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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逃离桃源(5) ...

  •   是夜。

      月色凉如许,湿冷发霉的气味浸透床上的被褥,朦胧黯淡月光从木格窗透射进屋内,分布异常拥挤的四五座老木屋,卧房里,有人沉沉入睡,有人辗转难眠。

      猝然,急促大力的敲门声响起。

      “嘭嘭嘭!”

      “谁啊?”

      被吵醒的人不耐烦从床上翻身而下,“嘎吱”一声打开门,门外,惨淡月光照在来人灰白脸上,因惊恐而瞪大突出的眼,粗重的喘息,在这个夜里有几分骇人,小郑惊得猛地倒退一步,抽了口冷气:“嘶!小史,你这是怎么了?”

      小史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眼瞪得很大,眼珠几乎爆出眼眶,直勾勾盯着他:“死、死人了。”

      “!”

      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老屋忽然醒了,紧接着,紧凑挨在一起的几座房屋都亮了,凌乱脚步声哒哒哒震荡在空气中,十多人一刻钟内聚集在这座房子里。

      张姐为首的一众人,望着厨房一滩猩红的血,陷入了久久的死寂。煤油灯昏黄的点点光芒驱散黏稠黑暗,一具成年男子尸体倒在血泊中,鲜血从碗口大的脖颈喷射而出,墙壁,门槛,灶台,厨房里没有一处不溅上了暗红的血液。

      小史抖着唇:“……上、上面,你们看。”

      众人缓慢抬头,定睛一看,瞳孔倏地一缩!

      厨房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窗口,窗口对着厨房门口,月光从窗口流泻进来,农村的老式灶台很庞大,连着烟囱直耸而上,穿过屋顶瓦片,烟囱露出屋顶的部分半米多长,灶台上搭着小小的台阶状土架子,平时用来摆放生活煮饭常用的物品。

      然而此刻,灶台最上面的一阶,红黄泥巴砌成的灶壁上,几道鲜血滑落顺着土灶凹凸痕迹蜿蜒而下,如一条条恶毒邪狞的赤链蛇,嘶嘶吐着蛇信子,顺着网上看去,只见一颗惨白头颅摆在上面,从上而下俯视,没有闭上的眼死死盯着门外站着的一众,嘴角拉出一个渗人的诡笑,这幅阴森诡魅的场面让人不禁浑身一颤,一股森然凉意顺着脚后跟蔓延到后背,让人不由觉脖颈处凉飕飕的。

      ……

      滴答滴答。

      那一声声黏稠恶心又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盘旋往复,若跗骨之蛆黏着在所有人心里,回荡在每个人耳际。

      这一次死的人,姓唐,四十左右,大家平时习惯喊他老唐,和老唐住一个屋的有三个人,小郑、小史以及一个与老唐年龄相仿的李姐。

      老唐的事一出,次日三人齐齐搬走了。

      不是他们胆小,那天晚上那一幕的刺激实在不小,稍作镇定众人一查看,厨房里到处都是凌乱的血迹,摆在上面的锅碗瓢盆多少沾了些暗褐色血污。

      常用来提水的老旧木桶里盛了大半桶血,不知道的还以为逢年过节宰杀牲畜特意拿桶子放血,一想到这个,小郑三人就一阵脸色发青。

      众人稍作盘算,张姐那屋住了四个人,还剩一间不宽敞的卧房,另外有一间空置的柴房,就由小史和李姐搬进去住。

      杨哥那屋原先是住满了,李子去了后空出了一间房,小郑一再强调他不忌讳这些,这才打消了李姐和他换个屋子的想法。

      老唐的丧事只简单处理了下,草草埋葬了事,短时间内无端发生了两起凶杀事件,且几乎明摆着是自己人下黑手。

      大家面上不说,心里早已不如初始那般和谐紧密,彼此间隔阂怀疑渐生,就连晚上睡觉也恢复了原先在末世中的警醒戒备。

      三天后,雨停了。

      雨后的天色并不如人预想中的那般湛蓝明澈,灰白的天幕仿佛染上了厚厚灰尘,太阳挡在云雾背后,光线无法穿透。

      灰扑扑的天色与环村高高耸立的群山山顶雾气相接仿若一色,浑然一体。

      孕育在盆地里的小村庄好似被一张大网纹丝不漏严密封锁,张开口只是为了迎接猎物主动走进饥肠辘辘腹中。

      地为祭坛,天为囚笼。

      朱哥很熟练地择菜,简缨坐在板凳上,默不吭声地看着,怀里空荡荡,难得没有抱着那只她表现得极喜爱的垂耳兔。

      朱哥随口问:“兔大爷呢?”

      “跑出去玩了。”

      简缨毫不犹豫把锅推到兔子头上。

      “没事,到饭点了自然就回来了,要是天黑了还没看到你来告诉我,我给你去找回来。”

      “……哦,谢谢朱哥。”她其实并不是很想见到兔子。

      “今天吃螃蟹?”

