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守成珪[穿越]》離殊（離二姊）

24、第二十四章

　　莫守靖坐在桌前等著成珪回来，两眼直盯桌上的药酒发呆，黑暗的空间裡，摇曳著明灭的灯火，将莫守靖瘦削的身影投射在雪白的墙壁上。

　　家裡已经被打扫乾净，孩子们也都哄上床睡觉，只是成珪去了这么些时候还没回来。

　　幽幽叹息一声，莫守靖拿过灯油，起身打开门扇，想探探那未归的身影。

　　才刚将门打开，就见成珪曲腿坐在家门前，抬头望著夜空中那尚不称圆的月。

　　“怎么不进来？”

　　成珪没有答话，仍是默然地发呆。

　　莫守靖返身从屋裡拿来药酒，坐到成珪身边，微抬起手，掀开成珪背后的衣服，“疼不疼？我给你上点药”。

　　成珪终于转过头来，看了莫守靖一眼，“四娃呢？四娃怎么样？”

　　莫守靖回望成珪，摇摇头，“擦两天药就没事”。

　　虽然天色黑暗，但衬著月光及灯火，莫守靖仍能看到成珪背上一块一块的红痕。

　　“有点疼，你且忍一忍”，莫守靖温柔地劝哄。

　　倒些药酒在手掌中搓揉，莫守靖双手覆上成珪的背，毫不客气大力揉捏。

　　“嘶…”，果不其然，成珪疼得倒抽口气，“轻点”。

　　“嗯”，莫守靖嘴裡应著，手中的力道却有增长之势，他心裡是带著气的，气成珪竟然为了护他而让自个儿受伤。

　　他能闪、他会躲，他不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连个老婆子都敌不过，还需要成珪来护著。

　　在听到成珪连连几次抽气声后，莫守靖终是心软地缓了力道，换著巧劲按揉著成珪的伤处。

　　小时后只有奶奶这么护著自己，到了教养院后，莫守靖一直是大家的大哥，总是他把兄弟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一直以来，他都是守护者的角色。

　　今天，这孩子把他护在怀裡。

　　“看你以后还傻不傻？疼死你算了”，莫守靖没好气地道。

　　“不傻，你受伤了我心疼”，成珪低著头，闷声道。

　　突如其来的甜蜜攻击，让莫守靖有些不知所措，成珪也没想到自己会大胆地说出这话，一时之间两人周遭只有一片静谧。

　　“以前姥姥不是这样的，你不要怪她”，还是成珪先出声，想化解两人的尴尬。

　　“我知道，她病了”

　　“姥姥以前…会给我买糖，还会给我做新衣”，成珪垂下眼帘，牵起一抹苦笑，开始回忆起小时候的事，“娘带我回去时，姥姥还会给我煮鸡，小舅会带我上树掏鸟窝”。

　　“嗯”，莫守靖将成珪的衣服往上卷，拉过他的手拽住，“这裡，拉著”。

　　“娘死后，在阿嬷那过得越来越糟，我就带著弟妹跑到姥爷家，小舅什么也没说就让我们住下来，那时也是吃不饱，可是日子舒心”，成珪反手将衣服再往上拉，让莫守靖能按揉到肩胛骨，“有次官衙在招人清淤，就镇子上的河道，那活危险，但给的钱高，小舅就和人去，然后…然后就…”。

　　成珪说到后来，声音开始硬咽，“摔断腿后姥爷他们也沒办法再照顾我们，就把我们给送回成家”。

　　“娘已经走了，舅舅差点没撑过来，欠了一堆债，姥姥她…”，成珪深吸了口气，低下头，莫守靖只是安静听著。

　　良久，成珪才开口，声音沙哑而空幽，“阿靖，小舅会这样是不是我害的？”

　　“不是的，珪子，不是…”，对于安慰人莫守靖并不拿手，只能急切地不断重覆这几个字。

　　“嗯，谢谢你”，成珪仍然低著头，让莫守靖看不清面容，只是突然拉过莫守靖的手，覆盖在自己的眼皮上。

　　“珪子…”，莫守靖惊呼，想抽回手却挣不开，这手上有…。

　　“一下就好，别动，阿靖”

