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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冷峻少年 ...


  •   方烛是一个人坐大巴车来的慕城,其实慕城离瓜渡村不是特别远,但瓜渡村比较偏僻,没有直达慕城的城际公交车,况且就算方烛坐的这趟大巴都是千辛万苦走到镇上的车站才有的。虽然一路长途跋涉颠簸比较辛苦,况且她还这个人拖着个大大的行李箱子,但是一想到即将去的是她未来三年就要好好战斗的地方,她心里就充满了各种无法言说的喜悦和期盼。

      大巴车的终点站不在慕城一中的附近,她辗转了一趟公交车,初来乍到,她虽然在生活自理能力和独立能力这方面很强,但毕竟是农村的娃第一次来城里,她有很多的地方不是很懂,譬如说公交车怎么看来时路线和去时苦笑,否则坐返了路线还真是令人啼笑不得。

      不过好在她脑袋还挺灵光,站在公交站牌前研究了一会总算摸出了点门路出来。

      慕城汽车站离慕城一中不是很远,只有四五站的路程,好在今天上午坐车的人不多,她坐在座位上拧开矿泉水瓶狠狠地喝了一口,虽然盛夏已过,但今年的秋老虎却是格外地厉害,她拎着沉重的行李箱子站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了。

      因为是全校开学报道的第一天,所以校园里可谓是人山人海,方烛拖着行李箱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树荫比较大的落脚处,却不慎碰巧遇上了姚菲这个女人。

      姚菲念的是慕城二中,可是她当时的中考分数压根就没有达到二中的录取分数线甚至还差了好大一截,方烛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是她那个无所不能的爸动用了人脉关系和大把大把的钞票,况且整个瓜渡村村名谁不知道他姚建国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委书记,一个月的薪水撑起了也就一工薪阶层的,可姚菲家却也是村里最早盖上农村小别墅的。

      虽然村民们都知道姚建国在村委会事务上肯定手脚不干净,而且那时政府拨下来的好几处民生工程款也是不翼而飞,或者直接盘剥的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堵堵老百姓的嘴。有那不服气的村民扬言要到上头去投诉,可没过几天就传来那个村民被一些地痞流氓给打的差点是手脚残废,从此大家纵有怨言,对这件事也是讳莫如深,噤若寒蝉。

      方烛想起那天傍晚母亲跟她说的那句话,这世上的事并非只有黑与白,或是是与非,这世上有的是你看不见的深渊。

      她一想到这些肮脏的交易就压根不想在姚菲身上浪费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可是姚菲仿佛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其实说起来,这一次她倒没怎么为难方烛,只是依旧用一副狗眼看人低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方烛,然后从鼻孔里哼出几个字,“也不知霍大少看上你哪点了,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再看看,再看看,你这一身穿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啧啧啧……”

      方烛并没有一丝畏惧地迎上她那居高临下轻蔑的眼神,也许是鉴于上一次的教训,姚菲死死盯住的是方烛的那双手,可是蠢货永远都是蠢货,谁会用同一个招式对付同一个敌人?

      方烛懒得搭理她,但却还是留心听到了她嘴里的那个霍大少,霍大少……难道是霍冬那只骄傲的孔雀,可是不对呀,霍冬讨厌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替她出风头,绝对不可能是他,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姚菲,除了霍冬,还有谁会是她忌讳的人?

      方烛不想理清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因为要跟姚菲擦肩而过,她拎着行李箱子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姚菲哈哈乐得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随即靠过来凑到方烛的耳朵边小声地挑衅道,“不知道最好!”

      方烛学着她也撇了撇嘴,扶正了自己的马尾辫不卑不亢地说道,“麻烦让让!”

      你说这讨人厌的早已到哪都是阴魂不散的,方烛用脚趾头想想也该知道这个姚菲肯定是来一中找霍冬的,一丘之貉,按照薛芳芳同学的话来说就是,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校园林荫道两旁到处都是高大的梧桐树和香樟树,慕城一中有着一百多年的建校史,有的树干甚至都有两人合抱的粗细,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荫,阳光从密密匝匝的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有微风拂过,斑驳的光斑打在人脸上,是一种莫可名状的喜悦。

      方烛抬头看着不远处高大的石碑上镌刻着的一中的校训,底下是匆匆如织的夹着公文包的老师家长以及一脸惊奇焦灼的和她一样的新生们。

      她一跃跳到了旁边拼贴的花坛瓷砖上,用手遮住头顶上稀疏灼热的阳光,循着那石碑缓缓念道:笃信,谦恭,好学,弘毅。

      她忽然从心底涌起一股力量来,就像老师经常在课堂上跟他们说过的那句话,“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这是她即将要战斗三年的地方,她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呐喊了一声,“慕城一中,我来啦!”