      “对,小郑几个今早上又跑去溪里翻螃蟹,叫得最欢的小郑几个连螃蟹钳子都没摸到,最后倒是三毛抓到了大半桶,全在这儿,油炸螃蟹,炸好了待会给他们送去。”

      “我去送。”

      “行,那就麻烦小卓了。”

      简缨看了眼装着螃蟹的木桶,很快收回视线,不再说话。桶子有点高,从简缨这个角度勉强看得见最上面浅浅一层,五颜六色圆润有光泽,灯光打下来也许挺好看的。

      一连三天没睡好,吹着凉凉的微风,简缨靠着墙昏昏欲睡,突然,朱哥扬声叫了声:“哟,兔大爷回来了。”

      简缨猛然睁开眼,睡意全飞走了。

      简缨不回头,奈何兔子长了腿,还是她的两倍,眼皮一眨,脚跟前就多了一只棕色毛团。

      她低眸定睛看去,好吃好喝养了这么多天,兔大爷就跟吃了空气一样,半点肉没涨,还是初见时小小的一只,两只长耳朵耷拉在脑袋边上,好似两只大蒲扇,蠢萌蠢萌的。

      兴许是那双乌黑水润眼睛太过湛湛有神,众人皆认定兔大爷萌倒不假,和蠢字却是半点不沾边的。

      兔子仰起脑袋,定定望着简缨,像个石墩子一般蹲在那儿,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肢体语言,简缨双手放置膝盖上,四目对视也不吭声。

      朱哥作为一个成年人,且是粗神经的汉子,瞄了眼便自以为一人一宠气氛和谐,大概又开发了什么新游戏,难得物种不同也能玩得如此愉快融洽。

      兔子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冷漠和防备,耳朵抖了抖,再按捺不住沸腾的怒火,叫声异常尖利夹杂着愤怒不满。

      “吱吱吱!”

      兔子想表达的意思,简缨差不多猜个八九不离十,今天早上,她趁兔子睡觉,故意把它连窝带兔“扔”出房门,好吧,其实仅是从后门搬了出去,顺便锁上了房门。

      简缨的用意也很明白,她不想要它了,但是她没想到,兔子竟然又来找她,或者说,竟然没被气跑?

      望着被她气得跳脚一对黑眼睛死命盯着她的兔子,简缨犹豫一下,轻轻抱起兔子,没有放到膝盖上,高高托举在半空,平视着问:“你和这事有关系吗?”简缨其实也不确定,但她还是对兔子说了句:“我睡眠不足就心情不好,你懂的。”

      兔子:“……”

      言下之意,如果今晚她再做噩梦……

      “……吱。”

      简缨故作没看见兔子那副气哼哼的样子,“吃东西了没?”

      兔子不想理她,冷着兔脸跳到简缨肩膀上蜷了起来。

      朱哥惊奇地看着两只,问道:“这是和好了?”

      不等简缨回答,朱哥又说:“哎对了,我记得兔子的成长期很短,虽然这是只垂耳兔,不过想来也差不了多远,咱们还得为兔大爷再找只靓兔回来,所谓成家立业,少了哪一环都不好啊。”

      那兔生多不完整。

      简缨严肃:“玉兔就是美兔子。”

      何况哪来的其他兔子。

      朱哥嘴角一抽:“好吧好吧,你家这位不是兔大爷,是兔大娘。”

      他算是看明白了,小姑娘拿兔子当闺蜜养呢,不光取了个玉兔的名儿,还特较真地给兔子准备餐具,妆点小窝,一门心思把如此霸气嚣张与众不同的雄兔子往淑女兔的方向培养。

      啧,想想略可惜,总之朱哥坚决不认为威武雄壮如兔大爷会是雌兔子。

      简缨无言望向朱哥,她十分好奇朱哥他们眼中的其他兔子到底是个啥玩意。

      身为话题中心的兔大爷惬意十足地趴在简缨肩膀上,小脑袋搁两只前爪上,微阖着眼闭目养神,两只软趴趴垂下的大耳朵自动屏蔽杂音干扰。

      临近傍晚,残阳似火,霞晖红透了半边天,火光铺天盖地层层漫开,红至深处,浓郁得发紫透黑,景观之雄奇壮伟,刹那间驱散了人们心底那如蛛丝缠绕黏附的晦冷阴霾。

      朱哥和莫老头站在门槛前,仰头惊叹面露神往叹服。

      简缨凝神望去,乌黑的眸子骤然一缩,漫天赤红云海在她眼中无力反抗地褪去刻意渲染虚构的庄重浩然华服,顷刻暴露出那片艳丽得近乎糜烂的妖异血海。

      云海滚滚,血浪滔天,灼目的血色刺得她眼睛发疼,晃得眼前一黑。

      下意识扶住门把,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澎湃心潮才勉强恢复平静,余光不经意将一片地域纳入视野,由于所处地势较高,矮小破损的篱笆没能隔断目光。

      天幕被残阳一分为二,一方置身于血光之下,一方融入黑暗,空中四散开点点荧光,火光与青幽中,漫山遍野闪烁着幽幽鬼火的坟茔无声伫立,

      那些“人”没有入睡,而是站在“屋”门口,齐齐转过身,眼遥遥盯视着那座山头,目光阴冷森然,透着丝丝吊诡晦冷的气息。

      她呼吸一窒,抓着门把的手猛地收紧,四肢百骸的血液瞬间冷到了冰点。

      心中莫名掠过一道明悟。

      鬼村,在苏醒。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逃离桃源(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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