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机器[娱乐圈]》时临

2、第一章

　　[01]

　　冬至。

　　乱糟糟的房间，桌上还放置着吃剩下的桶面，味道混合着窗帘外透过的光，一同涌入感官。

　　廉价音响的音乐声，透过两间屋子空调隔开来的缝隙，从隔壁传来。刺耳的声音一顿一顿的敲击着耳膜。身旁有人骂骂咧咧的传来几句抱怨，夹杂着呼噜声，响彻了这个早晨。

　　安北躺在下铺翻了个身，抱着单薄的被子，再次睁开眼睛来。

　　他直起身，垂下眼帘，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
　　穿上衣服，套好外套。
　　拿着牙膏和牙刷，安北走向了外面的公共卫生间。

　　这里是饭店打工人员安排住所，又破又乱。除了会按性别之类的区分地方，除此之外能跟谁住完全是看运气。走了一个又能换一波人，倒是他睡得这间，是和几个后厨的厨子在一起。庆幸的是，他们每天累到不行，一回来就睡觉。除了打呼之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了。
　　他从学校里辍学也快一个月了。
　　虽说是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他依然没能习惯这里的生活。

　　每天早上五点就得起来准备和洗碗。
　　主管对他还算仁慈，每周放了一天假给他去照料住院患病的母亲。

　　住院费昂贵。
　　一开始卖了家里的房子，后来又跟周围的亲戚借钱。只是后来，连亲戚都不愿意伸出援助了。少年就瞒着母亲，自己出来打工。打工的钱再缴纳住院费，谎称是“舅舅那边给的”。

　　安北吐掉泡沫，拿起毛巾，就着冷水，洗了个脸。
　　冬日的水，冻得他浑身发抖。

　　但也迫使人清醒了不少。

　　回到屋内，他尽量放轻了步伐，走到绳子边挂好毛巾。就看见厨师长醒了，倚着墙，盯着他看。

　　见安北回头，厨师长打了个哈欠：“出去啊？”

　　安北点头：“嗯。”

　　“天冷，多穿点。”
　　厨师长扒着手机看了眼时间，对他摆了摆手，又睡下了。

　　安北从柜子里拿了条围巾给系上。

　　今年的C城着实寒冷。
　　他还是第一次在冬至就裹得这么厚。可见天气确实和往常不一样。

　　而今天，则是他每周照例的假期。
　　在见母亲之前，安北得完成一个兼职才行。

　　少年动作缓慢的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琴包来。琴包很旧了，常年压在床底的缘故，上面沾了不少灰尘。
　　他拉开拉链，一把拿起里面放着的吉他，出了门。

　　.

　　安北走在路上，单肩背着吉他。
　　冬日的寒风吹拂过他的脸，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今天的兼职有些不同寻常。
　　附近组织了一个活动，原先邀请的三流歌手临时有事来不了，便换了安北临时顶替。酬劳不多，但胜在时间短。他下午可以有大把的时间陪着母亲聊天。

　　穿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安北拢了拢身上的围巾，鼻子下面的部位都塞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远远地就看到临时舞台已经支起来，红色的台布铺在木板上，颜色鲜亮。周围站着几个工作人员。

　　和主办方简短的打了一个招呼，少年一脚踏上架好麦克风，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够他练手。
　　安北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在高脚凳上坐下来，手里抱着吉他，撩拨起琴弦来。

　　这把吉他陪着他，也算是有好几年了。
　　以至于现在声音听起来略微闷沉，琴弦的张力也有所变弱。

　　所幸他当时自学的姿势和技巧还不太生疏，也就握着它，像是重新找到了自我。安北站在角落试着每个音，渐渐地又找回感觉来。

　　.

