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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密探朔州 ...

  •   临近朔州,天已微亮,倪丰秀与韦长欢藏好马匹,准备混进朔州刺史府,据悉,高延王皋铎兆与他的次子皋铎宰,夺了朔州后,就住在那里。
      为以防万一,二人还换上了高延人的装束,乔装打扮了一番。
      离屠城之日已过去半月,街道上并未如想象般满布恶臭横尸,反而干净的有些反常,连一丝血迹都不见,尽管如此,这整个朔州城,仍充斥着修罗场般的压抑之气。
      刺史府南墙外,倪丰秀一把拉住正要跃进去的韦长欢,示意她跟在身后。接着,自怀里掏出一枚玉璜,移动身形,在墙上轻敲了几下之后,才带着她进了去。
      在连续走了两三个院子之后,二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偌大的刺史府内,似乎,空无一人!
      “嘘。”前方忽有脚步声伴着交谈声传来,倪丰秀拉着她闪入旁边拐角的一根大柱后头。
      “大人可要去看祈雨仪式?”
      只听得另一人冷哼一声,道:“蛮夷陋俗,愚蠢之至,有何可看。”
      “属下去看了一眼,实在是……目不忍睹!”
      “这些百姓,原也是大永子民,也算是……为国,捐躯。”
      “想我大永当年,也算是堂堂中原一霸,到如今,竟要与蛮夷为伍!”
      “也只是,待到他日,公子复国,再慢慢收拾高延也不迟。”
      “愿苍天保佑公子,大业早成,早日复国!”
      待脚步声过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
      方才说话的其中一人,乃是朔州刺史宁少钦,没想到,他竟是及隽诜的人!想必高延之所以能够悄无声息地夺了朔州,缘由,就在于此了。
      那祈雨仪式,宁少钦不去看,倪丰秀与韦长欢却要去。
      既是祈雨,那必定在宽阔之处,韦长欢脑中闪过朔州地图,心下了然,脚下生风,已知要往哪里去了,几乎同时,倪丰秀随她一同起步,两道身影疾速往城南陵门而去。
      韦长欢站在陵门城楼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眼前的情景。
      只见一个十丈左右的圆形大坑,堆满了白花花尸体,赤红的鲜血格外刺眼。一眼望去,鸡皮鹤发者有之,夭桃秾李者有之,牙牙学语者有之,人高马大者有之,形销骨瘦者有之,躲避不及地撞进你的双眼,刻入你的脑海中。
      空中盘旋着猎隼与秃鹫,时不时唳声鸣叫,在等待着,伺机而动,饕餮一番。
      坑外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支了四个木制高台,高台周围堆满了柴火,每个高台上,皆绑着一个脸盖五彩面具,身穿青色衣裳的女子,看样子,是要被施以火刑。
      一群黑衣巫师,手持羽葆幢,看似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手臂,踮着脚尖跃来跃去,披发而舞,嘴里嗡嗡地念着什么,样子滑稽而又古怪。
      韦长欢抿着唇,一动不动地看了那些尸体好一会,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倪丰秀看着那群巫师,似乎也被眼前之景震撼,缓缓道:“高延旧俗,天旱求雨,暴巫焚巫。以千人尸体为牲祭,再将女巫打扮成旱女魃的模样,或暴晒或焚烧,希冀上天哀怜而降雨。”
      “荒唐!”韦长欢眉眼染上丝丝恼怒,她望着东南方那个稳坐在王座上的人,似乎要喷出火来:“巫者死不足惜,可朔州百姓何辜!”说着,就想下了楼去,杀了那些始作俑者,被一直看着她的倪丰秀紧紧抓住了手臂。
      “不要冲动,死者已矣。”倪丰秀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先回去,好好商议,绝不会让朔州百姓,白白死去。”
      柴火被点燃,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破声,伴着女子的嘶喊,浓烟渐起。
      围在大坑旁的人,提着一坛酒走到坑边,将其高举过头顶。安坐上首的高延王皋铎兆,这时也站起身,接过站在身旁的皋铎宰递过来的酒,缓缓走下王座,一步一步走到大坑旁。
      他也将手中的酒坛举过头顶,并转了一圈,向四周示意,然后,才慢慢将酒倒入坑中。
      待坛里的酒倒的一滴不剩,他又单手将酒坛举过头顶,转了一圈,接着,四周的人皆将酒坛倾斜,霎时间,成百数千道酒柱,反射着朝阳的金光,倾泻至坑中,很快没过了尸体,混融了血液,汇成一片波光粼粼的红色湖泊。
      待酒倾倒完毕,众人将坛子狠狠砸在地上,用力喊出一声浑厚震耳的“哈——”
      一支火把自高延王手中抛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朱红色的弧线,‘噗’一声,落入了那片红色的湖泊之中。
      一瞬间,火焰如一道赤金色的风,飞快地给这片红色湖泊,披上了一件轻薄,却又炽热的羽衣。
      耳边嘶喊声不曾间断过,淡淡的皮肉烧焦味四处飘散。
