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因酱

3、第 3 章

　　夏悠悠刚走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场的学生不禁都为阮宥捏了把汗。
　　教导主任本人并不是说有多凶悍，只是他长了双铜铃似的眼睛，瞪起人来显得格外凶神恶煞，看这架势，他也快把阮宥给吃了。
　　“你给我吐出来！”很明显主任已经被气得牙痒痒。
　　阮宥目光直视着他，没有丝毫的闪躲。项明旻倒是很不安，跃跃欲试地要站出来，把他挡到身后去。

　　好在，沈心然很快赶到，强装镇定地打着圆场：“姚老师，先去办公室说吧，这边还要上课。”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适时响起。
　　“都回去坐好。”沈心然转头冲着一帮学生道。
　　人群接二连三散去，只剩一个女生站在原地没动，夏悠悠多停了一刻，就有人牵牵她的袖子：“走吧，悠悠。”
　　看热闹的人回了座位，闹出热闹的人也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一群不良少年灰溜溜地站成军姿，听教导主任训话。
　　“这么晚来学校打球？”
　　“作业写完了吗？”

　　“阮宥吃的什么东西，好吃不好吃？”
　　问完这句话后，小崽子们没憋住，哄笑了一阵。
　　教导主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严肃一点，别嬉皮笑脸。”
　　一群孩子便敛了笑，头埋得更低。

　　只有阮宥和项明旻没一起笑。
　　项明旻大概是最笑不出来的那个，他犹豫半天，决定抬头自首：“老师……”
　　主任看向他，紧接着就听到“哎呦”一声，阮宥吃了豹子胆，居然当着他的面踩了项明旻一脚。
　　气得他厉声呵斥：“阮宥！”

　　“阮宥，你别这样。”沈心然愁容满面地出声制止，本来还以为阮宥有了点悔改的迹象，没想到转眼又给她惹了事。
　　主任已经不想再理阮宥：“项明旻要说什么？”
　　项明旻龇牙咧嘴地直起腰，那一脚踩得不轻：“那是我写的。”
　　“什么是你写的？那张纸吗，写的什么？”
　　他刚要说话，眼角的余光瞥到阮宥在瞪自己。

　　阮宥不想让他说实话？
　　可是话已经到嘴边，项明旻都不知道该怎么圆回去，仓促之下憋出来：“哦……是，是道歉书。”
　　“道歉书？”
　　“我跟阮宥打架，想跟他道歉来着，就写了封信。”
　　理由充分，完全解释得通。说完项明旻也出了一头汗，佩服自己急中生智。
　　主任沉思了一会儿，用审视的目光看看其他人，没有一个敢跟他对视的。
　　所有人都很紧张。

　　终于，主任发了话：“能道歉是好事。”
　　大家顿时松了口气。
　　“那刚才怎么不说？”
　　一口气又提了上去。

　　主任却无意再追究，这个点他也累了：“阮宥，你也大气一点，别人向你道歉，你吃信算什么？”
　　“是，老师，对不起。”这时，阮宥才低下了头。
　　他终于肯开口说句话，也认了错，算是给了主任很大的面子，沈心然欣慰不已。
　　主任便缓和了些，顺水推舟：“那你们在这里握个手，和好吧。”
　　项明旻憋着笑，先伸出了一只手，阮宥虽然不太情愿，还是握了一下。

　　事情总算收了场，沈心然要他先回教室，她回自己办公室拿一下东西。
　　出办公室后就被人追上：“阿宥你没事吧，肚子有没有不舒服？其实那信给老姚看到也无所谓啊，我又不Care。”
　　学校并不明文禁止早恋，老师甚至有时候还会鼓励这种行为。
　　从沪外毕业的校友，本来大多就会内部消化，还有不少修成正果的情侣从初中开始就暗生情愫。

　　阮宥很冷淡：“你是不在乎，有没有想过别人也会受到影响。”
　　“别人是谁啊？”项明旻懵在原地。
　　阮宥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项明旻继续发愣：“你该不是为了夏悠悠吧？”

　　“真的啊？”他追上去，像发现了新大陆，“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阮宥走了几步。
　　“不是，没有。”
　　项明旻却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恍惚间明白过来：“怪不得那天你他妈下手那么重！”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尽头。

　　阮宥回到教室，引起一小拨注目礼。
　　这其中不包括夏悠悠的，她托着下巴，专注地在面前的草稿纸上涂涂写写。直到阮宥走到座位旁，她才注意到了他。
　　教室里声音不大，只有几个同学在小声讨论问题，颇为宁静的氛围。

