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四沂

4、04

　　【我知道，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平平无奇的我。
　　但是，没有人教我怎么才可以不心动。】
　　——颜浅的暗恋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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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半节课，颜浅没再搭理祁衍。
　　祁衍见她不理他，也就没有继续自讨没趣。
　　下课后，他直接从课桌上面窜了出去，没像往常一样叫她让位置。

　　颜浅双手捧脸，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发呆。
　　这会儿刚刚上课的尴尬劲已经过去了，她只是觉得，还有一些难过。

　　她这么普通，长得普通，学习普通，人缘也这么普通，上课还走神，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出了糗。
　　他会不会因此而觉得，自己真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呢？

　　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祁衍忽然从教室外面跑了回来。
　　他手里拿着两瓶酸奶，一瓶放她课桌上：“他们没零钱找，我就买了两瓶，请你喝。”
　　说完后不等她反应过来，单手撑着课桌一窜，窜回了座位。

　　颜浅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别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拿起那瓶酸奶还回去，放到他的桌上，嘟囔着：“我不要。”

　　李侃恰好上厕所回来看见了，伸手将那瓶酸奶拿在手里要喝：“咦，没人要啊？我喝吧。”
　　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打开，被祁衍一把抢了回去，“你怎么什么都拿啊，这是她的。”

　　说完，又塞给颜浅，这次直接塞到她的手里。
　　颜浅本来还想推回去，一抬头，对上他警告似的眼神，不争气地收下了。

　　“重色轻友！”李侃气鼓鼓地骂。
　　祁衍斜了他一眼，语气轻飘飘地：“这不是我欠她的么。”

　　颜浅撕酸奶盖的手指一顿。
　　欠她的？

　　她低头看向手里的草莓味酸奶，似乎他格外喜欢草莓味的。
　　红红的外包装纸，上面印着色泽饱满的大红草莓，切开一半，迸出红色的汁水。

　　什么时候，欠她草莓酸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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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又是一年两次的校篮球比赛的报名时间。
　　下课后，体育委员拿着一张登记表走过来，李侃抢先报了名。

　　到祁衍这里，他兴致不太高的样子，体育委员热情又主动地问：“祁衍，哥给你写上？”
　　祁衍靠在墙上摆摆手：“不了，太热。”

　　还是五月份，其实也算不上很热，体育委员就劝他：“来吧兄弟，没你的话咱们又缺少一员大将，到时候不就输了吗？”
　　“真不想去，上次被十六班那人给我撞出心理阴影了。”

　　“这次不会了，我跟他们班体育委员说好了，不准再上那个人，来吧来吧兄弟。”体育委员苦口婆心地劝，“你来我请你吃饭。”
　　祁衍下巴轻轻一点：“写上吧。”

　　体育委员立即笑着将登记表放在颜浅的座位上，弯腰写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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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晚自习，天已经如墨般深邃昏暗，校道里沿路亮起了白色灯光。
　　颜浅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此时路上已经没多少人，特别安静，叫人容易发呆。

　　两边绿化带里的栀子花开了一些，香味浅浅淡淡的，闻着很舒适。
　　她抱着作业往宿舍里走，脑子里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到时候篮球比赛，要去看看么？

　　这种篮球比赛是学校学生会里的体育部主办的，有奖品，但不多，就是些篮球排球之类的体育用品，大多都是打个氛围和热闹。
　　高一的时候，颜浅图新鲜也和室友去看过，不过她认不得几个人，也看不太懂，待了会儿就先离开了。

　　那时候祁衍就已经是班里篮球队的主力军，挺多女生去看他的，场子很热闹。
　　不过她那会儿不太认得他，对这些并不清楚，单纯以为，只是班里女生去给班里男生撑场子。

　　这一次，和他做了同桌，总感觉，应该也去给他撑个场子才对。
　　颜浅心虚地咬了咬下唇，才不想承认，其实自己心里是想要去看他打篮球比赛的。

　　那天下午，夕阳西下，食堂门外，他猛地冲过来，侧身起跳，伸出手臂，替她接住了那一颗可能会将她砸成傻子的篮球。
　　夕阳下的少年和耳边迅猛的风声，短暂消音的世界，是她每每想起，都难以抵抗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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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天祁衍的名字被体育委员写到了报名表上，每天的空闲时间，颜浅旁边的座位就是空的。

　　听说他们每天都要去练习一下，好像是因为上次祁衍被撞到受伤，班里篮球队因此损失一员大将，导致比赛结果不如人意，这次想要扳回一局。
　　总之好像还挺累的，每次祁衍回来都一身汗，累得瘫坐在那，整个人直接放空。

