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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为淑女 ...

  •   比赛还未分胜负,但月野遵守承诺,十分钟一到就决定弃权。

      幸村不多言干涉,目光沉静,对首战获得胜利的队员给予肯定。水谷心有不甘,但得到幸村的肯定,她默不作声地拎着包离场。发挥有失水准的朔间感到愧疚,可水谷一言不发,离开时头也不回,朔间就没脸追上去,更无法请求谅解。

      “比赛用时十分”,“新人仅凭一己之力战至2比2平”,“前职业选手弃权”。每一项似乎都可以载入史册。朔间看着清零的计分板,在心中盘算:以一敌二的后辈水谷获得胜利,中途弃权的月野也未落败……

      “只有我输了。”

      “请正视失败。”幸村说。

      “不。多谢指教。”

      朔间颔首,直到走进更衣室才松了口气。她把手指垫在干净的背带和球衣之间,打开第六间储存柜锁好包,又换上摆在浴室门口的木履。她站到花洒下,就着温水脱掉球衣,脱到袖子部位能省不少力。朔间接触网球运动已有两三年,她把这些球场外的经验摸索的倒很清楚。

      每次训练结束,胳膊都累得简直像灌了铅似的……她手握调试器,水温渐冷之际散开头绳,长发垂腰,手指穿过黑发,浸泡在冷水中。

      这不争气的十指,在拿起网球拍之前曾是一双能拨动人心弦的国手。朔间自小拉琴,指腹布满老茧,勤奋得不输给任何球员。然而为了爱情,她转战球场。第一次挥拍时朔间充满斗志,认为自己在网球场上也能有所作为,而不只是演奏会的礼堂。她是追随柳生而来,不能丢脸。朔间心想,柳生……

      她忽然分辨不清柳生那干净清瘦的面容究竟是浮现在覆满水蒸气的墙壁上,还是自己的脑海里。或许都有吧……洗发水漫过睫毛,可她还是舍不得闭眼,强忍着迷眼的刺痛。

      她裹着浴袍走出浴室,把带有汗渍的运动服和换洗的内衣底衫叠好,再分别装进两个布袋,给袋口系了个标致的蝴蝶结。一切收拾停当,这才掏出绣工精巧的化妆包,对着镜子涂拭冷霜。她换了一身灰绿色的洋装,头戴灰色小号贝雷帽,几绺碎发也被梳理得贴服在耳后。得到了展示的机会,耳坠也不甘示弱,散发魅力。

      自从与柳生相识,朔间开始留意穿着打扮。她拉小提琴时也登上过不少大舞台,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她心里还存有单恋的自卑心情。好像追求别人就只有一次机会似的,一步也不能出错。

      今天男队也要和冰帝进行友谊赛,因此柳生并非特意前来,要是就这样莽撞地去搭话,绝对会惹人反感吧?朔间正在努力地对着镜子说服自己。

      就在这时,浮现在浴室墙壁上的柳生的脸,又浮现在镜子里。

      见到他那张脸,朔间再也栓不住自己的心,她迫不及待地就要起身去推门。可一旦见面,心情紧张,似乎又无话可说。她拧出唇膏,安抚情绪似的反复涂抹,动作随着心跳逐渐轻缓下来。最后,她又用棉签把涂出去的部分清理干净,又用棉签的另一头勾勒出漂亮的唇线。

      “见了面,不能只打招呼……”

      朔间收起唇膏。她心想:要是谈论比赛,自己精神恍惚发挥失常,这身精心的装扮只会显得碍眼。第四局发球前她就瞧见了柳生,可到现在连一个像样的“开场白”还没编出来。朔间被自己糟糕的表现困在原地,挪不动脚步。

      她正在路口徘徊,月野走近,脚步麻利轻快。

      “初次参赛我就夺得第二名的好成绩!迹部,你怎么不高兴?”

      “……”

      “呀,我的花落在座位上了。”

      月野对赛前迟到、弃权早退闭口不谈,语气忽然变得冷淡,仿佛迹部不高兴,也浇灭了她的热情。到头来,俩人的坏心情倒成了迹部的错。月野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令人难以捉摸。迹部心中升腾挑战的欲望。

      “嗯。”

      “我记得应该是在桃井邻座。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月野装模作样地朝迹部鞠躬道谢。

      越说越来劲了,迹部心想。

      月野戴着耳机,面无表情的和迹部说话,反而是向朔间走过来时注意礼节。她面带微笑地摘掉耳机,可朔间却在她的笑容中发现她对别人似乎特别冷漠。

      “就这样结束一场精彩的比赛还真是失礼。多谢指教。”月野说。

      “多谢指教。”朔间也补上赛后行礼。

      “能在精神被压制下打出X球……事实上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你打网球的时间应该不长。以前也是运动员吗?”

