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渣攻都对我念念不忘》乌云也退

3、1—03

　　少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不自觉地咬紧下唇，清澈的眼眸里满是茫然，仿佛被秦至的突然出现吓到手足无措。

　　直到秦至收回手，少年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秦、秦先生。”

　　秦至看着少年恍若受惊的兔子一般的行为，唇边笑意不禁更深：“嗯？”

　　少年深吸一口气，任谁也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试图以一个成年人的口吻与秦至交谈，只是他眼底不知不觉涌现出的星点泪意还是泄露出了他心底的情绪——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他不安，且惶恐。

　　“求、求求您，让我回去，我想回家……”少年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忍住，眼泪顺着他漂亮的脸庞轻盈地滑落，将要滴落时却被人用手温柔地拂去。秦至擦干他的眼泪，温声说道：“你想要回哪里？你还能回到哪里？你已经被你的母亲卖掉了，那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我这里才是。”

　　“不，不是的。”少年摇头，躲开秦至的触碰，他想要反驳秦至这句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反复重复道：“不是这样的……”

　　他的妈妈怎么会轻而易举就把他卖掉呢？他的父亲去世的早，从小到大他都是跟妈妈相依为命，他记得小时候到处搬家，最糟糕的时候他跟妈妈住在漏雨的房子里，下雨了就用好几个塑料盆接着雨水。就算是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他也没有哭闹过一句，他知道自己爸爸走了，所以他要更加懂事，他的妈妈也是，妈妈一直都很温柔，会在冬天给他织毛衣，他小时候的围巾帽子毛衣都是妈妈熬着夜给他织的。这样温柔的妈妈，怎么可能会把他卖给别人呢？

　　少年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划过秦至的拇指，顺着他的骨节，一直滑到手腕处才恋恋不舍地坠落。

　　“秦先生，求求您，求求您让我回去，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家……”

　　“好感度十点。”
　　“变态啊，”楚夜脸上还是天衣无缝的悲伤表情，心里却叹道：“我似乎理解了为什么这个攻略目标被列为渣攻了。”
　　“为什么？”系统不解。
　　“人渣的渣。我估计他喜欢摧毁别人的精神、梦想、或者信仰之类的东西。我刚才哭是因为‘我’不相信我的母亲会这么把我卖掉，毕竟‘我’可是跟她相依为命十八年的亲儿子。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个涨好感度，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系统由衷赞道：“真是复杂的人类。”
　　楚夜：“……”

　　“我不是说了吗。”男人语气温柔，说的话却与语气相反，坚定得不容置疑：“这里就是你的家，除了这里，你哪也去不了。”

　　他用粗糙的指腹一点点将少年的眼泪擦干净，擦完，还留恋一般在少年柔软的肌肤上摩挲了几下：“不要哭了，我带你出去玩，嗯？”

　　少年抬起濡湿的眼睫，狐疑地看着他：“那……秦先生可以带我回家看看吗？让我看一眼也行，求您了。”

　　或许是少年眼里的急切太过于明显，秦至怔了一下，他伸出双手，扶正了少年因为焦急而稍微向前倾的身体，微笑道：“你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去。”

　　少年迟疑地眨了一下眼睛，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这是同意了，他笑了起来，氤氲着水雾的眼睛如同两弯映着繁星的溪流，璀璨夺人：“我这就去换衣服！谢谢您！”

　　说完，少年转身，噔噔噔窜上了楼。秦至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笑容越来越深。

　　谢谢他？

　　明明方才还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度，好似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如今不过是因为答应了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个孩子居然就能放下一切，真心实意地对他说“谢谢”。

　　应该说不愧是年轻人，喜怒哀乐都简单明快，不懂得深刻的仇恨滋味吗？

　　“好感度九点。”

　　楚夜正在换衣服，听到系统的话，立刻套上衬衫，追问道：“九点？你确定？”

　　“尊敬的宿主大人，我不会出这方面的错误，目前的好感度的确是九点。”

