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仙》涵小笙

5、色狐窥仙沐浴情初定（四）

　　“哥哥，七哥哥。”姜卫七闻声睁开眼来，忽的腾起身来，“方莱兮，方莱兮呢？！”

　　姜木叶纵身扑到姜卫七怀里蹭着他的胸膛，“七哥可算醒了。不必担心，方莱兮已经被流白散仙打跑了。”

　　“你有没有受伤？快让我看看。”姜卫七把姜木叶从身上扒了下来，急不可耐地捏着她的细胳膊细腿儿。姜木叶摇着脑袋，十分委屈：“七哥，我没事了，只是息息壤被抢走了。”

　　姜卫七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抢了也无甚关系，以后拿回来就好了。”这时流白移步进屋，姜卫七立马下床行礼道谢。流白捻指化出一套折叠整齐的青衣递与姜卫七，“这是我万年之前穿过的衣服，你先暂且换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姜卫七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衣裳被方莱兮抡鞭子下狠手抽过之后已然不成形了。胸前两道交叉的长口子，两只衣袖已然变成了拖把条。后背越发不能入眼，衣服撕开了几条大口子，衣角破损不堪。

　　姜卫七道了声谢双手接过衣裳，看着那一抹飘然远去的白影，他心中多有暖意。姜木叶咧嘴色咪咪的戳了戳姜卫七的肩膀：“七哥，流白散仙如何？”

　　姜卫七耳根子顿红，两片脸颊似被人抽过一般火辣辣的疼：“很……很好。”应过这话，姜卫七才听出姜木叶那话中深意，他忙道：“笨狐狸，不许乱想。”

　　“我才不笨，哼！天天跑来送花，我早看明白了。”姜木叶扬起得意的小脸，盯着姜卫七那羞红的脸，不禁嘿嘿笑了起来：“你这算一见钟情吧？”

　　“出去，我换衣服了。”姜卫七急忙转变话题，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推着姜木叶。姜木叶赖着不走：“你换呀，我又没碍着你。”

　　“色狐狸！给我出去。”姜卫七一把将她推了出去，紧紧合上了门。姜木叶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切！早在三年前就被我看光了，现在才来害羞，一身全是骨头，我还懒得看嘞！”每每说起这个，姜卫七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三年前在白水山的宫殿里，姜卫七率先修成人形，那本是一个阳光普照的好日子，却不想让姜卫七蒙上了一生的阴影，当时的他真是羞得想跳崖自尽。若不是姜木叶紧紧拉着，那悬崖底下早就生了一抹怨灵了。

　　屋中的姜卫七换着衣裳，屋外的流白撤了结界，姜木叶激动难抑，化作狐狸四处跑跳。这棵树上的果子咬一口，那棵树上的果子咬一口，这周围的果子被她咬了个遍，她最喜欢的还是那股从山上涌出的清泉。一只小白爪，沾上泉水低头顺着自己的白毛，那姿态，像极了对镜贴花黄的闺中小姐。

　　衣裳换毕，本想再道声谢，可转了大半个林子都没见到流白的身影，姜卫七略显失落，后而索性坐在了一棵老树的枝桠上，想起了方莱兮今早讲的那番话。

　　爹娘，叔父，哥哥们全都死了，白水山毁了，姜氏一族只剩自己与姜木叶两人。姜卫七看着天际，双眼失神，今天的晚霞很红，就像两年前的那个黄昏，如血般刺眼至极。

　　姜卫七依旧呆坐，心里既恨着黎诛又怨着自己，忽尔，林间窜出许多蓝色山灵。山灵映着黄昏的霞光轻舞摇摆，姜卫七伸指轻轻一碰，那些山灵就往后缩了缩，不过片刻，山灵纷纷绕姜卫七而行，将他团团围住。姜卫七那张苦了一下午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又伸手一碰，蓝色山灵瞬间收拢，形成了一个狐狸图案，“流白散仙。”

　　山灵散去，自发朝上面林子飞去，姜卫七翻身下树，循着山灵而去。奔跃间，姜卫七出了林子来至东山山巅。山巅悬崖旁有一棵相思老树盘根而立，根系虬劲，似脉络，如筋骨，老树枝桠繁茂，粗壮的树干上布满裂纹。

　　相思树下有一古潭，远远看着，潭水异常清澈，山灵再度绕着姜卫七飞了几圈后纷纷钻入潭中。

　　姜卫七提步来至古潭旁，潭水中映着流白的脸，流白浅浅一笑，俊雅之气难掩。姜卫七悸动不已，他偏头左右看了看，这山巅上除了自己便只剩那棵相思树，潭中的人不是倒影。姜卫七又道：“流白散仙。”

