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西沉》眉若卿

21、临别之言

　　易得姻缘情分薄，新愁旧绪还由各。

　　无言夜夜悔当初，爱字于今无处落。

　　王壁听了梦罗的话以后，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转身瞪着梦罗问道：“什么？梦罗你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璧如她去哪儿了？发生什么事了？”这时王壁才发觉不对，从一进院子，便感觉到安静的不同寻常，再加上梦罗蹲在门口似是在等人，还有那泛红的双眼，分明才哭过，自己竟然如此的粗心。

　　梦罗用袖子轻轻地擦了一把眼泪，转身去里间拿出了那个萧璧如曾经爱不释手的化妆盒，这个化妆盒是她母亲当年的陪嫁，此次她嫁与王壁的时候，母亲便转而当做给她的嫁妆也随璧如一同来到了王家，璧如这两天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坐在梳妆台前抚摸着这个红漆斑驳的化妆盒，似是在思念家人。

　　王壁接过璧如的化妆盒，眼睛询问似的看着梦罗，并伸手将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小笺，他忙不迭地将其拿在手里，只见上面几个娟秀玲珑的字迹寂静安然。

　　“易得姻缘情分薄，新愁旧绪还由各。无言夜夜悔当初，爱字于今无处落。”

　　王壁看完纸条后，神情颓然，嘴里反复念叨着最后一句“爱字于今无处落……”他不禁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梳妆镜前的圆凳上，眼前是他熟悉的屋子，双枕上的一对鸳鸯正四目相对，一床大红喜被花团锦簇，这里的一切依旧荡漾着喜气，只是，王壁的心却沁凉似冰。说好的白首不相离呢？那当初的情动又算什么？只是一时头脑发热？什么易得姻缘情分薄，难道他们之间的情分竟凉薄至此？让她想走便走？好一句爱字于今无处落，看来是他太过于轻信爱情了。

　　王壁脑海中浮现出二人初识时的情景，她当时是那般的倔强而又无助，偏偏自己还被那双纯澈的眼睛瞬间俘虏，那个看似安静又美好的面容后面，骨子里却满满的都是不安分。他们从相识到结婚也不过半月光阴，细细想来，彼此之间的了解所欠甚多。

　　梦罗第一次见自家老爷如此失神落寞，也不敢上前说话，便退到一边，想等老爷情绪平复下来后再细说，她也不知萧夫人走时写下的字条都说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萧夫人的离开却是情非得已。

　　约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王壁从里间走了出来，此时的他神情清冷，见到梦罗还站在门口，便出言吩咐到：“梦如呢？怎么没看见她！你们二人稍后将这里好好收拾一番，往后不用再待在阆阙阁了。”

　　梦如一听今后不让她来阆阙阁了，便有些着急地道：“回老爷，梦如跟着萧夫人一起走了，奴婢是留下来等老爷您的。您不让奴婢再来阆阙阁，难道您不准备去把萧夫人寻回来吗？”

　　“多嘴！寻不寻萧夫人是你一个下人该过问的？”王壁此时的耐心几乎为零。

　　眼见老爷正在气头上，梦罗吓得不敢多说什么，可是倘若不让她待在阆阙阁，她又该去哪里呢？于是，鼓足了勇气又小声问了一句：“老爷恕罪，奴婢，奴婢不敢！还请问老爷，接下来要指派奴婢去哪房伺候？”

　　“就先去疏桐苑吧！每隔三天过来阆阙阁打扫一遍，一应摆设和物件维持原样！”说完，王壁甩开大步出了阆阙阁。

　　回疏桐苑的路上，他一直在思索璧如为何会在今日突然离开，而自己晨起离开之时两人还是耳鬓厮磨，你侬我侬呢，如何就爱字于今无处落了？难道她对自己一直都是虚情假意？还是不对！虽说自己与璧如相处时日不长，了解不多，可他王壁看人还是很准的，萧璧如绝不是那种为了还债或者报恩就委身于他人的女子。难道她听说了母亲找人测了他们二人的八字，知道了自己克夫，怕被王家赶出去没面子，就先行离开了？她竟对自己这般没有信心么？既已相许，无论什么境况下，他王壁都会护她萧璧如周全的。且慢，还是不对！她若只是为了逃避被休，也不至于说出那般决绝的话来。

　　王壁一路走一路分析着所有的可能性，又一一排除，总之，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璧如一定有什么苦衷，璧如对他的爱那是情真意切的，而他眼下所要做的就是要还原上午所发生的一切，然后再去萧家接璧如回来，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要一起面对。

