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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26 ...

  •   这一日凤九在外头玩了整整一天。
      那苏陌叶同成玉司命一见如故,对八卦之事又份外热情,且性子散漫嘴又快,点评起其他神仙来丝毫不留情面,很快便被成玉引为知己。
      四个人在九重天里头四处乱逛,凤九跟着他们在一处,假装只是个寻常神女,除了一些宫娥见着她行礼如仪,倒没有引来特别的注目,心头极为松快。
      到了天色擦黑,凤九终于慢悠悠回到了太晨宫。她因玩得痛快,一路哼着歌谣进了宫门,见重霖守在门边便问他:“帝君可回来了?”
      重霖点点头,朝书房的方向一指:“帝君中午便回来了,一直在书房看书。眼下正同几位仙伯议事,吩咐我在这里等着帝后。”
      凤九朝他一笑,待要去书房瞧一瞧帝君,走了几步回头想起一事,向他招了招手:“重霖你来,我同你说件事。”
      重霖走到凤九跟前三步便站住,稳重地问道:“不知帝后召我何事?”
      凤九走上前笑道:“你同我不必如此拘礼,我们青丘向来……”话未说完见重霖又退了一步,仍同她保持着三步距离,凤九一愣,只得作罢,问道:“太晨宫里,可还有些存酒?我方才应了幽冥司的谢孤栦要送他一些酒,这件事,我可能做得了主?还是需禀明帝君,问他一声?”
      重霖又是一礼,答道:“帝君早已吩咐,宫里诸物皆可任由帝后使用,无需禀明帝君。”
      凤九抿嘴一笑,说道:“他倒还想得周到。那你明日替我派人送一些酒去幽冥司,若见着南荒的魔君燕池悟,顺便替我问候一声,说我同帝君请他来太晨宫玩耍。”
      重霖点头应了,凤九觉得重霖今日很有些拘束,又不知为何,只能狐疑地瞧了瞧他便去书房找帝君。
      帝君在他惯常坐的那张长榻上靠着,面前站着几位着白衣的老仙伯,正躬身听着帝君的训示。凤九心头一凛,不晓得里头正在商议些什么。她在门口踯躅半晌,又悄悄回头去问重霖:“帝君可有让你拦着我,不许我进去找他?”
      重霖脸上现出一丝诧异,摇头道:“帝君吩咐过,若帝后回来,随时可进书房找他,不论他在同谁议事,皆无需回避帝后。”
      凤九狐疑地瞧了瞧重霖,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
      若不是今日她听了谢孤栦那一番话,自然不会想到帝君有什么事在瞒着她,眼下她却很有些怀疑,里头那些仙伯同帝君议论的,是不是同三生石相关。她边瞧着重霖边往书房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书房门口,那重霖却连眉头都没有抖一抖。
      凤九静静地站了站,在心中将这件事琢磨了一番,料想大概还是自己想多了,帝君这两个月一直陪着她,自然积下了许多要紧事务,今日难得她同别人出去逛逛,他便回来将那些事理一理——凤九又远远地瞧了瞧帝君,他仍在榻上闲闲坐着,眉目端凝,注视着面前几位仙伯。
      凤九蹑手蹑脚退出了书房,帝君那样专注的时候,周身似乎笼着一层淡淡光华,有些冷淡,有些端肃,让她不好意思冒昧相扰。
      自幼凤九家里教养得好,别人说话不得相扰偷听的道理她又如何不懂。即便她是帝后,此时亦该回避才是。不过,她暗暗想到,若是他们正在议论三生石之事,她倒是顶着不知礼数的罪名也要闯进去听一听——凤九又摇了摇头,经过重霖身旁时,假作漫不经心地问他:“帝君真的说了我可以进去相扰?那我这便进去啦?”
