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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刁蛮县主 ...

  •   那被称作县主的小姑娘穿着白护领缀金钮扣团花对襟鹅黄袄,下面是绿色花缎马面裙,底边饰织金璎珞串珠八宝纹裙襕。恰巧与何暄的衣着从款式到颜色都相仿。她不过与何暄一般年纪,却满面怒容,双眉倒立,两手叉腰,一副马上要撒火的泼辣模样。

      谌宣朗缓缓直起身。他方才还在客客气气地道歉,可是一听这她说话,顿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何昀从后方牵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轻轻拱手行了个礼。“县主,我弟弟方才不小心撞到了你,实在是抱歉,你没受伤吧?”

      那轻轻一撞,能受什么伤?县主看见何昀,眉宇间的怒气和距离感才平息了几分,露出一个娇憨的笑。“何昀,怎么是你?”她顿了一顿,才真正听明白何昀的话,诧异地看向与他手牵手的谌宣朗。“他是你弟弟?他是你哪门子的弟弟?”

      “他叫谌宣朗,是我叔叔收养的义子。”何昀客客气气地解释道。

      县主撇嘴,一副轻蔑的神色,“你自己来就好,何必带这些乌七杂八不懂礼数的人来呢?”

      谌宣朗读懂了小姑娘不加掩饰的嫌弃,心中啼笑皆非。何暄侧耳对他嘟囔道:“她就是浔阳郡主的女儿乐安县主,顶顶娇蛮的一个人!”何昀立刻出声辩解,“宣朗弟弟不懂礼数的人,请县主说话客气些,他虽冲撞了你,却是无心之失,而且已经道过歉了,县主何必咄咄相逼?”

      谌宣朗陡然想起的却是毫不相干的已经道过歉却被他狠狠报复的带头欺负他的那个小胖子,那时何昀似乎也这么劝过他。

      何暄同谌宣朗咬耳朵声音压得很低,乐安县主听不到她说什么,却知道她与谌宣朗窃窃私语的绝非好话,转向何暄的眼神充满了不屑。“我还以为我娘亲请来的客人都是知书达理的淑女,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母夜叉。”

      何暄不怒反笑,“怎么,郡主给我娘下了帖子,我跟我哥哥同来有什么错处?我还不知仪宾府的待客之道原来是这样的。”

      “暖暖!”何昀回身呵斥。谌宣朗却在心里为她叫好:说得好!不愧是每每把道理一大通的何昀说的哑口无言的一张利嘴!

      她暗讽仪宾府的家教,乐安县主听明白了,怒意更甚,但是看见何昀出面阻拦,又更得意。她干脆越过何昀,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何暄的衣着,发出轻蔑的嗤声。“死心吧,就算模仿本县主的穿着打扮,你也成不了淑女。再说你爹是宠幸小妾不肯出银子给你做衣裳了吗?穿着这样的衣服,你也好意思来参加宴会!”

      “县主!”何昀抬高了音量,“家严的是非,何家家务事容不得县主插嘴!请县主慎言!”

      被何昀毫不留情地吼了一嗓子,那小姑娘与何暄斗嘴时的蛮横倨傲都化作委屈和不理解,眼圈也跟着红了,“你居然也跟着她欺负我……”

      “搬弄是非的是你,先挑话端的也是你,你怎好意思说是我欺负你?”何暄不客气地还嘴,谌宣朗拍拍她的肩叫她住口。

      乐安县主的眼泪眼看着就要落下,却被她死死忍住。何昀面上已是七分愧疚三分尴尬,“县主,我……”

      “这是怎么了?”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谌宣朗先抬起头,五个妇人正结伴往这里走来,姚夫人和何夫人都在其中。为首的妇人衣饰华贵装扮雍容,应当就是浔阳郡主。

      何昀和何暄果然规规矩矩地蹲身行礼,谌宣朗也垂下眼跟着行礼。

      乐安县主见到娘亲,竟也没有急着告状,而是吸吸鼻子控制住眼泪,才跟着行礼,“见过母亲。”

      “乐安过来,你又闯什么祸了?”浔阳郡主将女儿揽进怀里,对着他们三个和气地说:“我只有着一个女儿,养的娇气了一些,脾气大,还请你们不要同她计较。”

      他们自然连声说着不敢。何夫人也笑道:“我这女儿才是个炮仗,一点就炸,定是她惹县主不痛快了,何暄,还不快来赔罪!”

      浔阳郡主当然不会让她真的赔罪。何昀认认真真地解释道:“方才宣朗弟弟不小心撞到了县主,已经道过歉了,只是一点误会而已。”

      郡主一听女儿被撞到,那雍容的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她连忙在乐安县主身上摩挲起来,“受伤了没?疼不疼?傻孩子,怎么也不知道说?”

      何夫人瞪了一眼何昀。何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谌宣朗已经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说:“方才我走路不长眼,撞到了县主,罪该万死,请县主恕罪!”

