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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赤灵冰焰 ...

  •   倪丰秀与韦长欢被玉门三巫用一个灰色烟圈制服了之后,便手铐脚铐加身,被一群人看着,跟在那三个白面白袍的人后头,一步步往高延王都去了。
      这三个白袍,便是那鲜少现于世间,却大名鼎鼎的玉门三巫。白衣袍,白面具的那个号契与灵师,乃玉门三巫之首;白衣袍,白面具额上带一紫色柳叶状细纹的号甲微灵师;白衣袍,白面具额上带一黑色眼珠的号隐疾灵师。
      一路上,二人都出奇的配合,让走就走,让停就停。玉门三巫话少的像是哑巴,身后那群人更是像死人一般安静,倪丰秀与韦长欢也如哑巴附身,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可今日晚上倪丰秀却一反常态地开了口:“各位长老,连日来赶路辛苦,不如,歇会吧。”说完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本王,着实是吃不消了。”
      两小巫询问地望了大巫一眼,大巫点点头,遂三人一起齐刷刷地盘腿坐下,如鸿毛轻抚水面,一粒沙子都没扬起,一名虬髯大汉如大山一般伫立在他们身旁。
      寂静的大漠暗夜,星空不语,黄沙无言。‘呲啦’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突兀响起,惊没惊动黄沙底下的白骨精不知道,那三个打坐的巫者倒是给惊动了,三颗脑袋整齐一致地转过来,苍白的面具在暗夜里格外显眼,黑洞洞的眼眶甚是骇人。
      倪丰秀没事儿人般,把撕下来的锦袍往地上一铺,端着四平八稳的声音对韦长欢道:“坐吧。”
      韦长欢但觉心头冒出一丝熨帖,轻身坐下,道了声多谢。
      倪丰秀笑了笑,索性躺了下来,也不怕发丝沾了沙子,随意道:“你说这大漠的星空好看,这几日可看过瘾了?”
      韦长欢抱膝坐着,歪着头又看了会星空,道:“看久了也无趣。”
      “那就别看了吧。”倪丰秀闭了眼睛轻声道。
      韦长欢看着倪丰秀,心里泛起疑问——他太若无其事了,倪丰化剧毒待解,而他们这两个负责找解药的却已为人所制,她心里,说不着急是假的,可眼下,根本没有脱身之法。
      “倪丰化,你千万要挺住。”韦长欢心中默念道。
      沙子被踩踏的声音,由远及近,倪丰秀倏忽睁开眼,坐了起来,韦长欢全神贯注地听着响动——有人过来了!
      “皋铎宰,见过契与灵师、甲微灵师、隐疾灵师。”皋铎宰骑着匹高大的马,右手握起放在左肩,微微颔首道。
      “二王子殿下。”三个白袍依旧坐着,只微微点头道。
      皋铎宰余光瞥过倪丰秀与韦长欢,笑的愈发恭敬,对着玉门三巫道:“果然,遇上灵师,谁也逃不了。”
      “二王子一个人逃出来的?不知大王如今身在何处?”契与灵师见他只身一人前来,狐疑道。
      皋铎宰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下了马,痛心疾首道:“我得父王与众将士拼死相护,这才侥幸逃出,”他单膝一跪:“还请各位灵师,助我反击大豫,救回父王。”
      “二王子此举不妥,高延如今满目疮痍,需要休养生息,再经不起战乱了。”隐疾灵师道。
      “那灵师为何要抓他二人?”皋铎宰指着旁边的韦长欢与倪丰秀二人道。
      “此战大豫大获全胜,班师回朝之际,此二人却鬼鬼祟祟潜入我高延境内,十分反常,自然,要看管起来。”甲微灵师道,契与灵师也点头表示赞同,道:“原想将他们带回王庭,待你与大王平安归来后再放他们回去。”
      “依我看……到时放一个回去,也就够了。”皋铎宰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望向韦长欢的目光带着阴毒。
      甲微灵师面具下看不清的双眼对着皋铎宰,道:“二王子,想做什么?”
      “我高延久不降雨,定是没有献上神灵满意的祭礼,不如……将南风郡主,祭与高延雨师。”皋铎宰像只嘶嘶吐着红信的毒蛇:“南风郡主乃韦将军之女,南诏王之孙,身份高贵,又有蛮子血统,这样的祭礼,雨师定然满意。”
      “皋铎宰,你若真这么做,可是既得罪了大豫,又与南诏结仇,不怕将来,北边再无高延吗?”倪丰秀语气之中带着丝威胁道。
      “大豫早已得罪,南诏天高水远,谅他不能,也不敢出兵高延!”皋铎宰不屑道。
      韦长欢嗤笑一声:“睥睨自傲也要有个度,蝼蚁之国,我爹的手下败将,还用不着我祖父出马。”
      “郡主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还有几时可活吧。”皋铎宰道:“如何?各位灵师?”