      重霖恭谨躬身:“重霖不敢说谎。”
      凤九笑了一笑:“逗你玩呢,我又如何会去打扰他议事。我再到外头去玩一玩。”说着便跨出宫门。
      她在门外站了站,一时不晓得该做些什么。
      前些时日帝君天天陪着她,她还不觉得,这两日同帝君闹得不太愉快之后,凤九蓦然觉得自己这悠闲的日子其实很有些无聊,极需要找点事情做一做。
      她回头望了望帝君,见到他已经坐直身体,不再是方才散漫的悠闲姿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凤九按捺住想掉头回去找帝君的那点小心思,慢悠悠往太晨宫外头逛去。
      其实认真想的话,她倒是有很多正经事要做,比如她曾说好要跟着帝君练剑,不过练了一天便丢下了;比如说她族学里的功课丢了这许多年,要认真补一补的话大概要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比如她作为青丘女君,其实很有些正事需要处理,不过那样的话她必然得回青丘去住。从前她倒是不怎么为此事担忧,觉得自己若去了青丘,帝君自然是跟了去,可是眼下她却没了把握。她觉得帝君或许更愿意在太晨宫呆着,少不得以后她要常回来瞧一瞧他。
      凤九一路想着心事,一路已经出了一十三天。她决定先去洗梧宫寻一寻她的姑姑,她许久没有见着她,很有些想念她同自己的表弟团子阿离。
      洗梧宫里宫门大敞,凤九脚刚跨进去,一团明黄色的物事已经滚进她的怀里:“凤九姐姐,你终于来陪我玩了!”一个小人儿抱住她的腿,抬起的一张小脸瞧着异常委屈,正是她的表弟阿离。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你娘亲呢?”阿离身后的宫娥向凤九行了礼,凤九挥挥手让她走了,蹲下来陪自己这个小小的表弟说话。
      阿离一听她的问话,眼里滚出几颗泪珠来:“昨天阿爹带着娘说出去玩一玩,昨夜就没有回来,今日到现在仍没有回来——你一直不来找我玩,我好想你,我想吃凤九姐姐做的糕,还想吃凤九姐姐烧的菜……”
      凤九听他说得可怜又委屈,声音软软糯糯又带着点儿哭腔,觉得这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仙撒娇的范本,哪里像有些人,即便是撒娇也像是带着三分威胁六分傲娇,一分委屈藏得那样好叫人仔细寻摸才能发觉。她甩甩脑袋甩掉这突然出现的念头,牵起了团子的手:“好吧,今日我便做些好吃的给你,想吃什么都做给你吃。”
      凤九陪着团子吃了夜饭又陪着他玩了好一会儿,奈奈抱了被子来问她今夜是否就在庆云殿安歇,凤九其实方才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此时听奈奈问起,仍实实在在发了一阵呆。
      今日早晨,帝君已经同她道了歉,她也可以算是原谅了他,毕竟两人都手牵手一起去了第七天看戏,虽然后头发生的事情有些一言难尽,但是,凤九觉得那日帝君硬将她按在床上那件事,大约应该算是翻篇了。
      她记得帝君带她去青丘提亲那一日,自己是当面向帝君保证过不会在外头留宿,说过的话,自然是要算数的。
      团子见凤九脸色数变,犹豫不决,又扑上来抱住她的腿:“凤九姐姐,你留下来陪我吧,我娘亲不肯陪我,凤九姐姐再不肯陪我的话,阿离就
      只有孤零零一个人了。”
      凤九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转头吩咐奈奈:“你派一位宫娥去太晨宫问一声重霖,就说我今夜住在庆云殿成不成?”
      宫娥领命去了,凤九虽陪着团子听他念书,却很有些心不在焉。过了许久,宫娥终于回转,还带来了太晨宫的重霖仙官。
      重霖在庆云殿外的院子里站着,见到凤九便垂首作礼,恭谨说道:“帝君派我来同帝后说一声,若帝后想在庆云殿留宿,尽可宽心,无需挂念帝君,他自会在太晨宫等着帝后。”
      凤九心里一个咯噔,假作镇定地问重霖:“他今日可有好好吃饭,是一直在书房呆着么?”
