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四沂

2、02

　　【因为喜欢一个人，只看得见他闪闪发光的地方。】
　　——颜浅的暗恋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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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浅从小就有点自卑敏感，因为这一句“怎么是你啊？”，她一瞬间变得忐忑，握着笔的右手手心冒出一阵细汗。
　　是发现自己偷看他，所以讨厌自己不想跟自己做同桌吗？

　　她低头盯着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不知道对于这样的话应该怎么回应，因此也就沉默着没有回答。

　　也许是她不搭理他，他来劲了，踢了踢她的凳子腿儿，微微歪着脑袋，“真聋了？”

　　是人总有三分脾气，颜浅受不了了，转头瞪他一眼，“你才聋了。”
　　想了想，又闷闷地说：“老师换的座位，你如果不想和我同桌，你去找老师重新换。”

　　他却忽然笑起来，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还以为你真聋了呢，不是就好。”
　　一瞬间，又变得像个好人，像是刚刚那个让人讨厌的人不是他。
　　颜浅也有点不知所措，干脆不再搭话。

　　大概是不那么热了，他就把书放下，转头问后面的男生：“有吃的没？”
　　“有个面包。”
　　“给我。”

　　“吃掉了。”
　　“……傻逼。”
　　他骂完了转过头，百无聊赖地看起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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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没课，恰好也没有老师要来评讲试卷占用时间，所以大家也就自己干自己的，吃东西，听歌，聊天，看剧，学习。

　　这是2011年，西和中学远远没意识到手机对没有自制力的学生来说诱惑有多大，所以还没开始管学生玩不玩手机，几乎是人手一个。

　　教室后排有插座，班费又买了个插排，每天那里都是爆满的，全是大家各式各样的万能充电器，一充上电，还会亮起跑马灯。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又因为新换了个座位，颜浅也刷不进去题，就悄摸摸翻出来一本杂志看。
　　杂志是她下午从一楼借阅室里借的，那里大多数都是各种各样的杂志以及青春疼痛文学书籍。

　　总之，很受他们这样年纪学生的喜欢。
　　那里常年爆满，她好不容易才借到一本。

　　正看得起劲，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按住杂志，扯了扯。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用力按住杂志，对于他这样不礼貌的动作有点不开心：“你干嘛啊？”
　　他却斜着眼轻嗤一声，语气有些不屑，“谁稀罕看这玩意儿？”

　　“那你抢什么？”
　　“我就瞅一眼。”

　　俩人正僵持着，靠近走廊那边的人忽然喊到：“嘿！仙儿来了仙儿来了！”

　　班主任名字里带个“仙”字，班里同学亲切的在背后称呼他为“仙儿”。
　　他们21班的默契，靠近教室走廊的人，要充当情报员，随时勘测老师的动向，并且第一时间通知其他人。

　　这个情报一出，刚刚还哄闹的教室瞬间安静，大家纷纷装出了认真学习的样子。

　　颜浅也不例外，杂志早已被她塞到了课桌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试卷。
　　旁边传来祁衍的一声冷笑，似乎对她这样虚伪的行为很不屑。

　　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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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班主任就插着兜推开了教室门。
　　他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进教室逛了一圈，对大家良好的自律表示很满意，又双手插兜晃悠着离开了。

　　“走了走了。”
　　靠近走廊窗户边的同学发来情报，教室里瞬间又开始热闹起来。

　　刚刚那个故事还没看完，心痒痒，颜浅忍不住又把杂志翻出来看。

　　凳子被人踢了踢：“书借我看。”
　　他一副霸道的语气，听起来理直气壮得有些欠揍。

　　颜浅犹豫了下：“你不是说不稀罕吗？”
　　“我现在稀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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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下了课，颜浅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李侃那厮忽然坐在她前面的座位对她笑：“我的浅妹儿，你跑不掉的，嘿嘿嘿。”
　　说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堪比夜行鬼魅。

　　颜浅无奈地耷拉着脑袋，吐槽一句：“你真是阴魂不散。”
　　李侃两道又粗又浓的眉毛挑得老高，自以为很坏又很帅地抛了个电眼，“低调低调。”

　　她把手上的水往他身上甩，随口道：“你有本事把江淮也换过来坐，让他教我俩学习。”
　　“咋了，你喜欢他啊？”

　　“喜欢谁？”祁衍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喜欢哥？”
　　“江淮。”李侃嘴快，没等颜浅说话就替她回答了。

　　祁衍从颜浅背后挤进去坐下，背靠着墙，脚踩在她凳子的横杠上，歪着头问：“你喜欢他？”
　　颜浅想都没想，立即反驳：“你乱说什么！”

　　“这不是他说的吗？”祁衍指了指李侃。
　　颜浅无奈地瞪了一眼李侃，“你别再乱说话了，到时候我一张嘴解释不清。”

　　班里同学最喜欢起哄，她不想自己成为被起哄的对象。

　　“我又没乱说，我那不是疑问句吗？”李侃道。
　　“……”颜浅被他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不知作何回应，只好转移话题问到：“你真换座位了？”