      可是兴奋归兴奋,因为是一个人单枪匹马过来的,而且还拖着个死沉死沉的箱子,所以此时此刻她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学校的宣传栏橱窗前查看一下自己所在班级的名次,然后再到自己班的班主任那里报名交学费以及拿到宿舍号。

      因为方烛在路上耽搁了很长时间,此时此刻报名的学生已是不多,她在橱窗里自己的班级,高一(10)班,不出意料的,她排在了班级的第一名,余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和她并列第一的还有一个,叫霍隐,不过升级考试的排名一般是先按主课排的,很显然方烛的语数外比他考得高,不过竟然也是个姓霍的,方烛了无生趣地撇了撇嘴,刚拎着行李箱子穿过学校小广场的时候就听到有女孩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娇滴滴地响起,“霍隐,你快一点了啦,人家都没有涂防晒霜出来,一会就要晒黑了啦……!!!”

      什么啦啦啦的,大夏天的,方烛听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不过下意识地循着那女孩的目光,她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微弯着腰系鞋带的少年。

      前面催的是火急火燎,他系鞋带的速度却是气定神闲的,那冷酷清冽的气质,仿佛此时此刻全世界的喧闹都与他没有关系。

      难道他就是霍隐?

      方烛在心里默默腹诽着,浅蓝色的格子短袖衬衫,下身穿一条深蓝色的洗得发旧的牛仔裤,因为瘦且高,即使是微弯着身子,也能看出那颀长而挺拔的身姿来。

      因为这样的身影对方烛来说是有点熟悉的,可是因为阳光太过刺眼,她只略略看清了他的侧脸,轮廓很好看,深邃地仿佛是海。

      方烛刚好要收回目光的时候,那男生早已将双手插在裤兜里吹着口哨径直走远,留下身后那个娇滴滴的女生一边跺着脚,一边哭得是梨花带雨,蹲在地上哭了三秒钟,然后又热脸贴着冷屁股朝着那少年走远的方向狂奔而去。

      何苦呢,方烛忽然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不过一想到自己方才站在阳光里竟然目不转睛看完了这么一出八点档狗血偶像剧,方烛真后悔地想自戳双目。

      她继续拎着行李箱子赶紧到班主任那里去报道,班主任是个中年微微有些秃头的男人,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看到身形单薄的方烛一个人拎着这么大一个行李箱子,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儿,班主任陈老师让旁边站着的一个男生帮方烛把行李箱子先送到女生宿舍门口。

      男生熟门熟路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方烛的学长,虽然学长很会怜香惜玉,但是让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个男生替自己拎着箱子,方烛还是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别看她平时安安静静的不吭声,其实面皮子最薄,也许骨子里就有着江南女人最婉约腼腆的性格,她笑着说,“学长,你还是让我自己来拎着吧,其实女生宿舍也不是很……”

      方烛最后一个‘远’字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肩膀处一阵钝痛,是一个急匆匆的男生拐弯没刹住脚,直接从她身边撞过去,方烛不仅迟迟没能等到道歉,反而那男生狗腿子似的对着后面的‘老大’弯腰撅屁股地恭敬道,“我说老大,这大太阳的,您老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自己过来了呢?”

      方烛一听觉得搞笑,干嘛,这是要上演□□戏码,不过那后面带着墨镜走路带风的‘老大’显然没把小弟的拍马屁放在眼里,径直朝着十班的报名处走去。

      这不就是方才那出偶像剧的男主角嘛,也不知道拽成这样是谁给他的勇气?

      不过还没轮得到方烛腹诽,站在方烛旁边的那个学长就已经极度瞧不惯这霍隐的装逼架势了,刚想冲过去找他理论的时候,方烛却一把拽住了学长的一角,她不想学长因为自己而跟别人结仇结怨,她只是揉了揉肩膀笑着说道,“不碍事的。”

      其实对于她来说这点碰撞的小伤真的不算什么,况且这个所谓的‘老大’以后不就是她的同班同学,她想为自己‘报仇’还怕找不着机会?

      可是小平头学长依旧气愤难消地忿忿道,“我的天,小学妹,若不是我一把扶住了你,他差点就要把你撞倒你可知道?”

      学长那嫉恶如仇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样子倒让方烛忽然想起了某人,她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忽然吃痛地笑了起来。

      学长看了她一眼,也只好一脸无奈地舔舔干涩的唇说道,“你这女生还真是奇特,别的女孩子被撞了一下保不齐现在都哭成啥样了,你倒好,还搁这笑……”

      其实学长只是没看到她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虎口处的那道伤疤,那刀疤足足有一点五厘米深,几乎就要割断她的筋骨,她不记得当时是怎样的血流如注的场景,她只记得那只手在麻醉里整整缝了七八针,麻醉药性过后,她疼得撕心裂肺。

      她也有小女生的娇憨和柔弱,可是艰难的生活却过早地磨蚀了她身上的一些稚气和天真。

      好也好,不好也不好,只是一路送方烛回宿舍楼的那个学长倒开始对这个柔弱的小女生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念头。

      因为刚才的事情,两个人之间交流的气氛倒显得轻松愉悦多了,方烛说自己来自黄溪镇底下的一个叫瓜渡村的小村子,没想到学长也来自那里。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学长也说,怪不得我见你跟城市里的这些小女生很不一样。

      方烛笑着打趣自己道,“是格外土的不一样吧!”

