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因酱

12、第 12 章

　　阮宥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他接过了剧本，夏悠悠顺势就靠他近了一点，指给他看：“帮我读这些部分就好。”
　　阮宥点了一下头，然后低下去认真读。
　　字正腔圆，像念课文似的。

　　专注是种魅力，尤其是当它与浓黑的眼睫毛成对出现的时候。
　　夏悠悠的目光没放在剧本上，而是出神地看着他的侧颜。
　　直到他读完他的部分，静下来半天没有回应，一抬头就对上她的注视。
　　然后像触了电似的躲开，别过脸。

　　“……到你了。”
　　夏悠悠反应过来，好像吓着了人家。
　　“对不起，发了个呆。”
　　但她还是忍俊不禁，平静下来后，才开始读自己的台词。

　　袁柯想排的是个很朦胧的青春故事，概括来说，这个剧本讲的是“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女孩”。
　　可能也只有沪外这种高中，会允许“爱情”的元素出现在文艺汇演的节目里。

　　夏悠悠和阮宥一起读着台词，思绪却无端端飘远。
　　对阮宥而言，“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女孩”会是谁呢，虽然上次的海龟汤游戏让她不齿，但其实，她也很想知道。
　　是谁呢？

　　“悠悠——”这时，蒋思甜叫他们，“阮宥——我下车啦。”
　　她到了站，要下车，跟他们说再见。
　　大概是正在想些有的没的，做贼心虚让人紧张，夏悠悠猛地一抬头，没留神，重重撞上旁边的脑袋。

　　“砰！”
　　结结实实的一声，痛的同时，满眼都是星星。
　　阮宥正好跟她同时抬头，两个人一块看剧本，脑袋挨得太近了，又加上刚好停车。
　　这一下撞懵了两个人，也让蒋思甜吓了一跳，慌慌张张问他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夏悠悠捂着被撞的地方揉了又揉，希望自己的表情别太狰狞，故作轻松地朝她摆手，“快下车吧。”
　　蒋思甜揣着歉意下了车，门关上后，车又照常行驶。
　　阮宥的脑壳也真是硬，夏悠悠摸着头，看他傻呆呆的一动不动，只怕把他撞坏，下意识地一手抚上他的脑袋，帮他揉：“阮宥，你要紧不要紧？”

　　他却在这时红了脸，连耳朵根都是红的，稍稍躲开了她的手。
　　“不要紧。”
　　夏悠悠这才反应过来，呆呆地翻转了掌心看一眼，随即收了下去。
　　不长不短的头发，柔软中带点扎手的触感。
　　居然摸了人家的脑袋。

　　正忐忑的时候，她听到他问：“继续读吗？”
　　他人是好，撞得这么痛，还想得起来继续帮她对剧本。
　　“噢，好。”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周五的课也是一晃而过，放学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跑了大半人。
　　阮宥刚走到门外，就被一路狂奔跑上来的项明旻拦了路：“走走，去老地方。”
　　他迟疑了一下，就被项明旻看出来，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他，问：“怎么，想去看人家排练吗？”
　　这个“人家”是谁，两个人心知肚明。

　　袁柯要排舞台剧的事，2班的人都知道，因为夏悠悠是袁老师亲自选的女主角。他们班好多人今天都去围观了。
　　“不去。”阮宥说。
　　项明旻顺势就拾掇他跟自己走：“那正好，跟我们玩。”
　　项明旻说的老地方就是一个茶餐厅，他们一帮人计划去哪玩之前，会在这里先汇合。

　　一本粉红色的小清新手帐本摊在桌上，伴随着个又细又糯的声音：“明明，能不能让让我，去别的地方坐？”
　　项明旻嬉皮笑脸地就站了起来：“当然可以啦，柏可姐姐。”
　　阮宥还没制止，他就跑向了另一桌。
　　这次的聚会来了不少女生，其中就有柏可。她一坐过来，整个桌子都笼罩在香水味里。

　　“阮宥，我有一道题不太懂，能不能教教我？”
　　阮宥瞥了一眼，告诉她：“一元二次方程式。”
　　“……嗯，我不懂。”柏可咬住唇，瞪着无辜的眼睛看他。

　　“可可你干嘛呀？出来玩还请教数学题啊。”旁边的女生咋咋唬唬地戳穿她。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一群人哄笑了起来。
　　柏可却压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转头对着阮宥笑：“抱歉，我是不是太笨了？”
　　阮宥什么也没说，低头给她写了一串公式，把几个关键点讲解了一遍。

　　柏可低下头看看，再抬头看他时，眼睛亮晶晶的，目光一直没移开。
　　“我还是不太能理解，老师上课我听不懂，阮宥，你能给我把这章节的内容再讲一遍吗？”
　　“改天吧，一时讲不完。”阮宥的座位靠墙，他想出去，作势要起来，她却不让。
　　“你怎么不看我？”