　　“没事吧？”夏悠悠关心道。
　　阮宥很少直视她，这会儿也是，垂着睫毛，目光没有聚焦地摇摇头。
　　刚才他跟主任对视的时候可不像是这样。
　　“阮宥同学。”
　　夏悠悠抿了抿唇，把试卷推过来，指着最后一道大题，答题处空荡荡的，只写了一个“解”。
　　“能帮我看看这题怎么做吗？”

　　两节讲解，一节自习，时针过了九点半，集训结束。
　　夏悠悠背起书包，独自走出教室，到校门外的公交车站台，等最后一班回家的车。
　　“悠悠！”徐萌和蒋思甜笑着叫她，捧着什么东西小跑过来。
　　都是集训队的女孩子，平时不同班，虽然不常来往，但见了面都会相视笑笑，彼此说话亲亲热热的，大概是属于同样优秀的女孩子之间会有的天生好感。

　　明明两节课前才去过小卖部吃了零食，这会儿见了，她们手里又各多了只胖乎乎的烤红薯。
　　夏悠悠直觉时间过得好快：“现在都开始卖红薯了呀。”
　　一眨眼，高一上学期已经过了小半。
　　天越来越冷了，校服里穿了针织衫，还是会被夜风吹得瑟缩起来。
　　“对呀，热乎着呢，好暖和。”徐萌把裹着红薯的纸袋往夏悠悠的脸上一贴，三个女孩子一起甜甜地笑了。

　　夏悠悠半边脸还烫着，蒋思甜饶有趣味地跟徐萌说起来：“你们班里的那棵小白杨，真是让沈老师操碎了心。”
　　“他呀……就是不肯学，人是聪明的。不过人家那个家底也用不着好好学。”徐萌一副见怪不怪的语气。
　　“小白杨？”夏悠悠很少参与这种八卦话题，这次却莫名关注了起来，“你们……在说阮宥？”

　　虽然不懂小白杨是什么意思，但这个外号乍听下来，很有一种戳中心脏的感觉。
　　阮宥又干净又温顺的模样，寥寥几笔就勾勒在了眼前。
　　“就是他就是他，坐你旁边那个，长得很帅是不是？”蒋思甜兴奋地拉过徐萌，“萌萌班里的，快听萌萌给你科普科普。”

　　也没几件不得了的事，徐萌不过是这个学期才跟阮宥同班。
　　她在蒋思甜的拾掇下，给夏悠悠说了两件阮宥的光荣事迹。
　　类似于上课睡觉，被老师喊上讲台，然后用一种更简单的算法把题解出来了的那种。

　　而夏悠悠已经见识过阮宥神奇的解题能力，见怪不怪。连全国联赛试卷最后的大题，他思考一会儿后就给出了思路，她怀疑还有没有能难得倒他的题。
　　“不过他文科成绩真是一塌糊涂。”徐萌摸着下巴说，“偏科偏成这样，就算是天才也没救。”

　　在沪外，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仗着百分百的一本升学率，光是小升初考试的那一拨筛选，就垄断了整个沪市最优质的学生资源。这里的学生，要么家里非富即贵，要么就是自身具有非凡的实力，过人的天赋。
　　比你聪明的人，永远比你努力。因此，空有天赋的人大多还是会被埋没。
　　能让人更感兴趣的，是一些跟学习无关的事。

　　蒋思甜撕开焦黄的红薯皮：“沈老师也太照顾他了。”
　　“女老师都喜欢他。”徐萌笑笑，“别看他这两天老是惹事，其实人不坏，他那群狐朋狗友当中，就他不抽烟不逃课，很难得了，打架是头一回。”
　　“那为什么打架呀？”蒋思甜来了兴致，脑洞大开，“为情？”
　　“不知道，我去办公室交作业本的时候，看到沈老师问他话，问为什么动手。结果人家牙关咬得死死的，一句话也不说，老师都拿他没办法。”徐萌也很疑惑，“也没听说过有女朋友什么的，倒是老有高年级的学姐给他送情书，现在的学姐啊……”

　　她们正全神贯注地探讨阮宥打架的原因，可能连钻研奥数题也不及这半分有趣，完全没注意到一辆白色的保时捷从身旁缓缓驶过。
　　两声喇叭响起，夏悠悠才随她们一起看过去，后排的车窗降下，有个脑袋从另一侧座椅努力地探往这边：“书记，要不要顺路送送？”

　　蒋思甜和徐萌交换了眼神，特大新闻，项明旻在追夏悠悠？
　　可那轻浮的喊话刚出口，就被一只手拍走，阮宥的脸出现在窗前，他朝这边看了一眼，仿佛在说，别在意。
　　阮宥侧脸好看，他有一个长得非常好的鼻子，与精致的眉眼配合默契。
　　车窗重新升起，那张脸慢慢消失在黑色玻璃后，随着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