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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披衣之礼 ...

  •   倪丰秀被手下的九仙姝与岩晁旧部广骑卫救走后,并未赶往白水,而是向东往不咸而去,据广骑卫统领卢玄所说,岩晁生前曾与不咸肃慎氏族长肃慎铮有些渊源,在此关头,也算是一个容身之处。
      四月里,中原早已繁花似锦,可远东的不咸,如今还在冬日的尾巴上,阳光还未将大地暖透,黑土地上,大片的积雪尚未融化,望着有些萧条死寂。
      倪丰秀一行人一路马不停蹄,风餐露宿半月有余,终于来到了不咸山下,镜泊湖旁的莺歌岭。
      “来者何人!”一个披发纹面,身披兽皮大氅,手执石弩的壮汉气势汹汹道。
      “你们的族长可在?烦请壮士通报一声,”卢玄抱拳道:“你只需说,是西边的故人来访。”
      那壮汉打量了他们一会,道:“你们等着。”便转身往林子深处去了。
      不过一刻钟光景,那壮汉就折返了回来:“你们随我来。”
      那人带着他们走进了林子,肃慎人皆筑城穴居,屋形似冢,是已一眼望去,如入坟场。屋子的门位于上方,那壮汉带他们进了最大,最中心的那一幢。
      穴中纵横三丈有余,一切摆设器具井井有条,且屋中光线恰好,想必是平时的会客之所。
      “各位先坐,族长很快就来。”
      此洞穴有九层,以梯相接,以深为贵,身为族长的肃慎铮,自然是在第九层。
      不一会儿,只见那地上的穴口处爬出一人,戴毛边皮帽,衣毛边皮裘,宽额编发,不怒自威,正是肃慎铮。
      “西边的故人,”肃慎铮道:“我只与白水先王岩晁有一场不打不相识的交情,你们同他,是何关系?”
      “我乃白水先王岩晁之子,岩秀。”
      …………………………………………
      青山浮碧,微风弄袖,麋鹿出游,花开一片,五月初五的太和城,热闹非凡。
      不单单因为今日是端阳节,更是因为今日,是他们的神女殿下,举行披衣之礼,成为南诏,名正言顺赤衣神女的日子。
      名义上是南诏之主的蒙舍诏自不必说,其他五诏的首领与长老,今日,也皆会前来观看。
      韦长欢一袭红裙,立在神女殿中,司殿自帷幔后慢慢走出,后面还跟了个侍女,手持托盘。托盘上铺着一方白绸,白绸上是一只掌心大小的尖嘴青铜方壶,一枚毛笔般长,鱼骨般粗细的银针。
      司殿对着神女像行了个大礼,这才转身面向韦长欢,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韦长欢缓缓跪下,微微仰了头,合上双目。
      司殿拿过托盘上的方壶,稍稍倾斜,那青铜方壶的尖嘴里,滑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砸在了韦长欢的眉心处,沿着她的眼窝、鼻梁散开,惹得她睫毛轻轻颤动。
      接着,司殿放下青铜方壶,拿起那枚银针,刺向韦长欢眉心,一下一下,动作温柔却又迅速,如同以针作画,很快,一颗颗细小的血珠浮起,如同凭空生出的玛瑙石。
      一炷香后,司殿终于停下了动作,放下了银针,又复拿起方壶,往韦长欢眉心滴了一滴水珠。
      豁然间,水珠裹着血珠,沿着她的鼻间滑落,而她的额间,赫然是一朵盛放的杜鹃花。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南诏王自殿内深处走来,手上拿着一叠赤红色的布帛,比她身上的这袭红裙还要红,还要浓。
      他走到韦长欢跟前,将手中布帛抖开,轻柔,而又沉重的披在了韦长欢身上,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韦长欢徐徐站起,踩着冷硬的杜鹃花浮雕地面,一步步朝殿外走去,南诏王与司殿落后几步,跟在她后头。
      殿外祭桌早已摆好,桌上是白色雉鸡一只,白色乳猪一只,白色羊羔一只。
      她走过去,举起桌上的三足鸟纹酒爵,将里头的血,缓缓倒了在这白色三牲之上。
      手心各聚起一簇月白色火焰,在众人惊恐而又畏惧的目光中,轻轻一挥,火焰便飘向了殿门两旁的黑曜石制火炬上,时隔三百年,神女殿前的赤灵冰焰,终于又熊熊燃烧。
      众人纷纷跪下,以额触地,口中高呼‘神女’二字,庄严神圣,远道而来的五诏首领看着那冰焰,心中颤抖难抑,他们面对天、地、水三大自然神与五岳四渎之灵,率各位长老发誓:“请全诏归复南诏,永为蒙舍之臣。”
      上继传承,下护蒙舍,赤衣加身,一统南诏!