      月野没话找话,打破沉默。

      “以前拉小提琴。”

      “了不起。得告诉黑部教练,我刚才输给了一位拉提琴的姑娘。”月野边说边掏出手机,像个得了一百分的孩子一样兴奋地编辑短信,“我教练特别喜欢这些。但我是个门外汉,对高雅的艺术一窍不通,和他聊不到一起去。不过现在看来,我球打得也不怎么的,更无话可说了。”

      月野为支走迹部,用过分的热情接待初次见面的人,她不让迹部尴尬,而是把尴尬留给朔间。朔间和月野素无交集,也不在意,顺水推舟的把话给接下去:“下个月在南星座有演奏会,我担任小提琴手,请您来听。”

      下个月关东赛的赛程安排紧凑,月野隐隐听出朔间似乎打算放弃网球、重操旧业的话外音。但初次见面,不知晓来龙去脉,无法搭腔,只好答应下来。

      结果答应以后月野才反应过来,惊讶得几乎语塞:“南……南星座?就是那个举办著名青年音乐会的南星座吗?你在那担任小提琴手?!”

      月野惊呼。从朔间的球技中不难看出,她这两年大概是把心思都花在网球上了。现在,她打算用一个月就调整心态,恢复到登台演出的水准。除了下狠功夫,还必须要有坚定过人的意志才行。

      这么想着,月野不禁侧目,恰好瞧见了朔间的笑容。有些人,生来就该属于某个地方。他们带着上帝的偏爱降生,天赋异禀,经历注定非同寻常。月野心想,坐在场外指导的幸村才能过人,拉提琴的朔间或许也熠熠生辉。

      不,就是现在,朔间那对水晶耳坠不也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吗?

      “演奏会得穿礼服吧?很适合你。”

      月野转而称赞起她的洋装。

      “在南星座演奏拉琴,手臂出汗,穿无袖礼服很好看。”

      朔间自知身材优势,也不管倒春寒的天气,刚进三月就买了几件能露出胳膊的马甲和洋装。她那丰腴健美的肌肉令其他小提琴手心生嫉妒,羡慕不已。用运动员的手臂演奏艺术,朔间也引以为傲。

      两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得已经从活动室漫步到球场,要回东京的月野得在这左拐了。可月野没打算同她告别似的,围绕爱情中的“奉献”与“追逐”打开话匣。事关柳生,朔间本能地精神紧绷,认为月野从话外音听出了自己的秘密。要是她开口劝慰,朔间思忖,得想个法子拴住自己下定的决心。

      本以为谈及自己心事,结果月野话里有话,显露出少女的烦闷忧愁。也许她也被爱情所困扰,朔间放松下来,她敞开心扉,把自己的勇气也传递给月野。

      “也不能说无所追求,但总想走一次自己都不知道终点在哪的路。别人难以理解,自己却认为精彩,乐在其中。这难道不令人羡慕吗?”朔间说,“我正享受生活。”

      “真好,真好呀……”月野感慨地又重复一遍,“我得走了。再见。”

      十分钟前,她们还在场上厮杀追逐,为一分拼的你死我活。现在换了件衣服,也可以谈论心事。朔间感受到月野身上不可思议的人格魅力,不由地停下脚步。

      “您不等迹部君吗?”朔间问。

      月野像被风吹着往前走了三步。

      “嗯,他不会来了。再见。”月野同她挥手告别,从袖子里露出来的大丽花也朝她摇晃着脑袋。

      “不是落在座位上了吗?”

      朔间这才反应过来,笑而不语。

      司机等候在来时他们下车的地方,月野沿路返回,打算把借来的大丽花也放回原位。她把折断的根茎埋进松软的泥土时不由异想天开:说不定能起死回生呢?月野在心中祈祷。

      “物归原主,物归原主。”

      她正穿过小径,树林中忽然传来甜美清脆地欢笑与歌声。月野被那歌声吸引,迈着一探究竟的步子向两旁蓊郁的树林中走去。

      “东京人想用混入安祖花的香氛迷惑他人意识,赢得比赛。她缺了一株大丽花和……”话音随月野脚步戛然而止,风将月野身上防晒霜的香味也送到她面前,“卡特兰。”

      识破月野花招的少女撑着白帆布阳伞,穿戴着同样是白色的长衣长裤,她伸出一双带着红手套的手接住缤纷飘落的花瓣,脸上挂着洋溢春天气息的微笑。

      “哦,卡特兰娇贵难养。知道的人不多。我的防晒霜正是卡特兰的香味。”

      对方不再接话,继续哼唱着她的歌谣。歌谣讲述了一个被病魔缠身,久居闺阁的不幸少女。她唱到副歌,兴致盎然,旁若无人地翩翩起舞。

      她脚踏春光,花枝招徕,万物复苏。

      “我即是花,花非花。”(歌词)

      她仿佛自己也幻化成花地尽情舞蹈。身段婀娜、朝气蓬勃,全身没有一点能看出被病魔叨扰的迹象。经过月野时,花瓣飘落肩头。那是她的信使。

      “卡特兰,卡特兰。少女有一株卡特兰。”(歌词)

      歌颂卡特兰的女孩与月野背驰。循声眺望,她正走向双打一的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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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生为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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