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朝华》离昧

10、元冬【可当番外】

　　“夫人，老爷这样会不会惹怒陛下呀？”蒋嬷嬷担心道。

　　软榻上坐着一妇人正在细心的缝制衣物，妇人一身蓝色银纹锦缎华服，梳着朝云近花髻，却只用了一根八宝金丝鸾凤步瑶点缀。

　　妇人拿起剪刀的手顿了顿，然后剪掉手里衣物上多余的线头。

　　从软塌上站起身来，将衣服展开，轻柔的询问着蒋嬷嬷:“嬷嬷瞧这件衣服如何？”

　　这是一件男装，用的是墨色的蜀锦，蛟丝银线滚了边，再用了一种特殊的丝线绣了暗纹，这种暗纹可随着走动而若隐若现，这件衣服，不论绣工还是做工都是一等的。

　　蒋嬷嬷点头赞扬:“夫人的女红向来是最好的，想必……老爷也会喜欢的。”

　　妇人纤细的手指在衣服上抚摸着，眼里有着不知名的情绪:“他喜不喜欢不重要，我现在在乎的只有欢儿。”

　　将衣服递给蒋嬷嬷，语气略带无力的吩咐到:“拿去放在柜子里吧。”

　　“是，夫人。”

　　蒋嬷嬷无奈的接过衣服，这么多年了，夫人每年都给老爷做了衣裳，却又不给老爷，反而让她给放起来。

　　哎，蒋嬷嬷暗自叹气，那件事在夫人心里怕是一块永远也消，当年明明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碧人，如今却成了这样。

　　罢了罢了，都是孽啊，蒋嬷嬷转身出了内室，这时门外进来一个粉衣婢女于蒋嬷嬷擦肩而过，来到妇人面前行礼。

　　“夫人。”桃月喊道。

　　“有何事？”妇人懒懒的倚靠在绣枕上，闭目问到，她刚刚想眯一会儿。

　　桃月低头恭敬道:“夫人，老爷来了，在院子门口。”

　　妇人睁开眼睛，眉目间的风情乍现，雍容华贵。

　　“让他进来吧。”

　　自从那之后，自己与他，人前是相敬如宾，在府中却是不让他进自己的院子，来了也要人通报，她同意，才能进她的冬院。

　　其实这种要求，在大夏任何夫妻间都是过分的，就算是正妻的齐元冬，也没资格如此要求丈夫。

　　齐元冬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今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这是她当初怎么也不会也想不到的。

　　她齐元冬，要的是宁缺毋滥，摇了摇头，因往事而染上郁色的眼眸恢复清明。

　　这边蒋嬷嬷拿着衣服，从正屋一出来就看见池昌平站在门外，惊的连忙行礼:“见过老爷。”

　　池昌平眼光却扫过蒋嬷嬷手里的衣服，一眼就知道是谁的手艺，顿时觉得心中苦涩。

　　池昌平移开目光:“退下吧，我与夫人有事要说。”

　　“是。”蒋嬷嬷弯着腰退下。

　　池昌平步履沉重的穿过正屋，来到里屋，还未靠近，就瞧见珠帘后面倚在榻上那抹熟悉的身影。

　　池昌平停住脚步，不再前进，就算进了冬院，他也只能隔着这一席珠帘和齐元冬说话。

　　“冬儿。”池昌平带着一丝柔情却又无奈，又或者是悔恨的喊了齐元冬的小名。

　　“池昌平！我说过，别唤我的名字！你这样让我觉得恶心！”齐元冬冷言怒语。

　　在十八年前起，他就已经没有资格在这样唤自己！

　　怨不得齐元冬如此，齐元冬作为左相池昌平的正妻，二品诰命夫人，她的父亲亦是大夏的三朝元老。

　　作为齐太师的独女，在家时，她备受宠爱，年少更是帝都有名的美人，王孙贵戚前赴后继的追求，她却是没有半分的心动。

　　直到，遇到了池昌平。

　　那是他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典簿，她父亲偶然看见他的文章，喜爱人才的父亲当即就决定要收他为徒。

　　齐元冬见一向古板严苛的父亲在家时经常对他赞赏有加，让年少骄纵的齐元冬不以为然，甚至有些不乐意。

　　她自认自己的才华是女子中的翘楚，也得了父亲的真传，可父亲也未曾如此夸赞过她，她不相信这人真父亲说的那么才华横溢。

　　于是，她瞒着父亲，偷偷的扮了男装，约他在聚贤楼比试，却没想到输了个彻底，让她明白了父亲口里常道的人外有人，而池昌平也确实写的一手锦绣文章。

　　此后，她渐渐改变了对池昌平的看法，经常瞒着父亲去找他谈论天高海阔，品茶赋诗。

　　齐元冬也不知什么时候池昌平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是女儿家的，但那时，从丫鬟的嘴里知道他向父亲提亲时，她发现她心里居然没有一丝不愿，这才恍然觉悟自己的心意。

　　但很快齐元冬的心情就落寞了，因为齐太师拒绝了池昌平的提亲。

　　论心而论，齐太师很喜欢这个弟子，觉得他大有前途，但就算有前途，他现在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典簿，他怎么可能将掌上明珠许给他。

　　直到齐元冬跪下求他成全，女儿的请求他不忍拒绝，齐元冬是老来女，齐夫人高龄生产，难产而死，留下唯一的心愿就是让齐太师好好照顾她们的女儿。

　　齐太师与齐夫人是少年夫妻，恩爱多年，对这个唯一的女儿，自然从小宠爱。

　　看着女儿憔悴的样子，齐太师也心疼，最后，齐太师同意了，但前提是池昌平必须参加当年的科举，拿下状元之位，方可娶齐元冬为妻。

　　池昌平没有让齐太师失望，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池昌平与齐元冬在婚后恩爱非凡，二人甚至成了当年帝都人人羡慕的夫妻模范。

　　或许是人生什么都太顺了，所以上天和齐元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一个寒冬的夜晚，一个年轻的女人找上门来，说她怀了池昌平的孩子。

　　齐元冬气愤之时也保持了理智，让下人先去找来池昌平来问清楚。

　　池昌平见到那年轻女人的沉默，让齐元冬什么都明白了，她动了胎气，差点流产，可笑啊，因为那个女人肚子的月份比她还大呢。

　　池昌平被齐元冬吓到了，彻夜守在她的床前悔恨的解释，那是在外喝醉了，发生的意外，就这么一次，他发誓他爱的只有齐元冬。

　　但齐元冬却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说，只是睁着眼睛，看得池昌平心痛不已，他是真的爱齐元冬。

　　这件事仅仅向外面传出去一点苗头，就被池昌平压了下来。

　　可齐元冬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贵妇人中的笑柄了，什么伉俪情深，恩爱不移，都是笑话啊！

　　齐元冬身体微好以后，把自己关在屋中良久。

　　等齐元冬的再出来，却让人将那女人抬了姨娘，还给了不少补品，甚至让她的贴身嬷嬷去嘱咐她，让她好好养胎。

　　池昌平不解，觉得心里隐隐不安。

　　但齐元冬是这样对他说:“既然有了孩子，那就得给个名分，毕竟她怀的是老爷的长子女呢。”

　　看起来很正常的话，池昌平心里却更加不安的了，齐元冬婚后从未叫过他老爷，池昌平的不安是对的，齐元冬以修养为由待在院子里，不见任何外人，当然，也包括他。

　　一直到二女儿的出生，齐元冬不再避着他，但他来她的院子却要通报，她愿意他才能进，十多年来一直如此。

　　即便，那个女人已经因难产而死，他岂会不知道其中的事，这也是他默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