      韦长欢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这片人,心中并非预想一般激动,整个披衣之礼,她自始自终都很平静。
      可毫无意料地,她忽然想到了他,大婚一别,已有月余,他如今,在哪儿呢?
      南诏王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豪情,夜夜出现在梦里的场景,今日,终于落到这阳光下,六诏再合,他的一桩心愿,已了。
      夜幕降临,天上挂着一弯上弦月和稀稀落落的几颗星,南诏的红土地上,澜江水奔流不息,舞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今晚,南诏王设宴款待各诏首领与长老。
      席间觥筹交错,劝酒恭维之声不停,不过皆是朝着南诏王去的,韦长欢坐在那一话不语,微微垂目,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好似隔绝在这片火光歌舞之外,众人自披衣之礼过后,皆对这位神女心生畏惧,不敢上前打扰。
      可自古,人堆里总有那不长眼的,不知是人傻胆肥,还是自恃厉害,偏爱挑事。
      只见一个肥胖的身形,擎着酒杯,大腹便便地走到韦长欢桌前:“这喜庆的日子,神女殿下怎么好像,不开心啊。”
      韦长欢抬起头,眸光轻飘飘地落在来人身上,那张贼眉鼠眼的脸有些熟悉,不是数月前在太和见过的施浪少主又是谁?
      她这一抬头,竟将这施浪少主看的呆了,旁的不说,单单额间那一朵血红的杜鹃花,就足够动人心魄,只是,看着他的那双眸子实在有些令人发寒。
      不过,俗话说酒色壮人胆,他已在席间看了她好久,如今既然已经走上前,怎能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他一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道:“神女若不嫌弃,本少主愿意牺牲一下,让神女,开心开心。”
      席间之人自他走到韦长欢跟前,就已悄悄地关注着这边的情形,施浪少主说的这话,声音不小,刚好一字不漏地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众人皆是一愣,接着便是等着看好戏的神态,施浪诏首领大为惊惧,喊道:“施千!你在做什么!”他起了身,对南诏王与韦长欢拱手一礼:“小儿顽劣不懂事,还请诏王与神女……”
      “好啊。”施浪首领话音未落,韦长欢忽然浅笑着,对施浪少主道了声好。
      施浪少主闻言喜上眉梢,笑的形容更加猥琐:“那……啊——”
      他还尚未来得及惨叫,已被赤灵冰焰烧成一摊灰烬。
      “施千——”施浪首领踉跄着跑过去,跪在地上,捧了一把地上的灰烬:“我的孩儿——”
      可他满含恨意的目光,对上韦长欢那双清冷的眸子时,忽然地泄了气势,低下头来,攥紧了手中的灰烬,敢怒,却不敢言。
      倒是施浪诏一位华发苍颜的长老还有几分胆气,拄着拐杖自席间站起,指着韦长欢,梗着脖子,吊着嗓子道:“你蛇蝎心肠,滥杀无辜,难堪我南方六诏之神女!”
      不用韦长欢开口,南诏王早已一记眼刀扫过去,指着那摊灰烬道:“此人不敬神女,挑衅南诏,放浪形骸,不仅丢了你们施浪诏的脸,更令我们六诏蒙羞,杀了也不为过!”
      “你……!”施浪长老心中愤慨:“好一个南诏王,好一个蒙舍诏,无神女时,治下以徳义,如今有了神女,治下则用武威!”
      “欸,我说施浪长老啊,明明是你们少主无理在先,你怎么敢怪罪起我们神女来?”浪穹诏首领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见机出声道:“而且,退一万步说,方才可是你们少主亲口说的,愿意牺牲自己。”
      施浪长老冷哼一声:“罗铎首领少说风凉话,她方才烧死的,可不是你家少主!”
      “哼,”浪穹长老也出声呛道:“若我浪穹诏有这样的少主,我头一个容不下,利令智昏,满脑肥肠,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施浪首领自地上站起,冷冷地看着方才说话的那位浪穹长老,道:“我的儿子,还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你若再敢多说一句,我定让你暴死异乡!”
      “放肆!”南诏王道:“敢在太和城威胁本王的子民,施浪首领,是想去黄泉陪你那儿子吗?”
      施浪首领看着坐上面色不善的南诏王,与他身旁不辨情绪的韦长欢,咽了口唾沫,低下头去,深深鞠了一躬,头压得低低地的,道:“不敢,是我儿罪不容诛,可他是我施川唯一的儿子,我情急之下,这才……。”
      “施千罪有应得,不过,本王念你中年丧子,你方才大逆不道之言,本王,就不追究了。”南诏王眼底闪过一丝满意,朗声道:“将本王珍藏的那座纯金狮子像,赐给施浪首领。”
      “多谢诏王。”施浪首领恭敬地跪下言谢,施浪诏的人,也都纷纷跟着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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