      乐安鼻子冷哼一声,却跟郡主解释道:“娘,我没受伤。”

      浔阳郡主终于冷静下来,松开女儿,也不看看这个主动站出来的小子,就转向何夫人,“这就是你小叔子收养的义子?”

      何夫人说:“正是。”姚夫人也跟着引开话题,“他和何暄,还有我家士陆是同窗,我早说过一看就知道是个机灵孩子。”另外两个谌宣朗不认识的夫人也跟着出声。

      浔阳郡主没有接话,而是生硬地说:“方才不是要去打马吊么?走吧,让他们孩子自己玩去吧。”郡主扭过身,又说:“乐安,跟娘过来,不准胡闹。”

      乐安县主委委屈屈地跟她走了。

      说是让孩子们自己玩,却把自己的女儿带走了,到底还是心中有口气,对他们不放心。何夫人走之前表情有些尴尬,又转回来叮嘱何暄不要胡闹。谌宣朗不会同妇人计较,何暄却蹙眉,一行人走远后便开始为他打抱不平:“郡主这是什么意思?仍是怀疑哥哥要伤了乐安不成?宣朗哥哥说的是实话,而且道过两次歉了!”

      何昀劝道:“妹妹,在外头别那么横冲直撞的,乐安是有品级的县主,你不能直呼其名。郡主是今日的主人,你也不能这样不客气。”

      何暄一听他的话立刻调转矛头,“哥哥真笨!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只会给别人挑毛病!乐安她都不打算提起了,你干嘛非说起宣朗哥哥撞到她的事,这不是害宣朗哥哥么!”

      何昀愣了。“浔阳郡主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们理应告诉她详情啊。何况我也说了,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再怎么说她也是郡主的女儿,郡主一听怎么会高兴?”何暄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没看宣朗哥哥不得不又出来道歉么!”

      何昀终于懂得了其中的弯弯绕,惶恐地看谌宣朗的神色。谌宣朗却心不在焉,伸手指向溪边的菊花,“走啊,不是要去赏菊么?”

      他们朝着那些夫人的反方向走去。

      菊花开的正好,细长的茎秆竟能拖住一朵朵大如碗盏的花朵,只随风轻轻摇晃。花瓣一层一层十分繁密,却纹丝不乱。红的白的黄的,色彩纯粹,不掺杂色。菊花的确没什么香气,却带有植物自然的芬芳。

      连叫嚷着要吃菊花羹的何暄都撑着脑袋看得入迷。

      谌宣朗负手看着那丛丛菊花。前世他忙碌于科举,忙碌于帮尚思白润色奏折,打压异己,搜刮钱财。从来不曾有过感春伤秋的闲情雅致,至多是触物悲己罢了。

      不学无术的何暄抓耳挠腮地问,“哥哥,你可知道什么写菊的诗句?”

      “最出名的难道不是陶潜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得何等的闲适胸怀才能写出这等诗句!”

      “闲适是真的,但也是有底气、有背景、有依仗才行。”谌宣朗淡淡地说。

      “宣朗哥哥是什么意思?”何暄懵懂地问。

      谌宣朗答:“若是一家老小饭都吃不上了,如何还能不为五斗米折腰,悠然见南山了?他的曾祖父陶侃,可是一代名将,将门所出岂是平民百姓可比拟的?可见有底气悠然的,都是不缺那五斗米的人。”

      这话与书院先生和父亲讲的都不一样,何昀绞尽脑汁地反驳:“不对,他隐居南山下,要亲自下地耕种,喝酒都要朋友垫付酒钱,可见当真清贫。”

      “若真的清贫,我反而更看不起他。”谌宣朗微微摇头。

      何暄一直歪着头听两个哥哥争论,这会赶在何昀前头问:“为何?”

      “若他是孑然一身,安贫乐道,我要赞他一声风骨。可他有妻有子,堂堂男子汉,忍不得一点屈辱,只为自己不折腰,就要妻子随他忍饥挨饿。”谌宣朗负手道,“若是我,宁可折腰,也不做这等不负责任的男子。”

      何昀还没来得及作答,就传来一声赞叹:“小公子好见识!”

      何昀警惕地回头。谌宣朗只见着小溪的桥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缓步走下,“小公子年纪虽小,寥寥几言,却可见志向远大。”

      何昀一听是在夸赞谌宣朗也跟着放松了表情。那人穿着道袍,头戴飘飘巾,宽袍大袖,气度不凡。园中不论官员白身,一律穿着便服。可观此人一身凛然,便知并非凡人。何昀问:“阁下是何人?”

      这人面色可亲,一开口又是夸赞的话。谌宣朗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就捏紧了手指。怎么会是他!?

      虽只是一个孩子的问话,那男子却丝毫不敢忽视。原本停留在谌宣朗身上的视线也跟着转到何昀身上。他朝何昀拱拱手,仍是含笑道:“在下尚思白,忝列都察院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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