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知一解》伍良夜

55、第五十五章 如果我是你（五）

　　思绪如风般呼啸着倒退，时间定格在2006年的10月28日。

　　那时他和黄茉茉大学刚毕业一年多，还未领证。黄茉茉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自己则忍受着创业带来的痛苦和快感，一如现在的江衍溪，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讲，他能从江衍溪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起初和他共同创业的，是同校的一个师兄，叫韦炳一。韦炳一家境异常贫寒，却胜在勤奋刻苦，所以他的成绩优异，性格也开朗大方。季风对韦炳一十分敬佩，也是他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所以最初的公司叫做炳风创投，韦炳一笑称：“秉风前进，咱兄弟俩一定有一番作为。”

　　季风已经算是相当严谨的人了，可是每当韦炳一听了季风对公司未来的发展规划和想法，总能及时挑出问题和矛盾，两人再做协商探讨。季风十分享受这样的过程，像是棋逢对手高人对决，也像是共同为一颗深埋在土壤里的未知的种子保驾护航。

　　那些闪耀在旧时光里的好记忆，总是特别珍贵难得。

　　后来呢，经过两人的悉心栽培，这颗种子破土成长起来，日渐挺拔俊秀，人人都说是将是良才，前途不可估量。

　　公司迅速扩张着规模，一切都在两人的意料之外，诱惑、风险、荣耀、捷径一起涌向他们，曾经的兄弟不可避免地迎来了现实的考验。

　　人事部新应聘了一个叫涓涓的漂亮女员工。

　　涓涓不是个安分的人，从一进公司起，就开始有意无意向季风示好。一次项目庆功宴上，涓涓趁着酒意，娇软醉媚地往季风身上倒去。

　　他急忙起身，推脱女朋友等自己回家，便匆匆起身离去了。

　　季风还记得那天晚上，黄茉茉闻见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发了很大的脾气。自己再三保证，赌天赌地的发誓，才换来黄茉茉的破涕为笑。

　　第二天一早，到了公司才听人说，涓涓昨晚跟着韦总回家了。

　　季风起初不觉得什么，也可能只是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打给涓涓的前任公司，询问涓涓的离职原因。

　　“她啊，别提了，一路睡到公司高层，窃取了我们的投资方案就离职了...”

　　怒火烧心，加上当时的自己年轻气盛，准备以‘信誉不良’的理由辞退涓涓。初经人事的韦炳一刚尝到了‘爱情’的甜蜜，非常不满季风的做法。向来理智深沉的两个人因为这件事情大打出手。

　　“她做过的事，早就跟我说过了，她一个弱女子身不由己。她是真喜欢我才和我在一起，我说你是不是嫉妒啊？有贼心没贼胆说的就是你!”

　　回应韦炳一的是一记打在脸上的重拳。

　　兄弟反目，能一起共苦，但不能同甘，仿佛是世界上亘古不变的规律。

　　涓涓和韦炳一迅速确立了关系，仿佛在挑衅示威，总是在季风面前趾高气昂地晃悠，员工尊称她为韦总夫人的感觉应该不错，身为财务总监，她也拿出了一套指点江山的做派来。

　　公司被弄得乌烟瘴气，原本有条不紊的运作模式、部门配合的默契度全部失衡。新招聘的职员也总是和涓涓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季风和韦炳一显然生分了，只有面子上的客套。

　　黄茉茉并不愿意过问公司里面的事，只是一如既往地工作和生活。也只是偶尔听得季风一两句抱怨，说起涓涓，黄茉茉皱了眉:“你们兄弟俩都不是她的对手。”

　　似乎她终于折腾累了，有一天趁季风不在忽然宣布：“我和韦总商量过了，这个月给大家涨薪水。”

　　员工自然是兴奋激动，抢着拍‘老板娘’的马屁。

　　韦炳一也只是笑笑，任由她去。

　　季风听说消息之后特别生气，直接去涓涓的办公室去质问。涓涓听着他话里话外压抑不住的怒火，笑着说：“季总，身为一个企业的领导，气量是要有的。”

　　她转身看着窗外随光闪烁的杨树叶子，轻轻道：“一个好人，偶尔做了一件坏事，就成了罪人；而一个坏人，难得做了一件好事，人们就说：‘她骨子里是善良的、她还有救。’，你知道为什么么？”

　　季风冷漠地望着她，回答道：“并不想懂。”

　　涓涓也不管他的答案，继续说：“因为人们本来就期待着会反转的事物。”

　　季风说：“因为人们是善良的，所以希望你还有救。”