　　裴永然站在红路灯路口，被这糟糕的天气冻得瑟瑟发抖。

　　他使劲儿跺着脚，今天刚到冬至的日子，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路上的积雪还未曾化干净，被染脏的白色附在绿植上面，穿了身新衣似的。

　　今天本是他该休假的日子——也不知道薛家那个大少爷是哪根筋没搭对，好好的亿万财产不继承，反而想溏这娱乐圈的浑水。一连发了两张专辑，办了三场演唱会，好不容易人气搞上来了，却又糊了。

　　靠嗓子吃饭却一点都不在意嗓子，抽烟酗酒样样都有。
　　这不，嗓子目前状态完全不能发声，只能轻弱的说上一两句话。相比起之前盛气凌人的气势，倒是现在要温和的多……

　　不过这些话，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
　　他绝不可能张嘴抱怨一个字。
　　毕竟薛家背后的势力，可谓在C市有目共睹。

　　而薛亦城本身，也是有着天生傲的资本——从发唱片开始，他的人气就一直在排行榜上居高不下。薛家那边的意思是玩玩就行，别太捧。公司里的那些大佬也就遂了薛家人的意思。
　　万万没想到，在公司全然没有动员水军的情况下，薛亦城不仅真材实料的拿下国内外大大小小的奖项，并且常年占据了歌手排行榜第一名。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
　　也不得不让公司里面对薛亦城开始重视起来。

　　后来，薛亦城去年生日那天，发行了一首单曲。抒情而欢快的情歌，小清新的曲调和朗朗上口的歌词，使得它被媒体称为了薛亦城的“代表作”。
　　媒体采访薛亦城，问他是否对自己的代表作满意时，眼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却阴霾的眯起眼眸。

　　“代表作？在没死之前，我都不需要这种东西。”
　　“对我来说，并不是一首歌就能判定我的存在——我需要的，是每一首都能超越之前的那个自我。每一首都是代表作。”

　　狂妄至极却又让人不得不惊叹的话语。
　　这便是薛亦城。

　　而关键时刻，专辑筹备中的紧要关头——薛亦城的嗓子毁了。
　　劝说他改行拍电视剧也不行，只想走唱歌这一条路。
　　简直是一根筋，偏执到不行。

　　最后，公司高层一致商议出一个决定——找一个声音相似度高的，来给薛亦城代唱。平时录音也就公司内部的人知道，平常出席活动也可以直接播放录音，不算什么大事，也就不会没人知道这一出。

　　在询问过薛亦城的意见之后，对方却出乎意料的表示了同意。

　　可到哪儿去找和薛亦城声音相识度高，却也愿意呆在幕后的年轻人呢。

　　没有人生来就愿意藏匿起自己的锋芒。

　　公司高层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这艰巨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裴永然的身上——作为比薛亦城大十二岁的助理，平日里不被他叫裴哥也就算了，要麻烦而要命的伺候那个大少爷，还得找人。可谓是快赶上经纪人了。

　　裴哥紧缩着眉头，眼睛瞥到对面有家咖啡馆，叹了口气。

　　干脆先进去喝个咖啡暖暖身子再说。

　　.

　　中途休息，安北停下手，松了口气。

　　主办方显然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你唱歌还是可以的，加油。等下还有一首就到时间了，工资我现在结给你——你要手机转账还是现金？”

　　安北换了个姿势抱着吉他，微微颔首：“现金就好。”

　　“那行，待会儿直接去前台上那就行。我都直接跟他们说过了。”

　　少年的姿势一直维持到主办方离开，他淡淡地垂着眼眸，隐约听到了下面几个姑娘议论的声音。

　　“他的声音跟薛亦城好像啊。”
　　“对对对，我也觉得。发声的技巧似乎还有点差别，但是没想到他声音爆发力这么厉害。完全不输于薛亦城。”
　　“没看到人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薛亦城来了！真的是太像了。”
　　“……”

　　他的视线从眼前那片地板移开。
　　安北置若罔闻，再次伸手调整了话筒的位置，面不改色地再次唱起其他歌曲。

　　这么说他的人不多，但也确实有人提过。

　　安北至今为止没在多少人面前唱过歌，听过的，都是玩的还不错的同学。其中一个，就拿着手机放了薛亦城的音乐和他的声音对比过。随后一脸惊讶的感叹：“我靠。安北，你刚刚一出声我都以为我眼前的是薛亦城！”

　　少年当时笑了笑，没再接话。

　　一曲结束，眼前的人流慢慢散去。

　　安北慢吞吞地收起手里的东西，顺带朝台下瞥了一眼。
　　有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一直站在台下。

　　从他唱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对方的眼底不光光是赞叹——更多的，是来自于那种惊讶的情绪。
　　安北也没多想，安静地收拾完手里的东西，朝着前台那边走去。

　　领完钱，安北推门走出商场，迎面撞上一个人。
　　——他被刚才站在台下的那个男子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