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子于归》半碗花雕

41、选择（一）

　　邓玉书跟叶子乔商量了一个新的计划，好几天才终于取得徐大人的同意——因为上次已经动用了很多人，结果无功而返，这一次一定要更慎重才行，而且这一次是在驸马府。

　　邓玉书身体稍微好些，就跟叶子乔亲自在驸马府里布置，一连忙了两天一夜，总算是将人员安排妥了。

　　而明天，就是收网的时候。

　　邓玉书坐在驸马府的门卫里休息，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抓住这人，自己腿伤虽然隐隐作痛，但不影响活动，只要小心一些，肯定没问题的。更何况驸马府上十分配合，调了许多的人帮忙。

　　邓玉书正想着，叶子乔从外面进来。
　　“好了好了，万无一失。”
　　“上一次是我大意，这一次，你可别松劲了。”
　　“你也太紧张了，谁还没失手过呢，”叶子乔说着坐在她旁边，有说道：“今夜我守着好了，你也该回去看看，大娘一个人在家，说不上怎样担心呢。”
　　“算了，反正也担心了好久了，干脆等明天忙完再回去好了。”
　　“就算明天抓到了人，审起来也够麻烦，且各个府上还要派人来说话，徐大人也要亲自来的，说不上又推到什么时候，快回去吧。”
　　叶子乔说的也对，可是邓玉书还是有些犹豫。
　　“快走快走，这会还能骑马 ，一会宵禁你就只好走回去了！”
　　叶子乔说着直推她出去，又吩咐人去牵马来。
　　“来不及了，我走着就好。”
　　“那可不行……”
　　“你到底让不让我走了？”

　　邓玉书在衙门口伸了个慢腾腾的懒腰，想今夜可真不适合回家，这边府上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娘亲估计也快睡了，而且就快宵禁，可她真的有些想念自己的老娘了，这段日子除了案子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被石小清占用，更加没空陪她，这几天干脆早晚也不回去了，娘亲不知怎样担心自己。

　　邓玉书一边想着一边往家里走。

　　正走着，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你躲着我？”
　　这声音意外地闷闷的，不过那怨气十足的调调，再错不了。

　　邓玉书还没准备好面对她，尤其是带着娇嗔的她，于是也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那脚步声也不停，一直在自己身后。
　　走了一会，邓玉书终于忍不住，说道：
　　“我这时候走夜路都要好好想想，你就这么喜欢……找麻烦？”

　　邓玉书本想说“给我找麻烦”，可是现在她心里已经没了石小清的地方，也就说不出这样的话。

　　石小清只看着邓玉书忽然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一地啊嘲讽，本来准备好的质问被噎了回去，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石小清的性格邓玉书也是知道的，虽然总是笑嘻嘻地，也看着很温柔似的，可她认定的事情也不会轻易放弃，干脆跟她说清楚。

　　“石小清你听好了，这话我只说一次，我们不合适，聊聊天也罢了，再多的，什么也不会发生了。”

　　邓玉书冷的像个陌生人。

　　“不就是一张纸……”石小清鼓起勇气跳到她身前，说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不合适。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你不是也问过，什么时候过考察期么，现在我告诉你，你的考察期结束了，因为咱们就到此为止。”

　　“我等了你那么久，做了那么多事，就因为一张纸……”

　　“石小清，你现在是想怎样，想要博取我的同情？”

　　石小清是真的喜欢邓玉书，才肯这样低声下气，才肯在她“婉拒”之后还来挽回，可她万万没想到，邓玉书会有这样绝情的一面，这样冷酷又无情的一面，这样，无情地嘲讽自己。

　　她有些怀疑，眼前的人，真的是邓玉书么？
　　“我不信，你明明喜欢我……”

　　看着石小清眼泛泪花的样子，邓玉书心里仍是习惯性地抽搐，可她也绝不会对着这样一个人心软。
　　邓玉书搜肠刮肚地想——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情呢？

