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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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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天一还记得他初次见到主人时的光景。
白衣少女面色如霜,冷冷地打量着掌心的金丝墨羽鸟儿,一言不发地为受伤的他传输灵力,羽天一畏惧少女那双有如利刃的眼,瑟缩在她掌中一动也不敢动。少女坐在空无一人的神殿内,脚边的黑猫甜腻地喵喵叫着,随后轻轻一跃便窝在了少女的双腿上,小小的猫头不停地蹭着少女的身子,细长的尾巴自在地摇来摇去,看向羽天一的绿油油的猫眼中是发现食物时的兴奋与激动。
少女目不斜视,冷声开口:“无双,不可如此。”
黑猫郁闷地喵呜了一声,不甘心地瞅了两眼颤抖的鸟儿,舔了舔嘴唇,但害怕少女的威严,只能乖乖地趴在少女腿上,眼也不眨地盯着羽天一。
少女虽然不苟言笑,看上去是个极不好相处的人物,但手上轻柔无比,唯恐伤了他。少女定神了良久,才问他:“可有归处?”
羽天一颤巍巍地摇了摇脑袋,少女面无表情道:“留下如何?你我也算同族,关照无可厚非。”
羽天一愣住了,黑猫听见这话暴躁不已,喉咙中发出阵阵低吼,排斥之色溢于言表。少女只一瞥,黑猫便偃旗息鼓了下来,不得不冲羽天一呲牙咧嘴,却又无可奈何。
他点了点头,从此被赋予了生命中第一个名字:“吾姓羽,为尔主,即日起,你名唤天一。”
羽无双很是不满,明明他应该是少女中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是半路杀出了个羽天一,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宠爱。羽天一不止一次地被羽无双抓伤、甚至咬个半死,即便如此他也不曾难过,于他而言,能够守护在主人身旁,远远地看一眼她的背影便足够了。
羽无双嘲讽他痴心妄想,羽天一并不理睬,知道后来他知道,主人以往是个活泼而俏皮的姑娘,直到遭遇变故致使性情大变后,也只为那一人绽放笑颜。
那人自然——不是他。
没关系,他想,我可以等。千年后再次相见,一切都从头开始,而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开。
疑点众多,何况自己生前的记忆本来就隐于迷雾之后而模糊不清,艾浅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出意外的话,羽天一这货的主人的确就是自己。只是故人重逢、阴阳相隔,直言不讳承认自己的身份,无疑要揭开陈年旧伤。艾浅没有兴趣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平心静气地说完这句话后,很久没有听见羽天一的动静,艾浅纳闷地抬头一看,本来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迎接小祖宗的泪眼婆娑,谁知羽天一的双目却亮的有些过分。他步步靠近艾浅,双眸熠熠,语气是罕见的轻快:“只要是你,怎样都好。”
艾浅的身后紧紧跟着一只跟屁虫,尽管她的话说得够清楚明白:我是不会回忆起过去的,放弃吧少年。然而不论她走到哪里,羽天一总也不肯放,摆明了他的态度:不管你愿不愿意回忆起过去,只要你在我身旁,便是最好的结果。
这货的粘人属性真是越来越明显了,从最初的羞怯,到现在的恬不知耻,尤其是他蹬鼻子上脸之后,越发不像话。
好脾气的艾浅也禁不住他作死,一脸纠结,手指直指门外:“出去。”
羽天一巴巴地瞅着艾浅,试图垂死挣扎:“保护主人自当形影不离。”
这就是你非要在我洗澡的时候呆在旁边的理由吗?!艾浅深吸一口气,甜甜地笑:“天一不听话,主人要不爱你咯。”
羽天一闻言,委委屈屈闷闷不乐,仍不死心的目光直往艾浅衣服里钻:“保护主人安危是我的职责,天一在侧,主人即便发生意外也可及时救护。”
在自家浴室会出现什么意外?!艾浅终于忍无可忍,推攘着羽天一的前胸,生生地将这货赶了出去。奈何羽天一身高体强,艾浅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他摆平,安安心心地关门开花洒,准备把自己洗成一朵出水芙蓉后再去面见阎罗。
阎罗活着的时候是人间的老学究,一水儿的呆板思想,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据判官酒醉吐真言,当初冥王提拔他作十殿之首后曾无比后悔并且不待见他,觉得他不仅迂腐、而且洁癖过了头,不论谁见他都得事先沐浴焚香,否则就是不给他面子,冥王也不例外。
艾浅一度怀疑阎罗是处女座,就凭他如此之强的仪式感和身心洁癖。
爱洗澡皮肤好的艾浅一边哼着勾魂曲,一边欢快地玩着头发上的泡沫,谁知刚洗到一半,便听得夜未央的玻璃大门的爆裂破碎声,她吓了一跳,脚底不经意间打了滑,“诶呀”一声摔了个屁股墩。
没等她反应过来,浴室的门被一阵大力强行破开,羽天一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在水雾缭绕中慌张地寻找艾浅的身影:“主人无恙?”
