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腰鼓队》盛郸

1、拜师学艺（1）

　　故事发生在一个架空的小镇，小镇名叫桃花镇，是个桃花源一样的地方。
　　正如传说中的桃花源一样，小镇占据了一个完整的、小小的岛屿，因此完全与外界隔绝开来，形成了一片经济、文化、政治的类真空区域。故事里一切不合常理的设定，都可以归因于此。
　　镇子面积不大，管辖着四个村。为了方便记忆，分别命名为春、夏、秋、冬，如此涵盖了一整年，也就能磕磕巴巴地轮回出永远。
　　在所有设定里，最重要的一条是：桃花镇是一个腰鼓圣地，不光是因为全世界顶尖的腰鼓高手都聚集在这里，还因为腰鼓是镇上最主流的文化。
　　红白喜事可以不摆席、不送礼，但一定会邀请一支腰鼓队助兴。镇民之间有了矛盾，也不找镇政府或者法院，而是腰间各自挂上一只腰鼓，以技术论短长、分对错。
　　是的，这是一个乡村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离不开主角。
　　第一女主翁香，年方十八，无车无房，父母双亡。正文开始前，经历了非常惨痛的童年。人生关键词：遗弃、孤儿、福利院、辍学。
　　第二女主万缘，生得腰细腿长，公认的清冷俏寡妇。捏着一根红丝带，就能舞出霓裳羽衣的缥缈美感。腰鼓更是一绝，是桃花镇上有名的时尚icon。

　　翁香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万缘，那时万缘来福利院演出，围观群众一层又一层地围住临时搭建出来的舞台，并在红色绸缎飞扬时发出阵阵欢呼。
　　翁香蹲在舞台边，回头望见一只只举起的手，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挥舞。
　　那一刻她觉得，一圈一圈的人群像是蜜蜂，追逐着招蜂引蝶的、散发着诱人芬芳的花蕊。
　　万缘。

　　翁香为霸一方，常跟弟弟妹妹抢馒头。福利院每天会发一点小零食，市面上五毛一包，听说是轮胎做的。翁香每每找弟弟妹妹们“分一半”，小孩子敢怒不敢言，只得默默交了保护费。
　　然而翁香胃口太大，三下五除二吞下去，又伸手要“一半”。小孩子吃得慢，一半的一半、一半又一半地供上去，总共也吃不到两根。告状是不可能的，院长没闲心管。打架又打不赢，孩子们只好在心里咒翁香得痔疮。
　　翁香得没得痔疮，没人知道。福利院因为经营不善而将要倒闭的事情，倒是全镇皆知。那阵子翁香脾气暴躁，抢零食都不玩什么“一半又一半”的把戏，直接整包收缴。小孩子们不敢触霉头，只好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吃。

　　万缘差不多就是这时候来福利院演出的，门票五元一张，全部捐给院里，基本算是扶贫。
　　她每周一次，持续了三个月。三个月后丈夫过世，她红着眼睛对院长说抱歉，院长回答说谢谢。这些都被躲在角落里的翁香见到了、记住了，万缘抹着眼睛离开时，却并没注意到翁香。
　　万缘的背影很快消失，翁香觉得对方飞舞的白色长袖格外好看。
　　院长走出办公室，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翁香叼着一根辣条，不可一世地回望院长：“我去学艺赚钱，大家的学费我包了。吃喝你能搞定吧？”
　　院长慈祥地摸着她的头，说：“养家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你这小丫头，再说这三个月的收入足够支撑一阵了……唉。”

　　院长话说得虽然乐观，但叹息声像是某种先兆，深深地刺进翁香的意识深处。她做梦都能梦见福利院倒闭，弟弟妹妹们无处可去，余旺旺要拉着她去“大城市”，说外边的辣条更好吃。
　　翁香默默地不安，从那天开始捡垃圾攒钱。福利院摇摇欲坠地续命了五年，她就七拼八凑地攒了六百七十八块钱。
　　十七岁半，福利院正式宣布倒闭。未成年孩子们全数被隔壁福利院接管，唯有翁香和余旺旺那一拨人年龄尴尬，叫人发愁。
　　几个男孩合计一番，有的去当了网管，有的去当了混混，有的去学修车。
　　余旺旺要去大城市，但没盘缠。翁香掏出私房钱，买完车票还剩整整两百五十块。
　　余旺旺哭着说：“没钱买第二张离开的车票，怎么办……”
　　翁香停顿片刻，说：“是没钱给你买往返。”
　　她根本没想离开。

