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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恋罪 ...


  •   有了坦白的念头,卞洛婉一刻都等不了,想跟栾一骞通话。
      她握住手机,理智让她迟迟不能将这通电话拨出去。她病着,让栾一骞知道了徒增担心,出轨是大事,会严重扰乱栾一骞的工作,等他回家再说吧,她想着。
      卞洛婉用手机搜索痛的原因,众说纷纭中莫衷一是。
      她不敢乱吃止疼药,不想去医院。
      这几年因饮食不规律、熬夜、焦虑等因素,她的身体不太好,知道自己是讳疾忌医,仍不愿做体检,抵触医院。
      躺在床上,一分一秒生挨着,等这痛过去。
      挨着挨着,疼痛加剧,终于说服自己叫救护车,手机却自动关机了。她痛得不能下床,在床上翻来覆去,幻想等这痛轻点儿再去给手机充电。
      痛到恍惚的时候,赵嵘来了。
      他问她哪里痛,把她扶起来,给她套上外套和鞋子。
      “肚子……”卞洛婉憋着劲儿说话,“你怎么……来了?”
      赵嵘阴着张脸不说话。他毫不急忙慌,手上的动作却十分利落。
      “什么时候开始痛的?”
      “早晨”
      “我接你之前?”
      “嗯”
      “你该及时告诉我。之前痛过吗?身份证在哪里?”
      “没有,那时候就痛一点儿,不碍事。身份证在我钱包。”
      “别说话了。”
      卞洛婉疼的一个字都不想说,把那些疑问暂时搁置。
      听赵嵘用命令的口气要她别讲话,语带嫌弃。卞洛婉很想弄清楚,是听她说话耳朵难受,还是心里难受。这茬儿挠着她,让她焦躁到不知怎么好。
      她又特别不想说话,再说几句,她怕自己会哎呦哎呦□□出来,她想要维持住世人所欣赏的“坚强”。
      尽管哭出来叫出来她心知自己会好受点。
      赵嵘没懂。他不懂。
      他只是说,不让她说话。
      也许是太痛了,卞洛婉抓住这一点较起真儿来。
      她生赵嵘的气,气他不体谅自己,气他来得慢,气他早上没发现异常。
      明知是自己不讲理,病了没给赵嵘打电话,见着赵嵘,一瞬间的惊喜过后就各种埋怨他,哪有这样的?这不是存心找事儿吗?
      卞洛婉比谁都明白赵嵘在这事儿上的无辜,自己在这事儿上的无理取闹。她就是顺不过那股气儿来。
      把必要的东西收拾妥当,赵嵘抱起卞洛婉去医院。两个电梯都停在八层不动了,一般是有人在搬东西,赵嵘狠按了几下便不再等,抱着卞洛婉自安全通道下楼。
      “我背你吧,抱着你走不快,我看不清台阶,会不会压到你肚子?”
      卞洛婉摇摇头。
      赵嵘风风火火背着卞洛婉下了楼,一口气下十四楼,气都不带喘的。
      疼痛分明吸走了卞洛婉的所有注意力,她竟然分出了一点心神为赵嵘的健步如飞而窃喜。
      她自己也不明白值得窃喜的点在哪里。
      挂了急诊,量了血压,却要排队等看诊,等检查以及检查结果。看着几个科室前长长的队伍,卞洛婉忽然就等不了了,疼的忍不了,但忍不忍得了都得忍着,她急得想上厕所,赵嵘厚着脸皮把她弄进了洗手间,她又一点尿意都没有。
      卞洛婉站不住坐不住蹲不住,也在座椅上躺不住,冷汗一身身的出,衣服是绞不出水来的那种湿,卞洛婉觉得前所未有的冷,她抱紧了赵嵘取暖,暗自用不带脏字儿的脏话唾骂自己,却仍贪恋着这暖,担心被人发现,处处藏着脸。
      她恶意地想着,自己不配活着,检查出什么绝症死了算了,再也不用受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
      “我撑不了了,我快痛死了。”她隔一会儿就要跟赵嵘说一句。
      “快到了,很快,马上就不疼了。”赵嵘回的话虽不同,意思大差不离,性质都是谎言。
      赵嵘有钱,但能量远不到可以操控医院资源的地步。急诊科人来人往,哪个都着急看病,还有没带医保卡问报销相关事宜的,嚷嚷着争床位的,吵着问去哪里弄轮椅的,乱哄哄一团。
      个别医生约莫是看惯了这场景,中午饭点儿一到就去吃饭了,排队的人里马上就有人抱怨医生交班错位。
      卞洛婉心里又急又气,她内心还是倾向于换位去理解:急诊科天天人满为患,所有医生要是跟病患一样急,容易出差错不说,憋着不上厕所不喝水不按点吃饭,那身体很快就熬垮了,还怎么给人看病?不能要求人人都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活雷锋。
      她真的疼得不行了,疼了一上午,只做了一两个检查,还需遵医嘱继续看诊,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轮到她。卞洛婉设想自己哭天抢地,在地上打滚,或许会引起医生的注意,得到一个插队看诊的机会。
      但这种事她目前还做不出,她连哭都不想。
      卞洛婉抬起脸来求赵嵘:“你打晕我吧,我太痛太痛了,要痛死了。怎么痛都不晕,你打晕我我就不痛了。”
      她不想哭的,在看向赵嵘的那一刻,泪簌簌滑落。
      赵嵘的眸色闪了几闪:“你在这儿别动,我去打个电话。”
      他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见四下无人,在通讯录里找了某个字母拨了通电话。接通后,他开门见山地说:“张局,是我,赵嵘,你给安排件事儿……对,第二医院……”
      打完这通电话,他的拇指在手机屏上划了几下,划出一串号码,赵嵘犹豫了下,按下呼叫键:“首长好,我是小赵……我让张爱民给安排了……好……离这儿最近就给送过来了……请指示……办不成我立即转去总院……您不用备着……一切妥当后我就去请求处分……是……”。
      赵嵘回来后,很快有医生推床过来让她躺上去,态度很是热情。
      后来的事儿卞洛婉记不太清楚了,貌似不疼了,有冰凉的仪器在她身上抹来抹去,有医生在她身边说话,但她听不见问的是什么,说的又是什么。她只牢牢扣紧了赵嵘的手,什么都不管了。
      一觉后卞洛婉顿觉精神饱满,手上没有点滴,入目是自家的装饰,不是医院的白墙,外面天刚擦黑。
      赵嵘在旁边守着。
      “我怎么了?医生怎么说?”