      韦长欢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在此之前,地狱止于想象,今日之后,地狱止于朔州陵门!她手指紧紧地扣住栏杆,指甲嵌入那涂了漆的木头里。
      倪丰秀怕她伤了自己,拍了拍她的肩,轻轻将她的手拿开。
      韦长欢看着他,忽然想起他在进宁少钦府前的举动,再结合高延尚巫的传闻,问道:“你是不是,早已知晓。”
      倪丰秀看着她略带水光的双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到代州前一日,信邪便已将此事禀告我,只是……这些百姓,已来不及救了。”
      “这么多的人命,妇孺老弱,他们,如何下得了手。”
      “高延人事先将这大坑挖好,再施以巫术,城中百姓会自行走来,褪去衣物,跳入这坑中,再自己抹了脖子。”
      “巫术?”韦长欢仍有些难以置信:“到底是什么样的巫术,才能……”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若是高延再用巫术与我大豫交战,岂不是……”
      “你放心,此巫术使后极为伤身,用了一次后,再难用第二次。”倪丰秀向她解释道。
      “我自诩无惧杀戮,可今日所见,依旧叫我触目惊心。”韦长欢道。
      “我也一样。”倪丰秀道:“我们回去吧。”
      二人心事重重地回了代州,广寒初现,韦长欢刚踏入东院院门,便见她爹迎面走来。
      “参见元帅。”她忙低下头行了个礼。
      好在韦谨风并不怎么注意到她,急匆匆地自她面前走过。
      韦长欢回了房,并未看见期待之中的那只金雕,心中有些许失落。她昨日刚到代州,便写了信给十七罗刹,按理,今日该有回信。
      “你回来了。”
      韦长欢转过头,但见门外立着一个人影。
      她并未作声,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倪丰化带着一丝夜色的凉意,走了进来,望着她的冷淡的眸子里,有些责怪。
      “天色已晚,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要说?”韦长欢有些不明地问道。
      “我找了你一天。”
      “我……”韦长欢语塞,她并不知道倪丰化是何时发现她不见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既然回来了,随我去韦将军那里吧。”
      “你告诉我爹了?”
      “嗯。”
      “为什么要告诉他。”她看向他的眸子里也带了些责怪,她当初就是觉得倪丰秀与她爹关系不错,怕他不愿,这才求倪丰化带她来,没想到到头来,倪丰化还是说了。
      “你失踪了一天一夜。”
      “我只是有些事……”
      倪丰化不等她说完,就转身出去了,韦长欢想了想,跟了上去。
      她跟在倪丰化后面,进了韦谨风屋里,也许是有些心虚,她一直低着头。
      “雍王殿下。”
      “皇兄。”
      “还不跪下。”
      屋子里里很安静,只听得他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她忍不住悄悄抬头偷瞟,恰好碰上韦谨风严肃的目光,她这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她说的。
      “爹……”
      “你可知错。”
      “爹,我——”
      “住口,你是不是又想说你没错?”韦谨风看着她,负手而立,肃色道:“你不听爹的话,擅自跟来代州,这是其错一,来了,又一天一夜不见人影,让爹和雍王殿下担心,这是其错二,你还敢说你没错!”
      韦长欢哑口无言,微微低头,小声嘀咕道:“还不是爹你不让我来,此路不通,那我只好另寻他法了……”
      她说的虽然小声,可足够屋子里的几个人听见,韦谨风刷漆般的眉蹙的像个倒八字:“你老实交待,这一天一夜你跑去哪里了!”
      韦长欢飞快地睨了韦谨风一眼,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倪丰秀,琢磨着,到底是实话实说呢,还是想个借口搪塞过去。
      “郡主与本王一同去了朔州。”正捉摸不定时,倪丰秀替她开了口。
      “昭王殿下!”韦谨风吃了一惊。
      “韦将军,恕本王直言,以令爱的性子,还是将她带在身边安心些。”
      韦谨风一噎,道:“可殿下也不能由着她胡闹……”
      “元帅,当务之急,是先讨论对敌之策。”倪丰化道。
      韦谨风不好再训韦长欢,便瞪了她一眼:“你给我回院子里好好呆着。”
      “是。”韦长欢闻言一喜,知道自己这回是能光明正大地留下来了,朝倪丰秀眨了眨眼,便识趣地退下了。
      倪丰化自是将韦长欢的这个小动作看的清清楚楚,他微不可闻瞥了浅笑着的倪丰秀一眼,拳中五指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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