      “那么,就依二王子所说!”契与灵师道,心想倪丰秀不能杀,韦长欢死了就死了,到时高延不认,他们又能如何,南诏与大豫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再挑起战争,而且高延,确实太需要一场大雨了。
      “如此,便快些赶回王都吧。”隐疾灵师提议道。
      谁知皋铎宰意味深长一笑,道:“不,不用赶回王都,灵师今夜好生歇息,明日,就在此地,祭了南风郡主。”
      三个白袍沉吟半晌,甲微灵师缓缓道:“阳燧镜几十年没用了,是该见见天日。”
      不知道是不是不明白被祭意味着什么,韦长欢闻言,眼里眼里只有跃跃欲试的惊喜,不见担忧。
      十七罗刹入高延多日未曾探到一丝踪迹的阳燧镜,难道就在这里,就在这片黄沙底下?
      倪丰秀见她如此,心下了然,韦长欢非要跟着来代州,果然是为了乘机去高延,为了阳燧镜。“你真的心急至此,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倪丰秀对韦长欢耳语道。
      韦长欢面色有一瞬间的煞白,道:“我不会有事的。”
      “明日要受阳燧之照的,不仅仅是赤灵石,还有你,”倪丰秀道:“你不要解了封印,却丢了性命!”
      “可如今,也由不得我了,”韦长欢淡淡地笑了:“我总觉得,我不会有事,你,信我一次吧。”
      红日在大漠与天空交汇处露了一点边,面前的东方已进入黎明,脚下的黄沙尤在夜中,中间那一丝鱼肚般的白色是这热烈与宁静之间的过度。
      契与灵师又跳起怪诞的舞,接着朝东走了五十七步,摘下头顶的一枚雉羽,插进了黄沙之中。皋铎宰当即命几个壮汉过去,在那个地方不断深挖。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巨大的铁盒子被起了出来,这里头,大约就是阳燧镜了。
      未时,万里无云,烈日当空,整个大漠,如同这金乌喷洒岩浆一个熔炉。
      “今日就以大豫的南风郡主祭天,祈一场绝世大雨!”皋铎宰视线扫过韦长欢,见她不哭不闹不求饶,眼神愈发阴毒:“来人,将‘郡主’绑上祭台!”他刻意咬重郡主二字,像是在炫耀一种胜利。
      韦长欢被绑在祭台上,头顶烈日如炙,苍茫的大漠里连空气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滚烫。
      “上星汉阳燧镜!”
      只见一面半人高的凹面铜镜缓缓抬来,此镜之面坑坑洼洼,边缘却打磨的非常光滑,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咚”一声,镜子被放在了东南面,韦长欢的左手边斜对面三尺处,镜背对着她。
      “郡主,待会要是太痛苦,就尽管喊出来,要知道,七尺男儿在这阳燧镜下,也只有哭爹喊娘的份。”皋铎宰‘好心’提醒道。
      “堂堂高延王次子,怎么跟个妇道人家一般喋喋不休,怪不得,屡次败给我爹。”韦长欢故意道。
      “你!”皋铎宰被她戳中痛处,极为恼怒:“等这阳燧镜照到你身上时,看你的嘴,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硬!”他转过身,示意三位灵师,祭典,可以开始了。
      倪丰秀看着台上被五花大绑的韦长欢,面色如常,却心急如焚。
      “咚咚咚……”虬髯大汉抡起两根粗大的骨槌,重重地敲在狼皮鼓面上,玉门三巫围着祭台上的韦长欢,一边吟唱,一边跳着怪诞的舞,身上饰器随之发出的叮当之声,在这浑厚的鼓声里尤为清脆悦耳。
      木桩投射在沙子上的影子越来越短,越来越短,巫师的舞步越来越疾,越来越疾,吟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鼓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密。
      窦的,一切忽然停了下来,半丝响动也无,似这漫无边际的黄沙地狱,连声音也能吞噬。巫师们在韦长欢正前方站定,鼓声又复响起,“咚,咚,咚,咚,咚,咚!”第七声落下,那面铜镜蓦然一转,苍空烈日的光与热,在坑坑洼洼的镜面上打了个弯,如同岩浆一般喷涌向韦长欢。
      “啊……”韦长欢的衣裙瞬间燃起火星,越来越旺。慢慢地,铜镜所照之处红光一片,韦长欢自开始时叫了一声后就再无声音传出。
      阳燧为媒,以其日者,太阳之精,取火于日,炙于人身。
      此乃暴巫祈雨仪式中,最为隆重,也最为残酷的一种,一般不轻易动用。而此次皋铎宰将它用在了韦长欢身上,多半是为了泄私愤。
      皋铎宰看着那团赤焰,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仰天大笑。可这笑意并未维持多久,便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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