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戏若浮生》季桃初

55、思春记

　　这种停滞不前的关系，直到魏瑾遇刺才被彻底打破。
　　宋青青得到消息的时候，昌华山庄已经被精锐部队护的水泄不通，山庄内所有的圣手名医都被魏年一句话带到了醉园，而宋青青，作为一个外人，自然是被‘请’了出去。
　　她透过厚厚的人墙，费尽力气，才看到魏瑾的身影，他几乎是被人抬进去的，胸前插着根细长的箭羽，翎毛已经被鲜血染的辨不清原本的颜色。
　　周围的气氛冷到冰点，丫鬟小厮更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惊到屋内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生是昌华山庄的人，若是魏瑾倒了，他们便只能做昌华山庄的鬼。
　　魏年尖锐的声音偶尔伴随着大夫的告饶从室内传来，血水一盆又一盆的往外端，光是瞧着，就令人胆怯。
　　别看魏年平日里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见谁都自带三分客气，可他到底是魏瑾亲手教出来的，这会真动了怒气，脸上的笑早就收敛到不知何处，长眉斜飞，眼眸里落着化不开的冰渣，恍惚瞧过去，倒真有三分魏瑾的影子。
　　“公公息怒。”大夫齐刷刷跪了一地，有胆小的竟是整个瘫倒在地面上，只知道不住的磕头求饶，“箭头装有倒刺，若是拔出来，铁刺必定会有些遗留在体内，届时随着血液流入心脏，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
　　“难不成箭插在身体里就活得成？”魏年撩袍一脚踹到最前方的大夫肩头上，他这次使了力气，竟踹的那中年大夫整个翻仰过去，“若是魏厂公出了什么差池，你们便一起跟着陪葬罢。”
　　“公公饶命啊……”
　　“求公公开恩吧……”
　　哭求声此起彼伏，这根箭，拔是死，不拔，亦是死。
　　“咳，咳咳。”床上传来魏瑾的咳嗽声，每次咳嗽都因伤口的收缩而钻心刻骨的疼，小魏公公听到声响，忙转身跪在脚踏上，他单手撑在魏瑾身侧，尽量离他近些却又不碰到他，为他平添痛苦，“干爹，您放心，儿子一定想办法救您。”
　　“她呢？”魏瑾失血过多，连唇都没了血色，这次是他大意了，才着了礼王的道，箭头刺入胸口的那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就想起了宋青青。
　　来昌华山庄的路上，他头脑昏沉，辨不清环境，也听不到声音，可眼前总是出现宋青青的影子，有时是在皇宫的宫道上，有是是在热闹的酒肆中，偶尔还在荒凉的丛林里，他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会浮现这些，那是他从未陪宋青青去过的地方。
　　他和她的相遇相交，总是把她由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她来到昌华山庄整整三个月，永远都是面对着这一方天地。魏瑾突然发现，他甚至连都城的街道都没让她去看过。
　　往日里，宋青青总爱把无聊二字挂在嘴边，他总故意闹她几下，有时候过火了，她也只是生气把他喜欢的花圃给挖成鱼塘，可没有一次，是她求他出去。
　　魏瑾隐约记得，宋青青曾跟他说过，她想回家。
　　仿佛现在的宋青青并不是真实的，那个在酒肆中听书，在山野间奔跑的女子，才是她。
　　“在外面。”小魏公公侧耳一怔，立刻回头高声吩咐，“把宋姑娘带进来。”
　　方踏入室内，血腥味便混着药味冲入宋青青的鼻息，地上跪满了瑟瑟发抖的大夫，有两个年纪大些的，身子都佝偻了，瞧上去，怪可怜的。
　　正想着，人就走到了床榻前。
　　床上的人比往日里少了几分血色，脆弱的如同琉璃盏，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碎成许多块。
　　“魏瑾。”宋青青蹲下身子，鲜血不停的从他胸口涌出，那么红彤彤一片，就像上一世在黑山上一样，他挡在她身前，被黑山老妖捏碎了心脏，鼻头一酸，宋青青眼泪就差点掉下来。
　　“你想要什么？”魏瑾觉得自己走到这份上，难得的心软了一把，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迈过这个坎，这世上，恨他的人那么多，一旦他没了，他身边的人都被变成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他到底还是想让宋青青好好活着的，“如果……”
　　“我想让你活着。”宋青青打断魏瑾的话，她吸着鼻子，眼神一瞬部瞬的盯着魏瑾的胸口，箭头几乎整个都埋在了他的皮肉中。
　　“你……”魏瑾目光落在宋青青身上，片刻的失神后，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眼前的人皱着眉，一向爱笑的眼睛现在也没了笑意，盛满了担忧。魏瑾做了这么些年的厂公，在宫内混的如鱼得水，察言观色那一套更是学的出神入化，搭眼过去，就知道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你不想回家了吗？”
　　宋青青揉了揉眼睛，等里面的水雾不会汇集掉落，才喃喃开口，“回什么家啊。”
　　魏瑾忘记了一切，包括他们离开的方法，没有找到东西，她是回不了家的。天厄说，如果她死在这个世界的碎片里，就是真的死了。宋青青抹眼泪的手猛然停在半空中，之前的天厄一直是胸有成竹的，这也让她活的过于安心，她似乎忘了问天厄，如果是他先死在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