　　颜浅吃完晚饭回来，教室里人不是很多，大部分都跑去篮球场看他们打训练赛了。

　　教室里有饮水机，班费买水，男生抬水，理科班男生多，所以时常饮水机都是有水的。
　　颜浅瞥到祁衍桌上放置的空水杯，犹豫了一下，轻轻戳了戳江淮的后背。

　　江淮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颜浅：“你水杯里还有水吗？”
　　江淮拿起水杯晃了一下：“还有点儿。”

　　“你快喝了吧，”颜浅说，“我正好要去接水，顺路替你接上。”
　　这不是颜浅第一次帮他接水，以前为了感谢他教她学习，她也经常帮他接水。

　　江淮没多想，将剩下的水喝了，水杯递给她，笑着说：“谢了啊。”

　　“这么客气干嘛。”颜浅将他的水杯拿上，加上自己的，又随口道：“把李侃的水杯也给我吧，我帮他接上。”
　　拿上李侃的水杯后，她才小声念叨着：“算了，帮祁衍也接上好了。”

　　念叨完，就好像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拿上他的水杯帮他接水，而且还不会让任何人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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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里篮球队的人赶在晚自习上课铃响之前回了教室。
　　大概打了一场十分精彩的训练赛，他们边走边讨论着，仿佛在讨论NBA全明星赛那么激动。

　　颜浅偷偷抬眼看去，正好见到祁衍轻轻一跃，抓着门框来了个扣篮的动作。
　　他的肌肉并不夸张，线条十分流畅，而且跟其他人比起来，肤色稍微白皙一些，就显得他气质与众不同。

　　祁衍的目光望过来的那一瞬，颜浅飞快地收回自己偷看的双眼，手里的笔抓紧了，盯着课桌上摆放的作业，无从下手，心跳得厉害。

　　伴随着上课铃响，祁衍回到了座位上。

　　“操，我又忘了接——”祁衍的话在手拿起水杯的时候顿住，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他晃了晃水杯，“嗯？谁帮我把水接上了？”

　　颜浅脸上一热，正要假装随意地说是她顺路接的，李侃就拿着水杯转过头来笑着问她：“浅妹儿，是不是你帮我接的水？”

　　这话就好像被困在没有楼梯的天台时，有人送了把爬梯过来，颜浅忙应到：“对啊，刚刚我去接水，顺便就帮你们把水都接上了，对吧江淮！”
　　江淮：“对，还有祁衍的。”

　　颜浅便感觉到祁衍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缓了缓自己紧张的心情，转过头跟他对视，有些别扭地说：“我只是顺路帮你接的，你别……”
　　“谢了。”

　　你别多想，还没说完，祁衍举着水杯对她道了声谢。
　　颜浅抿了抿唇，忽然有些矛盾地失落：他怎么没自恋啊？

　　好像隐约间，内心深处的潜意识里，是在期待着他无赖一样凑过来，促狭地笑着看她，带着一丝得意，压低声音开她玩笑：“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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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几天的比拼，祁衍他们进入了决赛。

　　决赛这天，因为要放月假，根据学校的安排，下午就不上课了。
　　有的班级篮球比赛被淘汰了的，早早就可以放假回家，而像他们这样还有比赛的班级，要留下来看完比赛才可以离开。

　　颜浅每次都跟隔壁班的张怡橙约好了一起回家，这次张怡橙她们班被淘汰了，一直急着要走。
　　换作以前，颜浅也着急回去，但是今天，先不说老师规定看完比赛才能离开，还有祁衍和她的约定。

　　昨天晚上晚自习，祁衍说今天他铁定可以进个三分球，她随口说了句不信，就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叫她今天去看。

　　“我要进不了一颗三分球，以后我就叫你爸爸！”祁衍斗志满满胸有成竹地说。
　　为了这一声爸爸，颜浅用冰饮料收买了张怡橙一起去了篮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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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假大家都兴奋，有些家离学校近的，没那么急着回去，约着跑到篮球场看比赛。
　　颜浅他们到的时候，已经一片人山人海。

　　“还好今天太阳不大，不然我说什么都不来。”张怡橙一边低头喝着颜浅刚刚给她买的冰饮料一边小声嘀咕。
　　“是是是，要是太阳大，我也不舍得让你跟我来遭罪。”颜浅笑着附和她。

　　张怡橙就笑眯了眼：“算你有点良心，说吧，是来看谁的？帅吗？”
　　“什么呀！”颜浅立即心虚地反驳，脸上瞬间一热，仿佛被人看穿了心思，“这是我们班的比赛，当然是来看我们班的人啊，哪有单独的谁。”

　　“哼。”张怡橙轻哼了一声，跟着颜浅往二十一班球场过去，“我还不了解你，换作平常，你早就躲起来看书了。”

　　“……”颜浅被噎了一下，抿了抿唇，“那不是因为等会儿要点名吗，两次呢，我哪儿敢不来。”
　　张怡橙笑了笑，不再继续开她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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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人群里挤进去一些，比赛已经开始了，红色球服是他们班的，蓝色球服是另一个班，颜浅有些近视，看不太清人，便掏出眼镜戴上。

