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皇凶》风漫神眠

36、这个皇上很酒醉

　　春日万物复苏，对于我就是两个字：春困。我一午睡，直接睡到肚子咕噜咕噜叫，睡到头晕晕。
　　我起床喝了一口茶之后就是晚膳。
　　晚膳的大圆桌子摆得丰厚多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三十三道菜，一道比一道亮丽，厨子下足功夫，还以为是厨王比赛。
　　但是不知为何，我的肚子闹造反，吃了几口就腻了。
　　我放下筷子，好像世间一下子都安静了，大家都得放下筷子。
　　我唯有勉强拿起筷子装装样子，直到烟花亮起夜空。

　　等几个舅舅都纷纷吃好出去了，明思行就好像孙猴子蹦出了五指山，一手拿了两壶酒，一手拉着我，说喝酒看好东西。明思行还进去另外一边厅厢，同太后装乖宝宝：“姐姐，今晚我想同皇上喝喝小酒说说心里话，可不可以？”
　　太后被他叫的妥妥贴贴的：“不许喝醉，不许灌皇上酒！不许太闹腾！”
　　“嗯嗯嗯！”明思行啥都答应。

　　我警告他说：“我不去乱葬岗，我不赌钱，我也不看花魁男倌儿！”
　　明思行把我拉出碧落天的前院子，躲在树的后面，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把两壶酒给我拿着，突然抱着我的腰，蹦踏两下，瞬间天旋地转不知身何处。
　　我还没来得及喊叫，就跳上了碧落天的房顶瓦檐上。
　　高风吹脸，星空灿烂。
　　明思行看着我的脸，一脸古怪：“你怎么胖了那么多！脸瘦巴巴的，这胸……藏了好多肉……”
　　他的手正好抱到我的胸前。
　　我心尖上一个颤抖。
　　怀抱里的酒壶也滑落下来。
　　明思行低低叫了一声“娘”，脚下把栓酒壶的陈旧老绳子勾住了，酒壶刚好停在瓦面上。明思行捏了一把汗：“只有这两壶桃花醉，差点就只能揭开瓦片装着喝了！”
　　我惊讶：“这是外公的桃花醉？！”
　　明思行连忙竖起手指贴着嘴唇“嘘嘘嘘”的。
　　我低声说：“你是厕所点灯——找死！”
　　明思行满眼瞧不起我说：“你怕就不要喝！”
　　我擦擦口水：“咱们亲甥舅，死一块！”
　　明思行白白净净的小脸笑嘻嘻的，抱着两壶酒，拉着我，往屋顶的最高处的墨绿色正脊走过去。
　　我们并排坐在石头神兽的旁边，拍开了外公最宝贝的桃花酒的泥封。

　　桃花醉是很多年前我外公带兵攻打一个岛国，从他们的王宫地窖里面抢回来的。那个岛国独特的气候地理，种出最艳丽最甜蜜的桃花。这些桃花酿出来的美酒，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红艳剔透，流光溢彩，醇美醉笑，一掷千金。
　　女娲造人，一心七窍，一心根善，七窍藏恶，七窍分别装着贪欲，色*欲，杀欲，吃欲，爱欲，怒欲，懒欲。人骨子里充满着攻击和贪*婪。有些战争是为了财富土地，有些战争是为了争一口气，有些战争是为了一个画皮美人，而有些战争仅仅是为了一口桃花醉！
　　这个海岛之国战后沉没了，世间再也没有那种艳丽姣好的桃花，也不会有倾国倾城的桃花醉。剩下的那些亡国桃花醉，被我外公藏在国公府的某处，珍藏如稀世之宝。
　　听太后回忆说，这桃花醉，我姥姥下小崽的时候曾经出现，我登基普天同庆的时候曾经出现，我外公弥留的时候也曾经出现，现在只怕是没有了。

　　明思行目光如银月，认真的看着我的脸，皱着眉头，说：“对了，我刚才想说啥，算了，忘记了！来，我们庆祝一下！”
　　我举起酒壶，同明思行的碰了碰，低下脸，迫不及待抿了一口。
　　明思行也扬起下巴喝了一口，忍不住，灌了第二口，第三口。
　　月色蒙蒙之下，这位豪族金贵的翩翩公子“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什么鬼？!”

