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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人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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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归家。
她在帐头,斜倚着罩着虎皮的榻,雪披都滑到了腰上。
舞姬们跳着庆功的舞步,也没几个人看。
她没笑。一旁的将士也没有。
我瞧见她有些恼,便将姑娘们轰了出去。
她斜眼睨了我一下,轻笑道:“军师讲要陪大家喝酒呢。”
塌下坐了两排的兄弟的神色好了些,开始调侃我的酒量。我拿什么扭得了她,只好硬着头皮把头头们喝高兴了,气氛果然缓和了下。看着时机不错,叫下人把烤好的肉端了进来。
阔碗的酒。足斤的肉。吃的欢畅。
帐内的炉火熏的人面色发红,她叫了帐外的折戟郎中调开了大帐,塞北的风雪顺势而入,拍的火炉啪啪作响。
她挥挥手让我上去。坐在她身旁,她的手便勾了我的肩,生朝她胸口凑,我支着半个身子,正想调侃几句回屋再讲的话,她就正色问我:“将士们的炭火可足?”
“足。我带人转了。”
“那就行。”她的手又滑到腰上,“笛子呢。”
我从袖中掏出那只短笛,她用手掂量着,然后凑在嘴边,底下人一看也不谈乐了,等着她发声。
她吹起了梅花落。
音起。她也站起走到出生入死的弟兄中。笛咽声婉,飒飒风中,那一束玄发痴缠着曲应声而舞,席间的汉子瞧着这位将军,眼白露了红丝,都盈了泪。
这一场打的险胜,前日坐在一处吃酒的弟兄,今日便马革裹尸命断疆场。最为痛心的怕是她,这人军前是个阎王,回到自己的绣床里仍是个内心柔弱的女子。
我听着鼻头酸涩,险些要坠下泪来,笛音急转,三千荒途都被她化在笛中,金戈铁马气吞如虎。
体内的血都跟着这声音滚动。
一曲罢帐内帐外一片叫好声,她提了酒坛给自己满上,同兄弟们一同喝了。
待众人尽兴,她就扯着我回了帐后。这饱暖思淫/欲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看着睡在我臂弯里的狐狸,我总是觉着她是看惯了膀大腰圆的粗犷大汉,碰到个细皮嫩肉的便喜爱的不得了。
“后日成败一战,若我胜了,就去你那里提亲。”
我笑道:“说到底提亲这重任还得我来。”
她也笑了。我瞧着她很是好看。
到了活命的时候谁也不必管伦理道德,她狡黠得紧,到了她手中的战事总是叫我顺着她的意思,用很不厚道的方式取胜。险棋已下,她叫我改,我也晓得这是取胜的最好办法。
她也总是能鼓动人们跟着她干。一堆人跟在她后面,谁也没管她是个女人。
我也想跟着,她没允,叫我统着后方,等到信号到了再上前线。我盼着了她的信号。
雪和着血,全都被翻起来的泥污了一地。她手中拿着长/枪,上面挑着敌人的军旗。踏着一地的尸首,背着满天的流霞,她站在那里,胸口一只箭,血从伤口处涌出来。我去扶她,她脸上仿佛是有得胜的坏笑。
可她已没了气息。
大捷的消息和她的死讯一同传回京城。我同一众将领抬着她的棺椁回朝。陛下厚爱,国哀以待。
京城的梅花开的正盛,风吹一落就洒了满地,满天缟素中,我是怎么也寻不到一条路,去提她的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