      “肠胃不太好,没大事儿。可得注意着,好好吃饭,西药类一律禁止服用,吃药前先问我也行。医院给开了些药,中成药你先按说明吃着,我给你放桌上了,中药我让人煎好再给你带过来。”
      痛成那样,点滴都不用打?
      不痛的身体让卞洛婉有重生的喜悦感,没去深想什么。
      “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给栾一骞打电话?”
      “他工作忙嘛,又赶不过来,赶过来也帮不上什么。”
      “不管帮不帮得上,他是你丈夫,有最起码的知情权!他忙的那些又不是不能放下,你要是真出了事他不得自责一辈子?他忙,有人闲着,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人情关系都在这里,会安排人的。”
      “我要是真有大事,自己会叫救护车。”
      “就你那性格,等你叫救护车,得直接送重症监护。”
      “哪有这么严重?”
      “别嘻嘻哈哈不当回事。决不允许类似的事再发生。我不信求助就这么难?”赵嵘的口气软下来,“知道你不愿意麻烦别人,首先你老公不是别人,其次要分清轻重。你先休息,这事儿我记着,以后慢慢说。”
      卞洛婉心里的火蹭蹭蹭往上窜,她觉得难堪,想顶回去,又觉理亏,咬着牙认定了赵嵘是在挑拨她跟栾一骞的关系。
      “你不是还想杀了我么?”
      “不一样了。”
      卞洛婉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眼皮一跳,脸蓦地红了,什么邪火都泄得一干二净。她忽然明白了上午为什么生赵嵘的气。她这是在撒娇。
      她都没跟栾一骞撒过娇。对待栾一骞,她从来都在用人妻的标准要求自己,要包容,要克制,要知书达理,要毫无保留无条件付出……要把一切美好和幸福都带给栾一骞,帮他梳理负面情绪,时刻给他正能量,做个好妻子,给他一个爱的港湾,让他挑不出一点儿错来,认为娶她是对的。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卞洛婉假装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心灵感应吧。心神不安,想给你打个电话,你电话关机,我问你们单位,他们说你请病假了,我就来你家里找你。”
      “出了一身的汗。”
      “我给你擦了,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
      “头发没洗。”
      “你躺床上,我端盆水过来给你洗。”
      闭上眼睛享受着赵嵘的按揉,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又攀爬上了卞洛婉的神经,让她全身心都有种老夫老妻的宁和感。这宁和不是纯粹的,带着一丝丝痛楚拉扯着卞洛婉的心脏。
      哪里来的痛?是赵嵘偶尔冒出的大男子主义?是他令她畏惧的严肃?
      不像是。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奇怪至极。
      她在一番挣扎后,改了主意,只要赵嵘遵守两个月的承诺,她就既往不咎放他一码,不把他送进监狱里去。
      她于心不忍。
      诚实说出来,万一栾一骞咽不下这口气,导致她臆想中的杀人惨剧上演呢,栾一骞就赔进去了。
      为个有罪之人把自己亲爱的丈夫赔进去,不值当。
      看来,宽容是明智的选择。
      她会说服赵嵘好好做人。说服不了的话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这场交易里,她太被动。
      卞洛婉可以想象,两个月期限一到,当这事没发生过不可能,但她会由衷松一口气,不必再背负那么大的思想包袱。她会尽她所能补偿栾一骞,一定不能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卞洛婉祈祷这场噩梦尽快过去,她发毒誓,她不想瞒,但开不了口。尽管不能说,卞洛婉又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事儿总有一天会被栾一骞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这样的没错。
      藏着个不能说又忘不了的秘密,她真的好苦好苦,好想有个人帮帮她,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她不能太着急。解决不了这颗定时炸弹,她需要要求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不会引爆它。
      这不是小事。
      赵嵘给卞洛婉擦干了头发,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两个月快到了,别在最后关头犯糊涂。要让栾一骞知道了这件事,他脑袋一热找我决斗,你希望死的是哪个?我自信能撂倒三个栾一骞,你如何自处?我有错,但不经过法律程序的报复都是不受保护的,还要受到相应制裁。你明白的吧?”
      赵嵘按开手里的吹风机,一股凉风扑上卞洛婉的脖子,她瞬间毛发倒竖。
      热风在赵嵘灵活的调控下吹了过来,卞洛婉的血液跟着这股热奔流起来。潮乎乎湿哒哒让她不由躲开。
      卞洛婉为自己喊冤,没有地方可供她申诉。她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去理发店洗发,都会因洗发小哥碰到她的耳朵而难受羞愧。然而又有什么用呢?不会有人相信她。
      局面已是难收场,她说什么都会被认为在为自己“立牌坊”。
      卞洛婉倒抬起脸去看赵嵘,她看到了一双仿佛透视了所有的眼睛。
      距约定的日期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赵嵘再一次这样给卞洛婉吹头发时。
      两月之约仅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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