　　村里加镇上，总共五个腰鼓队。凤凰是其中最具公信力的一个，因为它是独一无二的“镇级”腰鼓队。小酒馆开业都想热闹热闹，而在“腰鼓制霸全镇”的语境下，能请到凤凰腰鼓队是一个成就，一个可供吹嘘的谈资。
　　在这个全镇知名的文娱队伍里，有两个核心人物：队长李冬梅，副队长兼领舞万缘。
　　万缘五官生得极好，哪怕剃着光头，也像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没人知道她为什么钟爱这个发型，刚嫁过来的时候，大家都以为镇长侄子娶了个绝症病人，各掬一把同情泪，导致那段时间井水很咸——不过没关系，反正人也都闲。
　　她加入凤凰的时候，镇上的人心里犯嘀咕：人美肤白、腰细腿长竟也能加入凤凰，她是为了这个才嫁给村长侄子的么？
　　这女人呐，还是得嫁得好。
　　镇长换了两届，丈夫也病死了，万缘绝症得了好几年，倒是啥事没有。她还是那副不大喜不大悲的菩萨模样，彻底活成了桃花镇人。生不出孩子的邻里乡亲请她吃饭，三个月内必得喜讯，唯独万缘自己茕茕孑立，无父无母，无夫无子。
　　这几年里，万缘舞出水平，舞出风采，用干脆利落的腰鼓征服了镇民，关于她的各种争论才逐渐平息。
　　万缘其人偏冷，路上有人同她打招呼，她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冷静自持又温和如水，流露出腰鼓队上位者的气质。
　　因为那特立独行的光头，镇上每个人都认识万缘；因为她神乎其神的腰鼓，很多人都以为她才是队长。李冬梅对此并不在意，表示：“咱姐妹俩，计较这些干哈？”
　　李冬梅跳腰鼓未见得有多好，但整天笑呵呵，看着就喜庆，因此人缘颇佳，逮谁都能唠两句，是全队社交担当兼财务担当。

　　这天，李冬梅同万缘在镇中心采购红绸缎。挑选到一半，李冬梅吵着要去吃麻辣烫。
　　店主在身后说：“布料我就不收起来了，等你们吃完再来挑。”
　　李冬梅和和气气地笑，同万缘踏出店门。万缘说：“手感不对，是次品。”
　　李冬梅当然看出来了，正是因为看出来了，她才非要离开。李冬梅说：“去别家店看看吧，队员们既然信任我们，我们就要买到最好、最便宜的布料。”
　　万缘：“吃麻辣烫吗？”
　　李冬梅呵呵笑着说：“先洗个头。”

　　她俩走进镇上颇具名气的洗发店，风铃懒懒散散地叫唤着，只招来了一个洗头小妹。
　　李冬梅说：“洗头。”
　　那洗头小妹攥着拖把勾着腰，眼睛直勾勾而赤.裸裸地盯着万缘，说：“这位呢？”
　　万缘瞥她一眼，她不认识翁香，只觉得这小姑娘眼睛亮得太莫名，一看就没安好心。
　　李冬梅伸手摸万缘光溜溜的脑壳，撺掇道：“洗洗洗，她也洗！——光头怎么洗？”

　　店里的学徒没一个会洗光头，因此谁揽的客谁负责。翁香领着万缘躺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在脖子处围了条毛巾。
　　万缘平平地躺着看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水声。她向上看，才发现那洗头小妹盯着自己脖子，已然神游天外。
　　万缘催她：“吃过了么。”
　　翁香回过神，连忙开始试温度。细细的水流打在掌心，是她从未体会过的痒和疼。她调小水流，才敢朝万缘头上淋过去。
　　万缘浑身一抖，翁香连忙问：“太凉？还是太烫？”
　　“……刚好。”
　　翁香有点紧张，只好干巴巴地说：“哦。”

　　光头怎么洗？这小师妹刚进来几个月，还没背熟每款洗发水的售价，就出其不意接起了光头的活。全理发店都在悄悄地注意这边，看热闹。
　　翁香天生不受他人目光影响，她手指搭在万缘头皮上，手腕来回活动，指腹便轻轻地擦过每一寸肌肤。
　　万缘面上不显山露水，心里却暗自恼火。这洗头手法暧昧又含糊，过于怪异。哪里像洗头，更像挑逗。
　　翁香摸完整颗光头还嫌不够，手竟然伸向耳朵，触到了万缘的耳垂。
　　耳垂是万缘的敏感部位，她一把抓住翁香的手，冷冷说：“你想做什么？”

　　翁香顿了一会儿，说：“我想拜师学艺。”
　　“——学腰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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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随便写写，不保证更新，不保证完结。
新尝试，爽一把再说。大家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