　　瞳孔不停的晃动，宋青青几乎是踉跄着离开床榻，冲到为首的大夫面前，她心底忽然升起强烈的不安，死死的拽着大夫灰黑色的衣袖，“救……救他，一定要救他！”
　　原本还能忍住的眼泪，这回就像不要钱的珠子似的，不停的往地上砸，宋青青有些不敢想，万一，万一天厄死了，她被永远的困在这个世界，该怎么办？
　　“姑娘，老夫也是无能为力。”留着山羊胡的老大夫如丧考妣，如果可以救人，他会不救吗？他着实不想把自己的命搭在这里，“箭头有倒刺，拔不得。”
　　“倒刺。”宋青青还拉着老人的袖口，“不是因为伤及心脉？”
　　“箭头距心脏还有几分距离。”老大夫颤抖着双手，声泪涕下，“若是普通的箭羽，自是容易得紧，定不会蹉跎到现在。”
　　“倒刺是什么？”宋青青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铁针，一旦铁针离体，极可能顺着血液扎入心脏。”魏年在她身后缓缓开口，语气里含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礼王竟然拿自己年幼的儿子做诱饵。”
　　这只箭伤了魏瑾，却也断送了那个年幼孩童的性命。
　　“那……”宋青青觉得这个桥段似乎在很多狗血八点档里看过，只是没想到那么嗤之以鼻的烂梗，居然真实的出现在了她的人生中，只好硬着头皮偷电视剧的办法，“用磁石吸住，会不会好点？”
　　磁石！对，磁石！为首的老者再听到宋青青意见的当下，眼里熄灭的光瞬间又亮了起来，“把磁石放在伤口处，可以吸住铁针！”
　　虽免不了针扎皮肉的痛苦，可终究是能救回一条命的。
　　人生，就是由大起大落组成的。
　　早知道这么简单，她当初就不该听魏年的出去。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有了着落，宋青青连带着步伐都轻快许多，她迈着小步子扑到床榻前，看似离得很近，可到底还是怕伤到魏瑾，留了块距离，贝齿咬着下唇，宋青青迫不及待地想要与魏瑾分享这个好消息，“大夫说，你有救了！”
　　“我听到了。”魏瑾想要抬手揉揉宋青青的脑袋，碍于如今的狼狈，只能作罢，“卿卿的办法，很聪明。”
　　“一般，一般。”宋青青实在不想告诉他，这桥段她从小学一年级古装剧里就在演，直到她大学毕业，梗依旧活跃在大小荧幕上，但是转念一想，免费的来的感激不要白不要，“我这么聪明，你怎么赏我？”
　　“等我伤好了，赏你每天都去陪我读书。”身上专心的疼，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有些止不住的开心，魏瑾看着宋青青期待的表情一点一点凝结，才笑着补充道，“这次保证不会闷。”
　　魏瑾说的果然没错，草长莺飞的三月，冬寒早已不声不响的退去，宋青青被魏瑾牵着，再次出现在了她熟悉的书房内，只不过，这次，比起空旷的书房，她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她看着魏瑾把玉扳指丢进了笔洗当中，再比如，她看到半墙高的百鸟朝凤图转出了她没见过的弧度，露出狭窄的密道。
　　“走吧。”魏瑾伤还没有好利索，手臂轻揽着宋青青的肩膀，“带你去看看什么叫世外桃源。”
　　密道越走越宽，昏暗的烛光也逐渐被自然的光亮所替代，等踏出密道的那一刻，宋青青才切实的体会到魏瑾口中的世外桃源是什么意思。
　　三间低矮的瓦房坐落在花树丛中，中间被一条卵石铺就的蜿蜒小路连接着，没有石壁遮日，没有日夜不分，比起喧闹的乡村多了份宁静，比起压抑的昌华山庄又多了份怡然。
　　“难怪你老喜欢呆在书房里。”宋青青跟着魏瑾踏上卵石，卵石被磨的平滑，并不硌脚，“原是在这里偷闲。”
　　“卿卿可要跟紧我，这儿不比外头。”魏瑾牵着宋青青的指头，“到处都有奇门遁甲之术，你万一踏错，可莫怪我不救你。”
　　“一个院子而已。”宋青青相信，魏瑾既然开口，就不是在哄她。
　　“这可不是普通的院子。”魏瑾抬手推开紧闭的房门，入眼是两旁满墙的木匣，魏瑾指尖抚过盒身，漫不经心地解释道，“这里面，放着朝堂内所有大臣的生平卷宗，买官鬻爵，打杀奴仆，每笔帐都在这小小的匣子里记得一清二楚。”
　　魏瑾每说一句，宋青青的心就冷上一分，也难怪这么多人想要魏瑾的命，他知道的实在太多太多，他手里的把柄也太多太多，多到令人恐惧。
　　这么看，魏瑾去阎王爷家串门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她可不愿意因为他赔上自己的小命。
　　“卿卿。”魏瑾的声音打断宋青青的思考，她顺着他抬起的手臂望去，不远处的桌案上铺着块金丝绒布，一枚帝王的传国玉玺，就这么毫不遮掩的裸露在空气中，旁边落着张素签，等人走进了，宋青青才看清上面的字。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背后鸡皮疙瘩疯长，宋青青几乎可以肯定，“你想造反。”
　　自古以来，她就没听过造反成功的太监。
　　“与其寻觅皇嗣，不如取而代之。”魏瑾手指不由自主的想要触碰玉玺，却又在半空中忽然收手，他抱胸而立，身影看上去那么的骄傲，开怀道，“卿卿想不想去万人之上。”
　　“一人之下？”
　　“不。”魏瑾摇头，“卿卿无需在任何人之下。”
　　宋青青看着魏瑾，一时语塞，要是再在这个时空耗下去，怕是不久的将来，自己就要被迫开启女皇剧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