　　明思行的脸都拉了下来：“哪里的倾国倾城的桃花醉！这分明是城外乡村的村大妈才喝的酒！二文钱一两的小娘酒，严重兑水，还加了一大勺子的糖！”
　　我逗乐了：“历史总是充满欺骗性！”
　　我喝着还好还好，就是有点甜，甜得像黄花闺女偷偷喝的酒，不烈不醉，刚刚能在光滑的脸颊上染上一抹淡胭脂。说到倾城倾国，实在名不副实。
　　明思行说：“我不能相信！一定是给大哥换了！”
　　我说：“我觉得挺可口的，将就的喝。”
　　明思行突然火一般燃烧起来：“怎么能将就！这像第一次入新房的新郎，明明是娶了一个妖娆火辣的倾城倾国，揭开盖头才发现新娘掉包了丑得满脸皱纹的老女！”
　　我咋舌：“有没有那么严重？”
　　明思行把手中的酒壶塞给我：“你爱喝，都给你！我去大哥的书房里偷两壶真正的好酒过来，他书房藏了好多酒！你等我，不要下来！”
　　说完他就溜了下去。
　　我看看脚下巍巍的屋瓦，还有屋瓦下面混黑不明的地面。
　　我腿软，能怎么下去？

　　夜空中突然一阵嘭嘭嘭的巨响，花团锦簇的烟花接连绽放，五光十色，整片天空亮得白天一样。屋顶上面清晰无遮掩，黑夜为幕，好漂亮，好震撼。
　　我的心都像塞了一把烟花，震撼了。

　　明思行这辈子总算做了一件好事。碧落天的屋顶的风光无限好，看遍了国公府的井井有条的美丽景色，看到了高墙之外的百态人生。
　　遥远的望过去，国公府的街道小巷点点灯光，都挤满了携家带口的老百姓，观看烟花，观看烟花背后的富贵浮云。

　　我曾经告诫明思行：“你一个毛头小子每年生辰搞得像老爷爷六十大寿一样，会折福的。”
　　明思行这人就是傻乐：“我福多！你嫉妒！”
　　我只想给他一个接一个的大耳光：“你叫思行，外公是要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德行！”

　　对着苍天大地，敬了富贵繁华，我喝了两口桃花醉。
　　醇甜留在齿颊，比外番进贡的葡萄酒好喝。

　　烟花不知道何时没了。
　　热辣辣的硫磺味迎风而来，墨黑的天空流荡着热闹烟花过后的朦胧烟雾，还有震耳欲聋之后的寂寞，突然很寂寞，很落寞。

　　这个时辰，明臻不知道在干吗？吃饭喝茶，批奏折，还是搂着身边游转的美丫环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都是不可能的！
　　明臻不爱烟花，也不爱葡萄酒酒。
　　存天理，灭人欲。
　　明臻一直都做得很彻底。

　　我突然想着，这辈子，我得同他这个生活毫无乐趣的人一起过吗？
　　我喜欢吃辣椒香油拌面条，他只吃寡盐寡油的白米饭。我喜欢金银财帛周身铜臭，他把一针一线都放在国库。我想乐乐喝喝，他好像不怎么爱……
　　我同他一起，同在国分寺守着清灯古佛有什么区别？

　　我又喝了几口，越喝越好喝，不知不觉酒壶空了。
　　我拿起明思行剩下的那壶，喝了两口。
　　明思行错了。
　　这不是兑水兑糖的小娘酒，这真的是桃花醉！
　　会让人胡思乱想的桃花醉！

