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戏若浮生》季桃初

68、伤春曲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一只毛茸茸的耗子精举着破烂的小黑旗，旗帜上划着歪七扭八的鬼画符，需得仔细辨认，才认得出上面白石灰涂就的‘巡山’二字，肥硕的腰间别着一枚酒葫芦，走起路来敲在耗子精的肚皮上，晃浪晃浪作响。
　　耗子精在这座山头已经活了几百年了，他们黑头山一向在妖界响当当，多少小妖听见，都闻风丧胆，当然，除了他们这群成气候的妖怪外，更少不了他们大王的八面威风、凶神恶煞、茹毛饮血、罪大恶极……耗子精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罪恶词汇都无法形容出他们大王的凶残，想当初……
　　至于为什么要想当初呢？耗子精有点忧郁，最近，他们大王变了，变得娘炮了许多，以往，一张嘴就能啃两条人胳膊的饭量，现在居然只能啃两条鸡腿。
　　耗子精脑海里又想起他们大王倒在雪白的狐狸皮上，一手握着鸡腿，一手举着筷子疯狂的扒着眼前的白米饭，美名曰：修身养性，最近吃素，拒绝杀生。
　　耗子精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仅存的智商不允许它昧着良心承认鸡腿是素事，而且，而且，他们的大王竟然用筷子吃白米饭！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一点都不爷们！
　　鸡腿的美妙之处就在于，永远也吃不腻。
　　宋青青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坐在黑山西口的山头上，看着太阳再度落下，日复一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来到这里多久了，当睁开眼睛看到满屋子蛇虫耗子山鸡都半人半妖齐刷刷的趴在她床头的时候，宋青青意外的没有被吓倒。
　　忘了哪位古人曾说过：吓着吓着，也就习惯了。
　　宋青青当时只觉得腹中饥饿，她眨巴着眼睛挠了下脑袋，平静道：“我饿了。”当过鬼、做过妖，宋青青觉得自己对非人类物种的了解已经有些熟悉的令人发指，她话音未落，继续补充道，“最好是鸡腿，烤的那种。”
　　果不其然，迎接她的是众妖激动的眼神，这也难怪，试问，一个能呆在妖怪堆里活着缓缓醒来的玩意，能是人吗？肯定不可能啊，宋青青睁眼的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八成也是个妖怪。
　　“大王，你可醒了，嘤嘤嘤。”山鸡摇着花枝招展的尾巴，一屁股顶飞隔壁的蚯蚓怪，扑倒在宋青青床前，修长的手指不停的抹泪，深情款款的望着宋青青，“您再不醒过来，奴家也不活了。”
　　大王。很好，是个妖怪头头。
　　宋青青内心里靠着为数不多的信息快速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原主的回忆也逐渐涌入她的脑海。
　　啧啧啧。真是伤尽天良的妖怪。
　　宋青青边回忆边冲着面前的山鸡微笑，嘴上还不忘了催促，“鸡腿记得拔毛烤熟。”
　　她毕竟骨子里是个人，生肉这种东西，还真是接受不了。
　　……
　　宋青青咬了口鸡腿，伸了个懒腰，继续拖着腮帮子在西口的山巅上看落日。
　　她忧郁，很忧郁。
　　“大王若是苦闷，奴家可为大王舞一曲。”山鸡摇晃着拖地的尾巴，侧身旋转，便化作一名妙龄少女，女子穿着墨绿色的长裙，上绣着大片的牡丹，红绿相撞，就跟她原身的尾巴一样：花枝招展。
　　不得不说，山鸡变成女孩子，真的有那么一丝丝的好看，也不枉当初那个做大王的喜欢她。
　　宋青青抬手摸了摸长在脑门两侧的犄角，点点头。
　　俗话说的好：山鸡哪能变凤凰。
　　但是宋青青不那么觉得，眼前的女子脚踩着夕阳余辉，长袖旋转飞舞，一头秀发随意的卷在风中，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真真带着股仙气，想来，凤凰于飞，也不过如此了。
　　“妙妙跳的真好看。”一曲舞罢，宋青青嘴里叼着鸡腿，由衷的鼓掌。
　　“大王欢喜就好。”妙妙从空中飘下，见宋青青一侧的盘子差不多要见底，一挥衣袖，一盘油光噌亮的鸡腿再次出现在宋青青眼前，她往宋青青身边蹭了蹭，天真的抬头，屁股微微摆动，拖地的尾巴便冒了出来，眼前的女子有些害羞，“大王放心吃，鸡腿这种东西，我们山鸡一族要多少，有多少。”
　　嘴巴里还叼着啃到一半的骨头，宋青青顺着她的话视线逐渐下移到她露了半截的小腿上，口中的鸡腿，忽然就不香了。