      重霖叹一口气,摇摇头,见凤九皱眉忙安慰道:“帝君仙法卓然,便是许多时日不吃不喝不睡,也是无碍的,帝后无需担忧。”
      凤九摇摇头,叹道:“你不懂,他这是在故意气我呢。”说完垮了脸,呆呆地盯着重霖,嘴巴扁了扁:“重霖,为何我明明对他有些生气,听到他不吃不喝不睡觉还是如此心疼?”
      重霖看着想往前走一步,又突然顿住了身形,劝道:“帝后你明明记挂着他,为何偏偏不肯好好将心意说给他知晓?帝君也是在宫中长吁短叹,今夜怕又是无法安卧了。你们这又是何苦……”
      凤九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却化作一声叹息:“你不明白。”说罢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今夜团子一人在家,我回去终究有些不放心,等明日我姑姑姑父回来了,我便回太晨宫。”
      重霖应了声是,转身慢慢走了。凤九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一阵呆,心头愈加烦乱,却又不晓得该同谁探讨参详,莫名地有些怀念起小燕来。
      晚上凤九同团子躺在床上时,终于踟蹰着问团子:“若是你同一个人在生气,心里又有些记挂着他,这种时候该怎么做,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团子的声音响亮又清脆:“你是不是同东华哥哥吵架啦?我娘亲每次同爹爹生气,半夜爹爹就偷偷把她抱走了,第二天他俩就合好了。这件事,我觉得你得去问我爹爹。不然明天我帮你问一问吧?”
      凤九忙叮嘱他这件事切切不可同任何人说,得了他的允诺才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个办法,眼下却是行不通。”
      团子大约得了他娘亲的真传,两眼放光地问她:“是不是你抱不动东华哥哥?听说他打架很是厉害,凤九姐姐你大概也打不过他吧?”
      凤九无奈地点头:“眼下确实打不过,来日方长,以后却不一定。”
      团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今天半夜里,东华哥哥不会将你偷偷抱回太晨宫吧?”
      凤九拍了拍他的脑袋,又将他拉回被子里:“不会,他才不会……”话说到一半便住了口,又幽幽叹了口气。“睡吧,我有些困了。”
      身旁的团子很快便开始磨牙打呼噜,凤九却睁眼瞧着高高的房梁,一丝睡意也无。

      太晨宫里,书房中烛火通明,银发紫衣的神君在他惯常坐着的云床上斜倚着,瞧着自己的手发愣。
      方才重霖进来通禀,说帝后派了宫娥前来传话,打算在庆云殿留宿。
      东华帝君这几日心情不佳,此时更是糟糕到了极致。
      重霖在帝君面前站着,等他的示下。他竟有些犹豫,唤了一声:“重霖……”不晓得怎样做方能将那个人带回身边。
      他这几日,做什么似乎都不对。昨日他见到重霖抱着他的小狐狸,将她抢回自己怀中时,她竟然向重霖求救,那一声重霖救我如雷炸响在耳畔。他不晓得她竟排斥他到这等地步,可是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小红狐蜷在其他人的臂弯,哪怕那人只是重霖。
      重霖救我!她的声音那样惶急无措,就好像他真的会伤害她——他闭了闭眼,不错,他竟真的舍得伤害她。明明是想将她抱在怀里,却不晓得为何,反而将她愈推愈远。
      重霖犹豫了一回,低低说道:“帝君,重霖有句话,想劝一劝帝君。”
      他抬了抬眼皮,示意他说下去,重霖向来乖觉,这许多万年很是能明了他的心意。重霖应了声是,说道:“帝君虽全心全意钟爱帝后,有时行事却不免过于霸道,帝后虽年幼天真,又率直可爱,性子也是极好,若时日久了,怕亦会觉得过于拘束,帝君有时也该放下身段,哄一哄她才是。昨日帝后便曾同我说,若是你能哄一哄她,她一点儿也不愿同你生气。”
      帝君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重霖知道这是让自己往下说的意思,又接着说道:“况且,况且帝君心思深沉难测,同帝后却不该如此,还需坦诚相待才是。”
      帝君愣了愣,说道:“若坦诚相告,又有何助益,徒增她的烦忧罢了。只是本君不该因自身心绪不安便迁怒于她,更不该……”顿了顿又望了望重霖,说道:“今日我瞧着她在书房门口站了站,是不是想要进来?”