　　他目光往旁边一瞟，桌子离墙还是有一小段空隙，他又足够瘦。
　　“我去个洗手间。”柏可刚听到这句话，就看到他一侧身，从那边挤了出去。
　　项明旻看见他那样，笑得直不起腰来，走过来把柏可挤进去，坐下：“都跟你说了，油盐不进，没用的。”
　　女孩子忿忿地翻了个白眼。
　　“他到底是什么怪胎啊？这样都不管用？”

　　“他就是这样。”
　　项明旻把她的手帐本拿起来看，连字迹都写得不太走心，很潦草。
　　“不是不管用，看人。”

　　阮宥去完洗手间，洗了手，没回楼上，站在茶餐厅的门口不动，思考要不要早点走。
　　早知道今天来这么多不熟悉的人，他不一定会跟项明旻出来。
　　正打定主意回去跟人说一声，肩膀被人攀住：“干嘛，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吗，懂不懂互帮互助？”
　　“我又不会上课。”少年闷闷道。
　　一个很简单的知识点翻来覆去讲，对方还是不懂，他就没了辙。

　　“人家又不是真的想听课，只是想听你说话而已。”
　　项明旻说完闭上了嘴，因为阮宥瞪了他一眼。
　　等阮宥背对着他，他才又狗腿地捧道：“我懂，我懂，你心里已经有女神了，我就是被那群女生烦得不行，她们偷拍我抽烟的照片威胁我要告老师。”

　　阮宥没跟他计较，都习惯了。
　　“我回家了。”
　　“别啊，饭还是吃一个吧？又不会吃了你？”项明旻急急挽留。
　　阮宥反正也没东西落在茶餐厅里，说完了双手插兜就走，后面的人跟了一段距离。

　　阮宥停下脚步，项明旻还以为他改了主意。
　　然而也只是窃喜了一秒，项明旻很快发现，他是在看一个蹲在墙边的路人。
　　是个很瘦的女人，衣着倒是很整洁，只是面朝墙蹲着，手费力地往里面探，看上去精神都不太正常。
　　阮宥刚要上前，项明旻拉住他：“别多管闲事。”

　　却没拉住，他还是走了过去。
　　“要帮忙吗？”
　　女人回过头，喘了口气，脸上沾了点灰，是张上了年纪的脸。
　　只是眼睛圆溜溜的，很有神。
　　“有只小猫被夹在里面了，出不来。”

　　两个男生凑过来，往里一看，听到了期期艾艾的喵喵叫。
　　是墙与墙之间的缝隙，外宽里窄，因此能进去却不好出来。
　　她费力去够，但是手臂的长度不够。
　　项明旻低头看自己的手臂，阮宥推开他：“我来。”

　　正处于抽条期的少年，手臂纤细而修长，阮宥脱下了校服递给项明旻，手往里面一伸，摸到小猫咪的脑袋。
　　女人在旁边紧张地看着：“轻点儿，还是只小奶猫，别捏坏了。”
　　阮宥感觉到手下的小东西不安地挣扎，甚至在往后退，他担心它再往里面挤，要弄出来就更难，也管不了许多，托住它的屁股就捞了出来。

　　女人高兴得像个孩子，拍着手笑：“出来了出来了。”
　　这孩子气的声音，让阮宥觉得很熟悉。
　　不过，那只小猫咪让他想起了夏悠悠，那天晚上，她就是蹲在地上喂一群流浪猫。

　　“哎呀，阿宥，你的手被抓破了。”项明旻把校服披回阮宥身上时，一下子就注意到他的伤。
　　阮宥低头看，才感觉手背上的两道红痕传来一阵刺痛，应该是小猫挣扎时留下的。
　　女人看过来，也紧张地捧过他的手：“啊，是破了，快去医院打疫苗，不能耽误，我带你去。”
　　阮宥猝不及防就被她挽住了手。

　　“这猫怎么办？”
　　“噢对，这个小伙子，”女人转向项明旻，“你能不能帮忙把它送到动物流浪站？”
　　这回轮到项明旻干愣了一下，阮宥真是多管闲事。
　　“好好，我送，您快带他去打针吧。”他脱下校服，把猫裹了一圈，才抱在怀里，生怕也被抓伤。

　　“你叫阮宥吗，读高几？”
　　医院的走廊上，打完针的阮宥被要求留下观察三十分钟，女人陪他等，顺便就问了问。
　　“高一。”
　　“你是沪外的学生吧，”女人认得校服，笑容可掬，“我女儿也是沪外的，也读高一。”

　　电光石火，他好像联想到了什么。
　　“哪个班？”
　　对方说：“说不定你们认识的，我女儿她……”

　　“妈妈——”说话间，有人打断了他们，女人口中的“女儿”背着书包，从走廊尽头朝他们走来。
　　“她来了。”女人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骄傲，拥有一个漂亮又优秀的女儿，换了谁都会带点得意。
　　阮宥摸着胳膊，站起了身。
　　夏悠悠走近他们，看到他的脸，感觉这世界上再没有更神奇的事了。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