　　宋青青作为黑山头武力最为强大的头头，忽然间就沦落到混吃等死的堕落状态，不在开疆拓土攻打其他的山头不说，甚至连误入的砍柴人也不吃了。
　　一来二去，引发了众妖精的不满，要不怎么说人和妖没什么区别呢，人界有农民起义，妖界就有众妖造反，宋青青在成为黑山头的众妖之王不过一个月后，就迎来了“义军”，妄图想要推翻她这个无能妖王的统治。
　　结果，自然是被打的落花流水，夹着尾巴灰溜溜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性子虽然变了，但是武力值还在啊。宋青青很满意现在的状态，比起前几次的被人虐，现在能够轻松的虐别人，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妙。
　　于是，黑山头的妖怪们明白了，他们的大王不是变弱了，而是，有了更深的城府。那句成语怎么说来着：养精蓄锐！
　　于是，一向四处找事，没事就去村里咬小孩鼻子的耗子精，毅然决然接下了宋青青分派下来的任务，巡山！
　　耗子精腆着大肚子摇晃在曲径的小道上，偶尔也会想到当初的威风凛凛，想到不那么娘炮的大王。
　　兵娘，娘一个，将娘，娘一窝。
　　在宋青青的带领下，黑山头的小妖们开始学习用筷子吃饭，只不过跟他们大王的白米饭比起来，他们夹的更多是未成形的兔子、麻雀那些活物。
　　“妙妙，你说今天他们会找到人吗？”宋青青看着夕阳落下，又看着月亮爬上山坡，一天过去了，又是无所收获的一天。
　　妙妙摇摇头，“黑山边界这块地咱们每天都有几对人马去寻，都没什么消息。”
　　“哎。”宋青青叹气，两只犄角顶在膝盖上，鸡腿再好，她也不能在这里过一辈子啊。
　　不知道天厄现在在哪里。
　　宋青青迫切的想要见到他，毕竟他是她回家唯一的希望。可与此同时，内心又有着些许的排斥，上一世，他们碰撞的太厉害，也见证着一对恋人悲剧的轰轰烈烈。
　　“大王，不如咱们多往边上探探？”妙妙拨弄着光亮的羽毛，嘟着嘴巴娇声娇气道，“黑山才多大呀，大王之前说过要把对面山头的红狐灭了，扒皮给奴家做地毯的。”
　　“算了，反正等一天也是等，等两天也是等。”即便自己找不到天厄，天厄也该找得到她吧。
　　宋青青伸手挠着脑袋，头上的犄角有点痒，她记得自己是怎么白手起家的，也记得自己是怎么打下黑山头，亦记得自己在黑兄精的婚礼上抢了妙妙回来做压在夫人，她记得很多，记得属于这个身子最值得骄傲的回忆……可是，偏偏她不记得这个身子的主人到底是什么。
　　因为妙妙，宋青青一度以为自己应该是个妖界壮汉，怪中猛男，可是她无论是从记忆，还是从身体上，都没发现一个雄性该有的特征，难道妖怪本就没有男性特征，这个念头直到无意间她看到小花蛇洗澡，宋青青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目。
　　如此看来，那就只能说明，自己不是个男的了，可是作为女妖，宋青青摸着平如机场的胸膛，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宋青青现在是个妖怪，一个没有性别，不知来历，只有着高超术法的大妖怪。
　　头上的犄角又有点痒，宋青青再次抬手挠它的时候，心底莫名有些烦躁。
　　“大王！”就在宋青青和她的小犄角较真的时候，远处连滚带爬地飞过来一只癞□□，□□嘴里吐着咕噜声，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大王，二……二大王他回来了。”
　　是了，黑山头不止只有宋青青一个大王，她还有个不知道是兄弟还是姊妹的副手。
　　还没等宋青青想好该如何迎接这位同僚，只见一道银色闪过，面前的□□精就以一种十分圆润而直接的方式划过半空，消失在了宋青青的视线里。
　　“阿金，你还好吗！听说，你现在只吃鸡了！”眼前的人和她长得并不相识，却也是个人身模样，此刻，正担忧的望着她，双手不停的摇晃着宋青青的肩膀，而宋青青也在暗搓搓的打量着眼前人，嗯，记忆果然没有错，眼前这个，也是个不男不女的。
　　“我还好。”宋青青被她晃得如小鸡啄米，“就是，晃得有点晕。”
　　“你没事就好。”那人长呼一口气，继而又眼神放光，神秘兮兮的拉过妙妙，三人凑做一团，悄声道，“我刚得到一个消息，那人马上就要到黑山了。”
　　“阿银说的那人可是……”妙妙震惊的捂住嘴巴。
　　显然，宋青青没有接到他俩发出的脑电波，意会不来，满脑袋问号，“那人是谁？”
　　“东土大唐遣去西天取经的圣僧。”
　　啪嗒——
　　宋青青仿佛听到自己下巴掉落的声音，忍不住颤抖的摸摸自己脑袋上的两根金光灿灿的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