　　李侃鼻孔里轻哼一声，“那还有假吗？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他说着说着，还摇头晃脑，一副文化人的样子，实际上肚子里都没半点墨水。

　　颜浅叹了口气，嘴里不停念叨：“阴魂不散阴魂不散阴魂不散呐。”
　　惹得李侃哈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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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间休息，颜浅摸出一套化学题做着，嘴里小声嘀嘀咕咕：“这个化学方程式，为什么，它就是配不平呢？”

　　她一边小声念叨着一边拿着笔苦恼地点着自己的头，笔盖上的小绿芽跟着她的动作摇来晃去，祁衍就这么背靠着墙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半晌，他好像终于忍不住了，有几分烦躁：“你能不能停下，晃得我眼晕。”

　　他们已经做了同桌几天，相对来说还算和谐。
　　她的话不多，加上看见他的脸就忍不住心跳加速，所以不敢主动跟他交流。

　　他的话稍微多一点，但是也不怎么来烦她，下课后就跑出去跟别的男生站阳台上不知吹什么牛。

　　颜浅本来心浮气躁，听了他这话，心里更加憋闷：“你闭上眼不看不就好了吗？”
　　“你有没有公德心啊？”祁衍把她的笔抢过去，“不就是个破化学方程式么？有那么难？”

　　“你要觉得不难，你做啊。”她被烦得破罐子破摔，“你要做得出来，我就不摇晃我的笔。”
　　“拿来。”祁衍直接把她的草稿本扯过去，只看了一眼，就下笔如有神。

　　颜浅愣了一下，心想该不会看了一眼就真会做了吧？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他的字居然很漂亮，不像大多数男生写的那样歪七扭八，而是独具一格，自成一派的那种漂亮。

　　她又认真看他写的内容，前面两步都和她的一样，后面就开始不同。

　　还没等她看完他就写完了，笔和草稿本往她桌上一丢，眉头微挑，有几分得意：“这不是有手就行？”

　　她认真地看了看他写的，又跟答案对比，居然真的全对。
　　但她不愿让他看轻自己，故意逞强：“这么简单，我也会，就是刚刚走神了。”

　　“哦，”祁衍轻笑一声，“是吗？”
　　“当然了。”

　　颜浅心虚地应了一句，踢了踢前面李侃的凳子，李侃无辜地转过头，“找哥干嘛？”
　　“你去叫江淮换过来坐。”

　　李侃反驳到：“你怎么不自己去？”
　　不等她回答，他又接着说：“你真喜欢他啊？”

　　颜浅心里一慌，下意识要去看祁衍，又硬生生忍住。
　　像是在解释：“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说我喜欢他，那我去叫他换座位，他误会我喜欢他，以后不给我讲题了怎么办？”

　　李侃一下笑了，毫不在意地指了指祁衍：“你问他题不也一样，他不也前几名吗？”

　　颜浅转过头看祁衍，他拄着脸抬眸轻飘飘看她一眼，就一个拽字。
　　她别开眼，低下头，小声嘀咕：“我不要。”

　　才不要，让他觉得自己很差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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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的课间，教室外面的过道总是比教室里更热闹，加上靠近厕所，来来往往的人更多。

　　颜浅从教室出去上厕所，她没戴眼镜，看不清楚别人长什么样，也不敢细看，但能感觉到，过道的护栏密密麻麻地靠着一群男生。

　　从教室里去厕所，就要走过这条被他们围起来的过道。
　　原本她是想走后门的，那样就不用经过这条走廊，但是那门口堵着几个男生，她就只好放弃了。

　　从这条过道经过，好像不是要去上厕所，而是在群臣们的注视下要去登基。
　　颜浅最怕这样的注视，哪怕别人根本没有看她，她也觉得如芒在背，脚下步伐急匆匆的，想要快点逃离这密集的人群。

　　终于到了厕所门口，一抬头，却冷不防跟刚从男厕所出来的祁衍打了个照面。

　　颜浅一愣，心想要和他打个招呼吗？

　　祁衍对她挑了挑眉，没和她有交流，直接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还好，他也没和自己打招呼。
　　颜浅呼出一口气，钻进了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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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厕所出来时，颜浅故意掏出手机边走边看，似乎这样从被男生占据的过道中过去，就不会那么不自在。

　　“嘿！”
　　忽然，一道人影一下凑近她身旁，耳旁响起一声乍响，吓得她差点丢掉手机。

　　颜浅惊魂甫定地抓住手机，转过头一看，祁衍冲她笑得懒散。

　　“你！”颜浅想说些什么，但见到一群人好像都看着她，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脸上一热，她含羞带怒地瞪他一眼，加快了步伐跑进教室里。

　　身后传来他们的哄堂大笑。

　　夏季将至未至，她的心里泛起了一点潮湿。
　　就像天热时期待一场雨，却先被烈日和闷雷折磨至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