　　莫守靖能感觉到成珪的睫毛颤动，轻轻刷过他的手心，然后有滴滴热流湿儒了整片手掌。

　　“药酒，辣眼睛”

　　莫守靖停下挣动的手，低低说了声，“嗯，活该”。

　　莫守靖将自己更靠近成珪，抬起空著的另一手，轻轻环上成珪的背，一下一下，似是按揉推拿又似温柔的抚慰。

　　抬头望向那不成圆的月，在艰苦的年代，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

　　隔日一早成珪还是照常去上工，只是伴随著莫守靖愤恨的小眼神出发的。

　　莫守靖想让成珪歇息几天，可这才上工第三天就休息，工作到底还要不要？

　　因著还要做泡菜，莫守靖照例将孩子送到花婶儿那请花婶儿照看。

　　花婶儿见到成鑫小脸上红得一块一块，也是心疼地直搂著人，反倒成鑫是个心宽的，睡一晚后起来照样和奶狗及兄弟们玩得嘻嘻哈哈。

　　整个旭旯村在村长及莫守靖的号召下，村裡人都动起来，现在是农閒期，与其在家閒得慌，还不如赶紧地，检查自家菜园子、背起箩筐上山去，又或者上临村裡奔相走告。

　　莫守靖离开花婶儿家，閒步走来麥场，已经有许多村裡村外的人家排队等著让莫守靖给验货，四周还聚集些看热闹的村民。

　　麥场边上还放凉几大缸烧开的白水，是莫守靖请林尚谷负责的，要吃进嘴裡的东西卫生是得注意些。

　　怕等会太阳大…莫守靖也不强撑，乖乖将草帽给带上。

　　莫守靖蹲在麥场中央，每颗包菜、白菜莫守靖都切开检查，烂心的直接排除，林尚农在一旁记录，林清负责结钱。

　　莫守靖叹了口气，抬头对宋氏道，“二叔嬷，这堆都抽檯，是不收的”，伸手又指向一旁的箩筐，“那些能要的只有四筐”。

　　七筐裡就有三筐是次品，莫守靖也是无语。

　　“就跟你说这样不成，尽是拿树杆子打果，耍小样”，一旁有个刚结完钱的妇人不屑地对宋氏哼了声，她早看不过眼宋氏，带著一堆女孩儿不停打树头上的果子，好果子都被打烂。

　　山裡的果子就这么多而已，被打烂了连带她们能摘的份也变少。

　　一个人发声后，村裡其他妇人也都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莫守靖早说过抽檯的菜不收，硬拿来是什么意思？

　　站立在一旁的成莲儿、柳儿、棉儿及兰儿一群年轻女娃，羞得脸都涨通红，林氏站在一旁也是羞赧，但还是拉过自家女儿成棉儿，假意叹了声装起样子道，“大嫂…我也说过这样不好的，你就是不听…”。

　　宋氏狠狠瞪向林氏，这女人…可是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地同她们一起打果子呢，现在反倒将她推出去当挡牌。

　　宋氏深吸了口气堆上笑脸，看向莫守靖，“这些菜是你阿嬷亲自下地摘的，她一听到自家孙子长进，都能和镇上大饭馆做生意，说什么也要帮你凑齐这些菜，你就当辛苦她老人家”。

　　话头一转，宋氏又道，“这些个果子都只是磕碰了下，挖掉还是可以吃，你阿嬷常说做人要节俭惜福，阿靖你可千万别有钱了就学镇上人家浪费的派头”。

　　宋氏把成阿嬷这个大山搬出来，想让莫守靖这个当孙媳的不能挑三拣四，况且这两小辈一言不发地赚大钱，都没想著要拿回来孝敬老人家，看看人家老人家穷地一大把年纪还得自个儿下地摘菜卖、吃烂果子，你这孙媳有钱还不知快贴点钱孝敬你阿嬷。