　　就在王壁这边忙着调查道长来王家始末之时，老夫人也安排人观察着王壁的一举一动，她真担心儿子会一怒之下不管不顾跑去萧家接璧如回来，更担心他会伤心绝望。

　　老夫人似是对身边的梦雨说，又似是自说自话地道：“也不知萧璧如会使什么法子让壁儿彻底断了念想，哎！老身真怕那丫头说话过重伤壁儿太深，这一想到壁儿都已是近不惑之年的人了，才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可心的人儿，却又在新婚不到三日便遭遇这样的变故，光是想着都觉得心疼，壁儿的心里太苦了！”老夫人边说边拿起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您就放心吧，老爷是谁啊？那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儿，这点子挫折又算得了什么？老爷不会被打垮的，只要生意上的事情一忙，估摸着老爷就顾不得伤心了。”梦雨见不得老夫人如此伤神，连忙出言宽慰道。

　　“你懂什么？无论他在生意场上多么的刀枪不入，可他仍旧还是有一颗受伤的心，男人呐，他在外面越是坚强回到家里就越是脆弱，越需要温暖和抚慰。”老夫人不禁想到了那个不成器的儿媳刘若英，怎么就那么入不了壁儿的心，两人从小就一起长大，那份情谊该是无人能及的，怎么还不如个认识了还不到一个月的萧璧如？！

　　老夫人发愁的功夫，梦烟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一边整衣服一边给老夫人行礼，风风火火的模样儿让老夫人更是心急。

　　“行了！就不必多礼了，快说说壁儿这会儿怎么样？”老夫人早已经等得百爪挠心了。

　　“老爷他从咱们怡心斋出去后就安排牧风去打听道长的下落了，牧风还问过门口的小福子道长离开的时候往哪个方向去了，随后沐风也跟着出去了。老爷从阆阙阁出来吩咐梦罗每隔三天去打扫一遍，让阆阙阁保持原样。哦，对了，还吩咐梦罗今后无事的时候就在疏桐苑伺候了。”梦烟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匀便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壁儿去寻那道长做什么？难道还想重新测出个结果来糊弄我老太婆？这不是他的风格啊！阆阙阁还保持原样？还吩咐梦罗隔三差五的过去打扫卫生，那说明他还想着等璧如回来啊！这孩子到底还是不肯死心呐！”老夫人只要听到儿子没有伤心过度便放心下来，如今还思路清晰的去寻找道长，又安排了阆阙阁今后的事，就说明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或许伤心难过是有的，但却不至于让他乱了方寸。老夫人见儿子没事，便计上心来。

　　转身，指了梦烟说道：“梦烟啊，你去趟疏桐苑看老爷在忙些什么，把他请过来，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啊？老夫人，您哪里不舒服？我先去请大夫过来给您瞧瞧吧！”梦烟忽闪着大眼睛关切地看着老夫人。

　　“叫你去就赶紧去，别磨蹭！”梦雨一边朝梦烟挤眼一边提点她别在这儿犯傻了。转而扶着老夫人到床榻上躺了下来。

　　疏桐苑里静的只能听见树叶飘落的声音，梦烟脚步急促地跑了进来，牧岚正在院子里帮着几个丫鬟打水，眼见梦烟急慌慌地跑来，放下水桶赶忙上前搭话：“姑娘这是？来找老爷的？”梦烟只是点了点头，便直奔书房而去。

　　“等等，允我先去给姑娘通报一声。”牧岚知道老爷心情不佳，所以紧跑了几步，先一步来到了王壁的书房外。

　　“老爷，梦烟姑娘过来了，有急事回禀。”说完，便退到了一边。

　　“进来回话吧！”书房里传来一声低沉略有些发哑的声音。

　　“老爷，您快过去看看吧，老夫人她突然感觉身体不适，难受得紧。”梦烟急得快要哭了，她双眉紧蹙，咬着下唇。

　　“哦？请大夫瞧了没有？我从怡心斋出来的时候见母亲还好好的，怎的这般突然？”王壁立时起身，吩咐牧岚去请郎中过府，便随着梦烟往怡心斋赶去。

　　王壁的记忆中，母亲身体一向很好，近来因为他的婚事有些操劳，再加上妹妹感染风寒一直未好，也有些着急上火。他真的很担心母亲万一有什么好歹，便是他没有尽到一个孝子应尽的义务和责任，他愧对于已故的父亲，他至今仍然记得当初父亲临终前对他的嘱托，以及他对父亲许下的承诺，他要撑起王家，要照顾好王家每一个人，尤其要照顾好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