      重霖应了声是:“帝后确实心生怀疑,不过我照帝君吩咐的话说了,她亦未多纠结。”
      帝君赞了一声:“你做得很好。”
      重霖垂首,声音酸涩:“帝君心意已决,重霖本不该多说。帝君为了此事已准备多年,自然也不会随意更改,只是现今你同帝后情意深浓,这样的日子实在过于短暂了些……”
      帝君眉目淡漠,声音也是极冷淡平静:“我自然会回来找她,便是时日久些也无妨。只是放她一个人等我,倒实在有些孤单。”
      重霖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帝君,你该不会是故意惹帝后生气,好令她放下牵念……”
      帝君瞟了重霖一眼,眼中有笑意闪过:“那我又何必将她娶回太晨宫?你倒要替本君好好照顾她,这四海八荒惦记她的人可很有些多。”
      重霖躬身应允。
      帝君抬眼看了看他的脸色:“你自然会替我好好照顾她,这桩事我丝毫也不担心;可另一桩——你可想明白了?”
      重霖面有难色,半晌方应了声是。
      帝君沉吟半晌,过了许久吩咐道:“你去瞧一瞧,她为何要留宿在洗梧宫,是否仍在怪罪本君。”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回来时,替我传一下司命星君,本君有事找他。”
      重霖转身慢慢去了,东华帝君自袖中掏出一件挂坠并一枚戒指,垂首细看,眼底漫上重重叠叠的情绪。
      正是这点情绪,让这位清净无求的神尊从三清幻境之上一脚踏落红尘。
      那是一簇火红的狐尾。当日便是在这太晨宫中,她手执苍何反手自断一尾,他站在她身旁,脑中轰然作响,竟愣在当场动弹不得。
      他那时才晓得,她口口声声说的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原来并非戏言。他既心痛又难掩汩汩冒出的欣慰,她对他的执念,又何尝不是他对她的执念。
      他虽晓得她喜欢她,却总怀疑这不过是小孩儿寻常的迷恋崇拜之情,事过境迁便面目全非。所以,他总是不断试探她,推拒她,伤害她,想要她一次又一次捧出自己的真心来替自己辩白。
      他喜欢她,在太晨宫里任由她那样陪伴仍觉得不够,却因怕她一再受伤而狠心将她送回青丘。他自请下凡历劫,其实正是怀着一腔私心,想要瞒天过海同她厮守一世,哪能料到天意竟如此播弄戏人。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因下凡才迟迟了悟自己的爱意已然那样深浓,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他想不到自己会因她而气怒攻心吐血而亡;更料不到归位之后仍流连凡世,在那破庙与菡萏院中沉迷往昔恋恋难舍;他清心寡欲几十万年,从不晓得自己恋爱的时候是这番模样。
      她让他那样痛,他却仍止不住伸向她的手,明明知晓那不过是个幻相。又或许,正因为知晓那是个幻相,他方敢对她绽出笑意,伸出自己的手。
      红衣灼灼,笑意盈盈,额间的凤尾娇艳欲飞,她缓缓走向他。她不再只是他喜爱的一尾小红狐,能逗他开怀的小婢女,惹出种种麻烦让他无法袖手旁观的青丘小帝姬。
      她是他的妻,他们曾依着民间的习俗拜堂成亲,她陪伴了他三年,他便宠爱了她三年。她望着他的眼神温柔又缠绵,她趴在他膝上的样子令他魂牵梦萦,他甚至忍不住嫉妒那个凡间的帝王,可以将她拥在怀中日日宠爱——她说尘世情缘尘世尽,他伸出手,触到的终究只是一团虚无。
      这是他的劫,他同青丘小帝姬的情劫,却实在是太苦了。
      他那样喜欢她,却不得不推开她,她同他在一起便总是在受伤,有各种意外环绕,防不胜防。更何况他当时连护着她的能力都没有。但是,他想不到她会为他断尾,更想不到若水河畔她会替他生生接住擎苍那一击——其实他早就不该怀疑她,她虽年幼却很有分寸极懂道理,她说过她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那时候她吃了失魂果,说出的话自然不会是假的。若是他早一些知道,便无需为了让自己安心,而一次次试探她,伤害她。
      许久之后,他才想明白,若是他推开她亦同样要累她断尾受伤,他又何苦将她推开?天意若只是不肯成就他二人的姻缘,他或许能逼着自己不去找她,令她放下;若是定要他绝情绝爱方能放过他二人,他又如何能做得到?
