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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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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老屋子顶上的白炽灯。
暖烘烘,带着模糊的边缘。
林自溪站在灯光下,看着远处模糊的人影,他完全分辨不出他的样貌。伸手探了探,又惊恐地抱头蹲了下来。
——那是他的母亲。
从获得记忆开始,林自溪就辗转在各个亲戚家中。本质上,他从未见过那个人。
血液,脐带,生命传输的关联。
那是属于人在世界上第一次感受的温暖。却在林自溪获得呼吸的那瞬间全部失去了。
他的母亲死在了手术台上,大片血腥却滚烫的红色构成了林自溪生命的开始。
世界上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人。
不懂爱与被爱的意义,整个感情扭曲残缺。
小小年纪的人为了获得居住之所,于是从懂事开始就学会了笑。眉眼一弯,婴儿肥的脸总带着一种讨好。
他从根本上不清楚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懂所谓的共情和自尊。以至于林自溪第一次听他人咒骂他母亲,第一想法竟然是如何附和才能让人高兴。而不是感觉愤怒。
甚至从本质上,他的心情没有一点起伏。
有人说他是个怪物。
但从某种程度上,他的确像个怪物。
“喂!你家那小鬼头死了没有。”
“不知道。”
郊区的风透过漆黑的树林缝隙吹过人的脸,像一把把冰冷细小的刀划过皮肤。
何故将手上的匕首放下,踹了踹脚下的人。
“见过欠债不还的,携款私逃还往风口上撞的,倒是第一次。”陆伯言低头拍了拍那人的脸。
暗色的血液顺着被染红的刀身一点点滴在地上。
地上的人,右手拇指已经被割断,血液渗入地面在月光下透着一片死气沉沉的黑。
“最近也是怪了,平日里都做做样子,收了债就好,最近每次都要往见血了来。”陆伯言无聊地碾踩着对方的手机,歪着身子勾住何故的肩膀。“何故,你不觉得奇怪吗?最近那群老家伙整天紧张兮兮的,就连上面几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也常在场里出现……你说……”
“有屁就放。”何故甩开对方的手,他太了解这个发小了,从小一起长大,肚子里有几斤肉都清楚。
果不然,陆伯言憋不住了,靠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听说啊,最近城北的那块想在我们这块开开荤。”
“什么?”何故有些不适地皱皱眉。“不是明令不让碰毒吗?”
“那是他明叔老人家自己立的牌坊,哪个地方不沾药的,多多少少都一点,他不同意,可上面几位不这么想啊。断人财路,是要遭报应地。”陆伯言手朝他挑了挑眉道。“所以我要没猜错,这次……该变天了。”
空气里尽是寒风惊林的声响,吹得人骨子里都打着颤。
何故没说话,很久他抬头看陆伯言。月光照进他眼里,像结了一层冰。“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4、
说起来,陆伯言第一次见到何故的时候对方还是会笑的。
那时候何故的听话又乖,就住在陆伯言的隔壁。小小的屋子,一个是他,一个是他的外婆。
而陆伯言隔三差五就往他何故家跑。不为别的,就为了何故他姥姥煲的那一手好汤。
当年陆伯言父亲常喝酒,喝醉了就爱揍人,隔三差五俩父子揍天揍地。然后陆伯言浑身是伤就躲到何故家喝汤,疼得龇牙咧嘴,但嘴上就没停过。
满嘴的“阿婆,有你这口汤,我都不用去医院了。”
也是那些年,陆伯言成了老师眼中的刺透。打架斗殴,收收保护费,反正那年纪能干的事情都干了。没人管他,他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唯一有一次,他眼瞎抢到何故,摇头晃脑地想摆出点地痞流氓的架子,没看清是谁。
然后膝盖就给人踹了一脚,他一脸火气地抬头。何故拎了拎单肩包,眉头一挑。“陆伯言,今晚不想喝汤了?”
他还记得,那时候何故站在太阳底下,阳光漏过树荫,映在那个人眼底亮晶晶一片,弯着嘴角,似乎连笑都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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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哭吗?
巨大的钟摆,在眼前晃过。
下一秒,空荡的街道被打上老旧的光线。一点点,景色随着钟摆的晃动变得越发丰富。
所有的景色笼罩一层薄薄的雾气,闪过金黄的光。
林自溪站在高高的天幕下,扭头看着四周。四周声音像被玻璃罩隔开变得模糊不清,他听到人群近在咫尺的讨论声,却又好似相隔甚远。
是……梦?
林自溪抬头看向身边,街道镜子里映出他不过11、12岁时的面貌。
他有些慌乱地倒退了两步朝抬头望向周遭,所有的一切温暖又不真实。
他张开嘴,却发现发不出一点声音。没有人注意到他,更没有人来招呼他,他听到人群的嬉笑声,风吹过叶子的沙沙声,汽车鸣笛声,所有一切交至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网。
“喂,你在哭什么啊。”
他猛的地抬头,刺目阳光扎进他的眼里。
面前站了一个人,模糊不清的五官露出类似微笑地神情。
林自溪呆呆望着他,眼眶滚烫,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他努力眨眼想把那些水雾驱散。
那个人似乎笑着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啊。”稚嫩却温暖的指节蹭过他的眼角。心脏像拼图找回了重要的一块,稳稳从空中落在了胸腔里。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林自溪想。他曾来过这个城市,有人牵着他慢慢走过了大街小巷。
那个人曾告诉自己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是什么来着……
该死……他怎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