十分钟后,羽天一的左右脸各顶着一张鲜红的五指印,拘谨而老实地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敢说,满脑子都是刚才那鲜活的一幕,想着想着耳根便染上了一层粉色。
役灵的HelloKitty小围裙没来得及脱下就迎来了不速之客,三下五除二地将小魂蛋压制住绑起来扔在了角落,眼角余光都是羽天一那张通红的脸。
艾浅靠在沙发上,裹着纯棉的浴袍,两条纤细而光|裸的小腿因为短而不停地晃悠着,一头及腰的栗色卷发湿漉漉地贴在面颊上,水珠顺着光洁的皮肤流进浴袍包裹着的地方,羽天一不敢乱瞄,正襟危坐犹如参禅。
三人的面前,是被五花大绑的小魂蛋,这个游魂的脸艾浅和羽天一都不陌生,正是今天白天指使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汉对田月星大打出手的流氓头子。
艾浅笑眯眯地站起身来,不急不缓地走到他面前,碍于浴袍下摆分叉,她不方便蹲下|身子和他平视,只好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好呀,我是邪灵界4区的鬼使艾浅,请问深夜到访夜未央有什么事吗?”
流氓头子满脸横肉,一道极深的刀疤从眉尾横跨到下颚,在人类看来是一副杀气腾腾的坏人相貌,不过这种人艾浅见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犯不着为一张脸害怕,相貌与品行并不相符的人多了去。
他如今知道眼前的可爱少女就是本区生杀由己的鬼使,也十分配合:“我叫常泰,听说这里是鬼使的办公处,所以我才来的。”
看样子是位客人呢,艾浅的食指卷着一缕湿润的长发,淡定地看了一眼碎成了粉末的玻璃大门,毫不生气:“你有诉求,鬼使当然会尽力帮你,可是你把我的家门毁成了这个样子,人家也很无奈啊。”
说是无奈,艾浅的脸上却全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悦。
“我习惯了,”常泰根本不管眼前的鬼使是否两根手指就能捏死他,仍然我行我素,“换个门不就行了,你那么有钱,还在乎这一点?”
艾浅哭笑不得,她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她有钱。
须知“艾浅”并非是她本名,千年前她初为鬼,失去了生前的一切记忆,捡到她的判官恰巧从国外的分区下访回来,操着一口的洋文,见艾浅初生为鬼时傻乎乎的模样认定这孩子智商低下,用洋文的IQ作谐音把她取名为艾可悠,缺什么补什么,希望她未来能聪明点。后来她担任鬼使时穷出了新高度,智商倒并不像判官想象的那样是个二愣子。判官“好心”之下,把英文字母Q改成了汉字拼音q,谐音爱钱的艾浅之名,这才应运而生。
吃了一千年的土,终于能听到有人说她有钱而不是骂她穷|逼。
艾浅脾气好,懒得和他计较,颠颠地回到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坐着,指挥役灵:“去给常先生松绑吧。”
羽天一神色一动,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主动起身:“主人吩咐,我来便好。”他只差没在身后装条尾巴甩来甩去。
役灵:“……”
艾浅眯着双眼看着羽天一屁屁颠颠地解开了常泰,开开心心地回到自己身旁,双眼亮如繁星,当下也心软了,长叹一口气,认命地摸了摸这货的脑袋:“乖。”算了,看光了就看光了吧,又没少块肉。
被迫观看全场的常泰:“……”眼前这个像宠物一样讨赏卖乖的智障真的是白天那个一手捏断他手臂的可怕男人吗???
艾浅示意他坐,常泰也不客气,坐下后开门见山:“我要她死。”
很好解决,艾浅轻快地问:“是要报仇吗?杀了你的人是谁?”
常泰的双目迸射出一种几近狂烈的愤怒与恨意,咬牙切齿:“除了那个臭娘们还能是谁?!”
艾浅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坐直了身体,收敛了笑意,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你是说……田月星?”
常泰一听到这个名字,双目通红几欲滴血,暴怒吼道:“就是她!”
艾浅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常泰的神色,恨意完全不是装出来的,可是田月星一个弱不禁风还在住院的高中生小女孩,怎么会杀得了这样一个凶狠暴烈的高大肌肉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