　　刚戴上眼镜，抬头往球场上看去，恰好背对着她的男生转过身来，四目相对。
　　竟然是祁衍。

　　怎么会这么巧的。
　　心跳忽地猛抽了一下，颜浅心虚地别开眼。
　　下一秒却又觉得自己太明显，忙转回目光，祁衍却又已经投入了比赛中，没再投放视线过来。

　　那压迫感消失，她开始认真地看起比赛来。
　　依旧看不太懂，不过大概晓得，三分球两分球一分球是什么样的。
　　她专注地追随着祁衍的身影，等待着那颗可能并不会出现的三分球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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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半场结束，那颗三分球没有出现，不仅如此，他们班的小比分还比对方落后几分。

　　站在颜浅旁边的是班里的生活委员，叫何蒹葭，是个很有气质又很温柔的女孩子。
　　她的脚边放着一箱纯净水，是专门买来给班里篮球队喝的。

　　现在比赛中场休息，男生们纷纷走过来，何蒹葭忙低头要拿水分给他们，顺手扯了她一下：“帮忙递下水吧颜浅。”

　　“哦好！”
　　颜浅跟着蹲下去，拿了两瓶水，起身的时候打算随手塞给打篮球的男生，没成想祁衍正好走了过来，站在她的面前。

　　恰好何蒹葭也拿着水起身，一手里的给了旁边的男生，一手里的拿着，伸到祁衍面前，下巴微收，略有点娇羞地喊到：“祁衍，给你水。”

　　颜浅刚想递给祁衍水的那只手收了收，打算递给旁边的男生，他却一把从她手里将水抢了过去，还有些不满地批评：“怎么没点眼力，瞧瞧人家生活委员。”

　　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情况搞得颜浅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又听他说：“谢了啊生活委员，你给李侃吧，我一个人喝不了那么多。”
　　何蒹葭有些尴尬，不过很快掩饰了，将水递给旁边的李侃：“李侃，给你水。”

　　“谢了啊生活委员！”李侃笑着道了谢，又凑过来颜浅面前，“浅妹儿，你头一回来给大家伙发水，怎么傻呆呆的，我就站你面前呢，你看不见？还让哥等着。”
　　颜浅：“……谁让你长得太矮了。”

　　“嘿！我长得矮吗？”李侃有些不服，按着祁衍的肩膀往下压了压，“也就比祁衍矮了一点吧？”
　　颜浅：“他把你挡住了。”

　　祁衍喝了半瓶水，似乎缓过来了，适时插话：“明明是我的帅气把他挡住了。”
　　颜浅：“……”

　　祁衍将剩下的半瓶水塞到颜浅手里：“还有小半场，你等着，我一定给你投个三分球出来。”
　　“干嘛把喝剩的给我？”颜浅忙要将他的那半瓶水还给他，对于他说的什么给她投个三分球出来完全忽视。

　　休息时间不长，那边已经叫集合开始下半场了，祁衍走了几步才转头对她道：“帮哥拿着，免得等下搞混了。”
　　又对着她比了一个三的手势，示意她注意看那颗三分球。

　　颜浅哪有心思，注意力全在手里他喝剩下的半瓶水上。
　　明明只是半瓶水，跟其他的纯净水比起来，不过也就是多和少的区别，怎么她就感觉，心里这么怪异呢？

　　偏偏这时候何蒹葭还要凑过来问：“你俩该不会在谈恋爱吧？”
　　吓得颜浅差点失手把那半瓶水丢出去。

　　“哪有！”颜浅立即否认。
　　“那为什么，他要说，给你投个三分球？”张怡橙也凑过来暧昧地问到。

　　“有吗？”颜浅没注意这个问题，一本正经地解释：“昨晚他跟我打赌，说今天进不了三分球，就叫我爸爸。”
　　“啧啧……”张怡橙看好戏般地挑挑眉，“白捡一个这么帅的大儿子也不错。”

　　颜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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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两分钟的时候，祁衍依旧没有投出那颗三分球。
　　张怡橙笑着凑到她耳边说：“看来你要有个好大儿了。”

　　颜浅却没顾着开心，紧张地看着球场上的祁衍。
　　现在他们班的比分落后对面两分，只剩下两分钟了，如果还可以投进一颗两分球，那么就可以将比分打平，获得五分钟加时赛的机会，否则将会输掉这场比赛。

　　当然，如果在这剩下的两分钟里，他们班可以投进一颗三分球，那么他们将会直接以领先对面一分的优势获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祁衍大概真的很想赢这场比赛，也有可能他真的很想投出一颗三分球，所以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颜浅想他赌赢。
　　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想看他受挫丧气的样子。

　　她想看他永远意气风发、永远少年意满、永远在人群里闪亮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