　　然而没等话音再起，两人又同时听到了夜巡脚步声，夜巡的人似乎也听到了他们争吵，正加快脚步往这边来，

　　石小清看见邓玉书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好像松了一口气，好像又有些惋惜——她马上意识到，邓玉书希望自己消失在她眼前，而且，是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一开始听到这熟悉的脚步声，石小清还想自己又得救了，就像上次一样，可看着邓玉书微微躲闪着的目光时候马上明白，这一次她不会救自己了。
　　可是想走，却来不及了，夜巡的人已经到了跟前。

　　“原来是邓大人，这位是跟您一起的？”

　　邓玉书看着蒙硕，笑了笑，说道：“问路的。”

　　“不好意思姑娘，跟我们走吧。”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石小清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切都是假的吧，她甚至没有任何挣扎地被夜巡的人绑了起来。

　　蒙硕将石小清捆起来，刚要跟邓玉书寒暄几句，却只看见她潇洒的背影渐行渐远，心想今天邓玉书可真冷，一点不像平时那个笑脸相迎的人，不过最近六扇门也够烦了，估计她也是心思太重了吧。

　　石小清被推搡着关进牢房，三面墙壁一面铁锁锁住的门，没有窗户，满地泥土，角落里还有各种虫子爬来爬去……
　　自己一定是中了邪，邓玉书上一次已经表明了态度，自己还要去自讨苦吃，现在好，落得这样的下场。
　　可她是邓玉书啊，真的就这样互不来往，自己怎么做得到呢？

　　石小清虽然违法乱纪的事情做很多，被关进监狱还是第一次，所以短暂地抱怨感情之后，终于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安危。
　　除了邓玉书谁也不知道自己被抓了，会有人来救自己么？
　　那些抓了自己的人也没理会自己，自己更没带钱，贿赂他们会管用么？
　　小时候听了许多进了监狱就莫名死掉的事情，自己会不会碰到呢？

　　“喂，有没有人，我身上的荷包不见了，你们看到没有？”
　　“官爷，我是流沙坊的啊，你们过来，我给你们跳舞啊？”

　　石小清喊了一会，毫无动静，可是喊着喊着自己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邓玉书再讨厌自己，也不会看着自己死的！

　　这时候一只老鼠跑过，石小清一下踩住它的尾巴，看着它吓得乱跑。老鼠忽然停住装死，石小清就松开，可老鼠刚要跑，她就又踩住……
　　这样玩了一会，有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她就经常这样玩，尤其下雨天，老鼠大概被冲毁了洞穴所以四处逃窜，而下雨天自己也经常找不到吃的，感觉跟他们同命相连……
　　现在看着这些老鼠，觉得自己当时可真可怜。

　　石小清松开脚，放走了老鼠。

　　脑海里浮现出邱穆怡的话——你现在有了选择。

　　石小清将眼睛紧紧贴在手臂上，忍不住哭起来。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刚睡着，石小清就开始做梦，她梦到一个姑娘，对自己很好，可是自己跟她一点都不熟，她对自己好，也不因为他们一起共患难过，也不因为自己救过她的命，她就是愿意对自己好，石小清觉得这梦太美好，美好的让人害怕，于是想要逃离，可逃离了这一个，马上又开始另一个梦，梦里总是有人追着自己，几次将自己追到悬崖，她却只是笑着，然而自己听不清她说些什么，而自己说话她也听不见似的，于是自己仍是害怕，仍是不停地奔跑，有许多瞬间她似乎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就是醒不过来，只是不停向下掉落……

　　终于狱卒大声呼唤着，终于把石小清惊醒。

　　石小清一睁开眼睛，仍是漆黑的监狱里，不过马上看到了瑾瑜，再往后，还看到了邱穆怡，再有，就是狱卒了。
　　石小清想要挤出一个笑脸，却是自己也觉得笑得太难看，干脆放弃，想要开口似乎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任由邱穆怡和瑾瑜搀扶着出去。

　　邱穆怡雇了一辆马车，三个人一出来就上了车，而上了车石小清发现，齐小环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