　　或者是桃花醉的功力，我的眼睛越来越清亮，黑夜中亮如猫头鹰，直接可以看清楚远在国公府的高大围墙边上。那些杂乱无章的围观老百姓突然退出去了。整齐有序的一股黑压压力量，从远处而来。
　　我耳边的风声刮刮响，遥远的踏步声细微得分辨不出来。
　　明思行去偷酒，好像是有点儿久了。
　　那个家伙把我忘记也不是第一次啊！

　　那股黑色的潮水很快就冲入国公府的大碑楼，围住了国公府的全部门口和围墙。眨眼之间，周围就恢复了空荡荡的平静，好像那股黑色的力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一盏亮晃晃黄澄澄的灯笼，在黑夜里格外销魂，在国公府的正门走了进去，一路过了两重门，三重门。
　　在大正堂的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下，我看清楚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骤然停止在台阶上，抬起头，目光穿过蒙黑的夜色，从遥远的地方，看了过来。
　　我立刻往石头神兽里面躲藏！
　　我错觉，一定错觉！
　　明臻不可能看到我的。

　　明思行的那位干儿子李洛天干的祸国殃民杀头的好事，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他了。
　　李洛天已经成功逃亡，天下之大，哪里不好，偏偏回来帝都？是他拼娘拼爹拼胆子一拼到底，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是他这人非常孝顺，冒死都要回来给干爹贺寿送礼？

　　明臻用几百个黑羽卫把整个国公府重重包围了起来，应该是确定李洛天在国公府，想要瓮中捉鳖。
　　但是这个“瓮中”都是贵重的瓷器啊！
　　因为太后的缘故，明四家的人同摄政王必须是对立的，即使在原则问题上统一战线，也得给对方添添堵。

　　明臻进入大正堂没有一盏茶功夫，国公府的护院就列着队开始挑灯巡查。
　　看来，国公府是不打算庇护李洛天了。

　　我想，明思行那个混蛋，如果被明臻问罪、骂了、为难了、锁了，就一定会“不小心”，“非故意非报复”的忘记我还在屋顶凉着夜风！

　　我在正脊上站了起来，酒气突然涌上脑袋，脚软，差点就摔了下来。
　　屋顶离地十几丈。
　　我悔恨，上当了，就不应该让明思行溜走！

　　我望着四周，没有可以落地的支撑物。不过，我记得碧落天后面院子有棵很粗很老的银杏树，可以扯住银杏树的树枝或者根蔓跳下，说不定胳膊和腿还能好好的。
　　我弯腰，摸着瓦片，面朝屋瓦背朝天，一步一个脚印爬。到了另外一边的房顶，我才发现自己太乐观了。那棵银杏树是足够高大粗壮，但是我同它还隔着两个银河的遥远。

　　就在我思考着如何上下的时候，碧落天的门悄悄的洞开了，有人披着长长的头发，一身黑色的素衣走了出来。
　　她怀里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她把怀里的黑色盒子竖着放在银杏树根上，然后拉出藏在树根里的火盆，点了纸钱，拜祭起来。
　　纸钱烧红了火盆，越来越光亮。火红的光映在那个女人的脸上，立刻呈现出她的五官容颜。
　　我的娘啊！
　　太后娘娘！
　　这老太太晚上卸妆之后，我都差点认不出自己的亲娘！

　　我终于明白先帝为何会娶不温柔，不体贴，不善解人意，善妒脾气火爆，小气记仇，蛮横泼辣的太后了。
　　没有了浓妆艳抹的太后，没有了一身华丽玫瑰刺的太后，有一种自然融化心魄的出尘气质。
　　此时，我亲娘一边烧纸，一边流着眼泪。
　　燃烧的纸钱熔化的噼啪声，细碎的，夹杂着太后抽泣哽咽的声音：“皇儿，母后可怜的皇儿，是母后对不起你，是母后没有好好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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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