　　莫守靖哪听得出宋氏话语裡的弯弯绕绕，只是把重点摆在「自家孙子长进」一句，明明谈生意的是他，成珪还在码头扛大包咧！

　　莫守靖不耐烦地挥挥手，“不成不成，我要是收了这些菜，其他人怎么会服气，况且要是用这些菜和果子，到时坏了味道，人家大饭馆以后不再合作，大家也失了下次挣钱的机会”。

　　莫守靖的一段话立刻引来村裡人对宋氏一群人的挞伐，村裡人最在乎的就是挣钱，谁要挡了财路谁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这宋氏依仗亲戚辈份已经让人看不过眼，这样坚持简直是要挡全村裡人的财路，连别村的人都开始责骂起宋氏及成家。

　　宋氏见风向不对，张了张口又说不出声，她的意思就是要莫守靖认亏给买下来，反正对莫守靖而言也不过几个铜板的事，不能用就别用，只是这钱是不能少给。

　　谁会买不能用的菜？又不是傻子，可她就是要莫守靖当一次闷声傻子，但这话她能说出口吗？就是不能说，现在才噎在喉底噎得难过。

　　“快点呀，这日头这么晒…”，后头已经开始骚动，有些不满宋氏及成家人佔用太多时间的妇女们开始发起牢骚。

　　“是啊，烂果子就自己拿回去吃，再吵下去也不会变好果子”，又一妇人开口，言下之意就是宋氏没好果子吃，双关之语让会意过来的村人一阵讪笑。

　　宋氏关起门来再怎样撒泼，在外也是要脸面的，被这么嘻笑不禁也红了脸，转头一看林氏和成家女娃都不知何时离开，只留她一人在麦场。

　　“就这样，拿去”，林清开口，将莫守靖说的钱数结给宋氏，这关系到全村人的福利，他自是由不得宋氏。

　　宋氏恨恨地咬牙，收下钱就走，也不管还放在边上的烂果蔬菜，什么破事坏事都她来出头抢，得了好处三房、四房就默默分。

　　该分家，早就该分家!!!

　　宋氏后头是一位年约十九、二十的姑娘，脸色有些蜡黄，满面忧愁，莫守靖只是看了眼又低头忙碌起来。

　　“阿靖…你…你不认得我？”，女子呐呐地开口，声如细蚊。

　　莫守靖抬头，他真不知立者何人，好在后头林清给喊了声，“阿红，弟弟有消息没？”，林清离开坐位，快步走来。

　　莫红瑶头，“没…还没”，面上难掩失落。

　　“唉…这真是…”，林清也不知该怎么安慰眼前的女人，只好连连叹气，“阿青这孩子平常也是乖巧…”，就是因为这样，莫青的失踪才更让人担心。

　　“堂姊”，莫守靖这时才站起身，有礼地打招呼，莫红哎了一声，算是回应。

　　“还是叫我红姊吧，叫堂姐挺生份”，莫红强堆起笑脸，脸上带著疲累、尴尬、失望等等各种复杂神色，让不出彩的脸庞更无颜色，“阿靖长大了，都有一身好本事”。

　　莫红因为年纪较大却还未出阁，一直以来被关在家裡，对外都和人说是在家学习女红、炊煮等媳妇该做的事。

　　其实是小王氏怕莫红在外乱跑，让不好的名声更破败，才天天将她关起来。

　　要不是这次弟弟失踪，爹亲、娘亲都忙著找弟弟，顾不上她也顾不了家，她才会出来摘果子挣钱。

　　“红姊…”，莫守靖对眼前这女子完全不熟悉，只能乾巴巴地叫人，接过林清给结的铜钱转身塞进莫红手中，顺手揪了莫红的窄袖给遮掩起来。

　　莫守靖俏皮眨眨眼，示意莫红别声张，惹得莫红鼻头一酸、眼眶含泪。

　　其实林清给的是刚好一筐果子的钱数，只是过了莫守靖的手，却多了一倍不止，莫守靖做得隐密，自是没让人看见，而莫红还以为是莫守靖让林清给开出这么多钱。

　　“红姊，快回去休息，多备点好吃的等阿青回来”

　　“阿靖有心了”，莫红抬手抹了抹泪，往后退去。

　　阿青失踪后家裡每天都愁云惨雾，娘更是憔悴得不成样，她得赶紧去割点肉、弄点猪油来给爹娘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