　　原来这个好感度还是会降低的……

　　楚夜眉梢跳动了一下，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问题出在哪。

　　秦至喜欢的可不只是单纯无害的小绵羊，他可能更喜欢心思纯净无暇的少年被染黑之后的模样，先前他的表现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是好过头了，不投秦至的胃口。

　　既然他想看少年崩坏的模样，那么，待会就演给他看好了。

　　楚夜换好衣服，走下楼梯，意外地看见秦至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偏过头定定地看着他走下楼梯。

　　他的目光太专注深沉，看得少年情不自禁脸红起来，少年皮肤白皙，薄薄的一层红在洁白无瑕的皮肤上晕染开，让人无端想起黄昏时刻崭露天际的晚霞。

　　少年走到他的身边，鼓起勇气和他直视：“秦先生……我换好衣服了，我们可以现在就走吗？”

　　“唔，”秦至垂下眼帘，看到少年露在外面的一截精致锁骨，漫不经心道：“当然可以。”

　　秦至是一个人来的，自然要身负司机重任，他体贴地为少年拉开车门，在少年坐上副驾驶座后才绕到另一边上车，然而少年却被这种待遇搞得不知所措，他愣愣地看着秦至的动作，就算他坐上驾驶座也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秦至转过头，看到少年呆愣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没、没什么。”少年急忙系上安全带，仓促回道：“只是觉得秦先生很体贴而已。”

　　“就是因为这个？”

　　“是的，”少年垂眸，敛去眼底的情绪，小声回道：“就是因为这个。”

　　秦至不甚在意的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看到少年的小动作后又勾起唇，露出了笑容。

　　即使少年怎么努力，还是不小心让身旁的男人清楚地看到他的神情，那副模样，分明是在说他是个伪君子。他并不在意身旁的人对他的评价，反而觉得少年现在的模样有趣的很，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的小兽，稍有危险立刻缩回自己的爪子，再不往外试探一步。

　　“好感度十点。”
　　“……似乎比我想象中简单了那么一点。”
　　“是吗？那真是恭喜您。”系统的赞美声跟它平时说话的语调无异，宛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的语调，让人分不清它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赞扬别人。

　　这时正是高峰期，车辆攒动，黑压压挤在一起，让人有种永远也等不到头的感觉，可秦至一点也不急，甚至还和少年聊起天来：“你是不是快要开学了？”

　　少年瞳孔骤缩，他沉默了许久，才有些消沉地回道：“是的。”

　　只是他现在被人关在笼子里，可能再也回不去简单的校园了。

　　“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秦至似乎没有感觉到少年话语里的怨念，仍不慌不忙地问他。

　　“……音乐系。”

　　“哦？”秦至挑眉，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为什么会选这个专业？你喜欢唱歌？”

　　“是的，”谈及自己的梦想，少年的声音越发小了：“很喜欢很喜欢。”

　　少年的声音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最后，他转过头，做出专心致志看窗外景色的模样，即使窗外只有灰蒙蒙的街道和涌动的人群，没有一点美景可言，但他仍然不想转回头，不想让男人看见他红了的眼眶。

　　他的生命可以说是在一夜之间风云变幻，没有人来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也没有人会告诉他未来究竟会如何，他的命运已经完全被另一个人捏在手心里，而他连反抗都没有资格。

　　更别提捍卫自己的梦想。

　　秦至轻笑了一声，少年没有丝毫反应，恍若未闻，他就这么看着窗外，直到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

　　少年的心忽然加速跳动起来，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归心似箭过：“前面左拐就到了。”

　　激动的少年甚至忘了带上尊称，秦至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依着少年的话将车拐进左边的停车位上，而后熄了火：“下去吧，回去看看，我在这里等你。”

　　他态度如此笃定，丝毫不怀疑少年会不会借这个机会逃跑，又或者说，即使少年趁机逃跑了，他也能再把他抓回来。

　　少年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却在下车时迟疑了一下，他转过头，看着秦至，突然说道：“谢谢您。”

　　他没有等待秦至的反应，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往着家的方向奔去，他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急切，如此焦灼——

　　好像真的会有人在那里一直等待他的归来一样。

　　秦至摸出包装精美的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少年越跑越远的身影，直到少年拐进楼道，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