　　涓涓妩媚笑道：“如果我真的不求救了，此刻我会抓乱我的头发衣服，然后喊你非礼。”

　　那是季风第一次从心底打怵，他不懂得怎么去操纵人心。他从小便疏离冷漠，身边接触的也都是茉茉，甚至韦炳一这种单纯的灵魂。不懂得怎么去回应，于是选择大步迈出办公室，留下轻蔑一笑的涓涓。

　　有时候季风会想，若是换成现在的心境，他会有一百种方法去解决那个困境。

　　事发前，秉风创投参与了一个叫做成诚科技的软件融资项目。那是他们对接洽谈了很久的一个，所有人都看好的项目。

　　他们的竞争对手也很有意思，是外地的一家非常有实力的老牌风投公司。这公司来的蹊跷，成城的项目经理钱经理犹疑地悄悄对季风说：“我们当然愿意和更年轻的团队合作，这样的话我们的股权不会被稀释的太惨，项目管理上观点也会更一致，只是对方砸的数额过于巨大，换做是我，也会眼红。”

　　钱经理爆出对方的融资方案，十位数的数字砸的季风大脑一片空白。

　　季风终于拉下脸来，去找韦炳一去谈谈是否还有必要耗费人力物力去趟这摊泾渭分明的浑水。

　　韦炳一只是垂眸看着文件，轻轻说：“当然要继续了。”

　　季风坐在转椅上，咬了咬牙：“为什么？”

　　韦炳一说：“因为涓涓...”

　　“够了！”

　　季风站起来，拧开门把手，不忘回头嘲讽一番：“我觉得你该休息休息，你的脑袋已经坏了，某些红颜祸，已经给你脑子里灌水了！”

　　声音之大，周围的人都悄悄侧起了耳朵。

　　韦炳一打开钢笔盖，审阅着下一行的内容，声音平静：“我倒是觉得，你该歇歇了。”

　　季风的冷漠情绪变成了一块可燃冰。

　　“可以，公司交给你，从明天开始，我休假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还故作轻松地吹着口哨。

　　季风当时带着采菊东篱下的心思，在市郊买了现在用作会所的杂院。黄茉茉也暂时停止了工作，在家专心陪伴低潮期的丈夫。茉茉热爱生活，院子收拾装整的精而不奢，雅致惬意，还在院墙周围种下一行翠竹，正值盛夏，季风在院子里柳树荫听着老歌乘凉，黄茉茉就洗了一盘桃子，递给他最大一个，笑着说：“家里来人了。”

　　来人是公司里的投资总监李鸣，来的时候便风风火火，看季风悠然自得的样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季总，季大人，您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当古代人啊？”

　　信号忽然中断，季风头也不抬地拿着半导体调整调频，半天都是脉冲的杂音，季风干脆把手里的小机器关上，并不理睬李鸣的话里的火急火燎：“哎哎，是小鸣啊。茉茉，家里还有老冯给的金骏眉吗？”

　　黄茉茉应声去茶室泡茶。

　　李鸣就没见过这么沉得住气的：“季老大，您赌气也有个底线，手机关了还搬了家。公司都翻了天了！”

　　季风胸有成竹道：“投成城失败了？”

　　李鸣头摇的像装了马达：“不是不是，我们拿下成城了。”

　　季风耳根都红了，还要换个姿势故作镇定：“为韦总鼓掌，看来我休假是对的。”

　　李鸣终于气顺了过来：“韦总出事了！”

　　季风忽然觉得耳边的一切都失了声，冷汗直冒：“他怎么了？”

　　黄茉茉端上了茶，又转身去摆弄花花草草。

　　这次不是涓涓利用了韦炳一，而是韦炳一用涓涓当了棋子。

　　涓涓从一开始就目的明确，就是直接搭上秉风高层，目的不言而喻。

　　韦炳一看在眼里，他明白季风脾气，于是安静等待，终于。涓涓示好到自己身上。

　　他给她财务总监的位置，给她任性闹腾的自由，甚至忍受她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终于，涓涓有一天在耳边吹气：“老公，我觉得我们应该放弃成城的项目。”

　　韦炳一眯着眼享受着她轻柔的撩拨，故作急切地问：“为什么？”

　　涓涓细细道来：“我知道他们的背后是日晟，这段时间我们和日晟的明争暗斗，我知道我们斗不过对方。另外，正如季风说的，对方的数目我们砸不起，太背水一战了。”

　　韦炳一拿开她的手：“你也相信季风？”

　　涓涓赶紧缠了上来，吻着韦炳一的脖颈,声音娇柔：“我只是说一句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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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