苏乔还在,国公爹爹没来找过,其妾侍扶正,生下的苏娇年方十五了,事事难料,世态炎凉。
他叹了口气,吃这碗滚热的面条,心情是激动的。
面条好吃,汤汁浓香扑鼻,他连汤汁也没剩下,全塞到了肚子内,那些感慨没再去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