      没想到学长却停下脚步来异常认真地说道,“不是,我觉得吧,你很会替别人着想,一点也不做作,所以应该是一种朴素的亲切。”

      呃,学长这话总结的,方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只好傻呵呵地笑着,直到到了女生宿舍门口才彼此交换了彼此的姓名。

      陆云深。

      云深不知处,方烛在心里想,这名字还怪有诗意的。

      诗意的学长因为接了个电话有急事不得不匆匆离去,方烛跟他道了谢,学长只是像大哥哥对小妹妹一样地关照道,“嘿,这点小事还值得谢什么,况且咱们还是老乡,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直管去找我就好了,我在理科实验班。”

      原来是实验班的学长,方烛虽然一心只读圣贤书,但她也知道慕城一中的实验班其实是非常难进的,不光分数达标就可以了,还要参加各种集训和考试才有资格被选入实验班。

      学长成绩那么好,而且一点架子都不摆,哪像方才那个家伙,生怕全宇宙不知道他大少爷要来念高中了。

      方烛的宿舍就在二楼,也许好学校就是好学校,宿舍不仅宽敞明亮,而且还非常干净整洁。

      2202宿舍一共是六个女生,除了第一号床位的女生是隔壁班的,其他五个都是一个班的。

      因为方烛是倒数第几个来报的名,那么宿舍唯一一个空着的六号床位当然非她莫属了。

      其实方烛这个寝室的姑娘独立性感觉都还挺不错的,除了一两个是爸爸妈妈护送来的,其他的基本上不是自己一个人就是哥哥或者姐姐送过来的。

      睡在方烛上铺的那个姑娘名叫嵇雪,人如其名,一看过去就是那种冰雪聪明的,不仅为人伶俐还特别开朗热情,她是第一个来宿舍安顿好的,也是自己一个人拎着个大皮箱子过来的,一开始都以为她是农村出来的姑娘,啥事都干的顺溜的很,一打听才知道她也是城里的姑娘,父母还都是本地大型国企的管理层干部级别的,不说特别有钱吧,那也是小康水平绰绰有余了。

      可嵇雪身上却一点都没有那种独生女娇生惯养的痕迹,她看方烛一个人挂蚊帐时胳膊抬起来有点困难,主动请缨地帮方烛挂好了蚊帐。

      也许是一开始撞的时候方烛觉得胳膊疼的那一块还算好,可是这会子从行李箱里把衣服叠放到衣柜里的时候才惊觉骨头疼的厉害,掀起衣袖一看,原来就这一块稍微白皙一点的肌肤上红肿了整整一大块。

      嵇雪有些惊愕地赶忙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一瓶红花药给她擦,方烛很是感激,嵇雪却笑着说道,“以后咱们都是上下铺了,说什么感激不感激的,不过我觉得你这伤的不轻,还是上医院去看一下比较好……”

      嵇雪是由衷的替她担忧,方烛心里明白,但最终也只是轻轻地摇了下头,声音有些疲惫的沙哑,“不碍事的。”

      她最爱说的话就是不碍事的,即使有再大的疼也是自己撑着,因为她打小就养成了这样隐忍的性格,凡事不喜欢麻烦别人,所以在别人看来,她的性子倒稍微有点点的冷。

      方烛自觉这样不是很好,但方烛就是方烛,她有她人生道路上自己坚持的那套理论,有时候她倒能被自己的固执给逗乐了。

      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她用宿舍的电话给母亲和芳芳各打了一个电话,母亲要她在外面好好的,多吃点好的,别光顾着省钱把身体给饿坏了,而芳芳则是兴奋地恨不得立马奔过来跟方烛挤一张单人床说女生之间才有的悄悄话。

      虽然是异乡异客,但听着熟悉的乡音方烛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晚上十点半宿舍就强制性地熄灯了,初来乍到,方烛还是有些不喜欢,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就是睡不着,有月光从窗户里洒进来,清辉而皎洁的月色,她想起自己的小卧室,贴满各种卡通贴纸的玻璃窗户,从枕头上醒来的时候总能看到满天满天的繁星。

      有同样跟她一样睡不着的女生在低低地啜泣着,偶尔有磨牙和翻身时草席子‘嗤啦嗤啦’的声响,方烛想,这一夜,她恐怕真的是要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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