　　流白没有应声，只朝姜卫七伸出右手。姜卫七缓缓蹲下身子抬手轻触水中的倒影，波纹层层晕染而开，一股暖意从指尖涌进他的心头，姜卫七猛然被拽进水中。

　　流白轻轻一拽，把姜卫七从潭中拉了出来，水花四溅，但他衣服未沾上一滴水。姜卫七惊魂未定，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流白，流白道：“不必惊慌，这是潭中幻境。”

　　幻境与东山山巅上的布景完全一致，只是山巅之下的景不同。幻境中的山巅之下全被迷雾笼罩，看不见任何事物，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沉重感。流白坐于古潭旁的石头上，天空中的残霞渐渐散去，无尽的黑暗爬满天际。

　　流白看向姜卫七：“你想问什么便问罢，我会尽我所能回答你。”流白的声音极其柔美，澄澈，姜卫七听得心里一暖：“两年前，黎诛攻上白水山的事，流白散仙您知道吧？”

　　“知道。我去过白水山，见到了你爹。”流白神色稍敛，语气却仍旧轻松。姜卫七喉中一紧，多有哽咽：“还请散仙告诉我，两年前白水山上的情况。”

　　“两年前我出游，偶然听闻魔尊黎诛正率兵攻打白水山。当我赶到之时，白水宫已然变成了废墟。与黎诛大战了一场之后，我救出了你父亲姜清，可他伤势太过严重，刚到周流地界元神就飞散殆尽，我只得将他葬在周流边界。”

　　姜卫七默不作声，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一滴接着一滴，怨恨似洪流一般从心底涌出。流白伸手顺着姜卫七的长发道：“抬头看看这星空。”

　　姜卫七脸上挂满泪水，仰起了脑袋。奶白色的银河将黑色的天空划开一道口子，其中蓝色、淡紫、天青色的光点夹杂交错，幽美至极。

　　流白又道:“生死常事，不过早晚，人、妖、魔都免不了一死。仙与神也会身归混沌，于姜清而言，你和姜姑娘能后逃此一难，他就没有遗憾了。”

　　“不管如何，这都是黎诛一手造成的，我一定要杀了他为我白水山所有生灵报仇。”姜卫七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戾气，流白心里不免一惊，“黎诛的确该死，但你切不可因此固化执念，更不可因此衍生心魔。”

　　姜卫七不应声，只呆呆地看着那片星空。这片星空当真是美，凡世的奇景异景姜卫七看了不少，却从未看见过如今这种景致。

　　流白半途离开，姜卫七在那石头上坐了整整一晚，姜木叶则在竹屋里拉长身子睡了一宿。

　　天刚破晓，沉闷了一晚的姜卫七稍稍恢复了些精神气儿。他把姜木叶从床上拖了下来，挨过一顿暴打后两人就开始寻流白。寻遍了东山林子，找遍了东山山巅都未见着流白的身影。

　　姜卫七心道：流白散仙昨夜突然离开，莫不是昨晚我说那话惹得他不高兴了？正当惴惴不安时，天空划过一道蓝光，流白乍现立于竹道之上。

　　“流白散仙，你去哪里了？”姜木叶快步奔了过去，满脸担心。姜卫七有意撇过脑袋看流白脸上的神色，但见他眉头稍皱有不悦之色。姜卫七脸色沉郁，心里堵得慌。

　　流白应声道：“昨夜发现三灵镇有异象，我去了一趟山下。”

　　姜卫七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不是在恼自己。昨夜流白走的急，一句话都没留下，想来这三灵镇的异象不简单。

　　姜木叶好奇得紧，忙问道：“可是有什么妖怪？”

　　流白点头。姜卫七心里也好奇着到底是什么妖敢到三灵镇作死。三灵镇与三灵山相距不过百里，换言之，这个镇子就是由流白散仙亲自镇守。

　　“镇里已死了两人，我欲下山彻查，你们是想待在山上还是随我一同下山？”流白的话音还未落，姜木叶便欢喜道：“我要跟散仙一起下山。”

　　姜卫七也道：“愿随流白散仙一道下山。”

　　“那走吧。”流白轻轻拂袖，三人幻形离去直奔三灵镇。不过片刻，三人抵达三灵镇。灵山旁边的镇子果然不一般，又宽又整洁的青石板大道上人流如潮，两旁店铺林立，酒肆勾栏，装红粉绿。姜卫七与姜木叶跟在流白身后。

　　姜木叶一脸欢喜，看看这个，玩玩那个，流白时不时驻足转身看向他们，木刻似的脸上依稀多了一抹淡笑。

　　昨夜流白已经将那两桩命案过了一遍，手法相同，死因一致，这两人都是硬生生被人抽了主魂。主魂即是命魂，命魂离体，七魄散，人死气断。是以流白断定这两桩命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现下除了那两具尸体就没有其它线索，流白现在也只有等待，等到今夜，月上枝头之时。

　　【已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