      他没有一日不在想她,分离愈久思念愈盛,凡间那三年的回忆并不能够温暖他如坠冰海的心。
      他盼着她能上天宫,让他远远看一眼也好;他日复一日地在太晨宫里等着她,怀着焦灼的期待,指望某一日能见到她如从前那般蜷在太晨宫门外,犹豫迟疑地瞧着他,唤他一声帝君。
      他终究什么都没有等到,他硬着头皮去青丘迎亲,他连见到她时该如何问候都在心底演练许多次。她已是青丘女君,自然同当日不同,不会再陪他逗趣,替他端茶倒水,更不会温柔地趴在他膝头痴痴望着他。他缓步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做好了准备迎接她突然出现的某一刻,他定要走上前去,问候一声,看一看她这些年是不是同他一样,究竟过得好不好。他希望她过得好,又希望她过得不要太好,这种纠结的心情,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然而他终究没有见到她,她躲着他,连见他一面都不肯。明明是自己令她放下,她明明顺了他的意,做得那样好,他却觉得心若死灰。
      回程的时候,他垂头望着脚下的往生海,烟波浩渺,他记起自己还曾想过若是死后能够葬在青丘,同她日日相伴,那该有多好。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同她日日相伴。
      他当日那样声色俱厉地望着她,质问她究竟有何资格陪着他,她嚅嗫着说在凡间他们曾是夫妻,她将他看做自己的夫君。他自己说过的话仍历历在耳:就算本帝君命不久矣,你又是用什么身份来陪我?凤九,你想要我说多少次,与我,凡尘那劫仅是渡劫,你不要对我抱任何希望,没用。你我没有缘份。
      她踮着脚来亲他,颤抖的唇带着凉意,还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他却站得如一尊雕像,一丝回应也没有。
      你不要对我抱任何希望,没用。你我没有缘份。他想不出,自己当日究竟为何能够说出这些话。
      他想护着她,却一次又一次伤害她,幸好他这只小狐狸未曾放弃过他。帝君生,凤九便生,帝君死,凤九也绝不愿独活。她抱着他说这句话时,他并不以为这是真的。
      但是后来,在若水河畔,他晓得,这果然千真万确。她奄奄一息躺在他怀中,他抱着她,心里想着的只有她。天下苍生,四海八荒,自然有其他人会去守护,可是他这只小狐狸,却只有他能护着她。
      他想一直一直那样抱着她,却只能眼睁睁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如刀割。
      那之后见不到她的许多年中,他曾想过,若有朝一日能同她在一起,自己定然细心地护着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不让她有一点一滴的痛楚。然而,他却仍没有做到。他想将她紧紧抓在手中,却不曾想到,抓得太紧,也许会让她感到拘束,让她想要逃离。
      连重霖都能发现的事,他为何竟想不到?唉,他长叹一声,他当日做的那件事,自己都无法理解,就如同无法理解当初说的那些绝情的话。
      她会生气,会逃离,也是理所应当。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去将她抱回来,还是该放一放手,给她更多的空间。
      他垂目望着自己掌心。
      在他掌心,还躺着一枚琉璃戒,戒面是一朵鲜红的凤尾花,展翅欲飞,正如她额间的印记。这是他的半心,他一直等着有一日能交至她手上,却又忍不住希望,那一日能慢一些到来,让他再多多陪陪他的小狐狸,多抱一抱她,多亲一亲她,多多地将她搂在怀里,细细疼爱她。
      他生,自然时时刻刻陪着她宠着她,若是他死,却绝不能让她来作陪。
      只是,这样甜美的日子,实在是,太短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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