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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霸道 ...

  •   方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大夏天的,她竟然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难道是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不对呀,她初来乍到的能得罪了谁去,嵇雪笑着对她说,“你这啊,分明就是感冒了!”

      感冒了?

      方烛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的那场冷水澡,其实她并不喜欢洗冷水澡,但奈何她觉得这几天心里是火烧火燎的,虽说她曾信誓旦旦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她就是瓜渡村一只怎么踩也踩不死的小强,可是女孩子到底是个女孩子家,冲冷水澡的时候谁承想刚好来了大姨妈。

      方烛哪次来大姨妈不是疼得死去活来,但这一次她竟意外地觉得肚子一点都不疼,而且血下来的还特别通畅,也许正因为这样的不疼不痒才让她掉以轻心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身上也使不出什么劲来。

      方烛让她去医务室看看,军训迟到的事她跟教官解释解释就好,可方烛觉得太麻烦,况且只是小感冒而已,何必搞得这么大题小做,跟嵇雪吃完早饭,就一起规规矩矩地去了训练场。

      因为方烛今天不舒服起来的有点晚,到达训练场的时候教官和同学们也已经都到了,她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电子手表,还好,还有一分钟才到正式训练的时间,不过出于对教官的尊重,她和嵇雪还是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报告。

      上午的训练是温习昨天下午踢正步的姿势和力道,方烛学得很认真,姿势也很标准,但是奈何身体有点招架不住,幸好今天太阳不是太毒辣,她咬着牙准备坚持到中午解散再跟教官请个假。

      平时训练都是男生和女生分开来列队,但是这一次因为快临近军训尾声了,教官想要练练高一(10)班的整体协作感。

      方烛一开始还挺庆幸自己能扛的住这小感冒,但奈何下面汩汩涌动的血流……

      大姨妈第二天的量是格外的多,虽然垫了厚厚的卫生巾,但奈何不够长,似乎有漫出来的,她觉得裤子后面一片湿答答的,好不容易撑到教官最后一声哨令宣布解散的时候,方烛隐隐觉得裤子上肯定染了一大片血渍。

      她本来想让嵇雪帮自己看看的,但奈何嵇雪离着自己远,而且嵇雪告诉她果真蹦到了裤子上她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她们学校的迷彩服就是一件短袖,况且从操场到女生宿舍还有一大截子路,如果被别人看到自己裤子后面一摊血,那羞也能把她给羞死……

      嵇雪想到的主意是让她现在操场的一块荫凉处坐着,她去宿舍给她拿一件外套拴在腰间挡着,方烛正要夸嵇雪这个主意好极了的时候,忽然从天而降一件白色的t恤,当即蒙住了她的眼耳口鼻……

      这t恤方烛是认得的,黑色的骷髅人头头像看着就让人一阵毛骨悚然,还有那t恤大大一个‘隐’字。

      霍隐?

      方烛当即气得就是‘呼哧呼哧’的,这家伙还真是,先前绊倒她不道歉也就算了,现在又跑来欺负她……

      方烛三下五除二就跑到了那家伙的跟前,他正玩着手机游戏玩得不亦乐乎,迷彩服穿在他身上半拉着没个正形,先前训练他一直穿得都是自己的衣服,教官实在忍无可忍自己去教务处替他领了这么一件迷彩服过来,本来想着让霍隐穿上这一身衣服又得要干上一仗,没想到今天上午他竟然乖乖地换上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方烛应该关注的重点,重点是他怎么能这么毫无道德心地往她头上扔东西,刚想理论的时候,霍隐忽然歪着嘴往方烛的身后努了努,“要吵架也先把你的五星红旗遮遮再说……”

      呃,竟然被他看到了,不过貌似他旁边的两个男生一脸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烛本来面子皮就薄,此时此刻两侧的脸颊就像是烫过的红苹果一般,她刚想支支吾吾遮掩过去的时候,霍隐忽然从她身畔走过,一阵风,是清凉好闻的薄荷味道,他说,“衣服你就留着吧,不用还我了,就当是我……”他顿了顿,继而重新挑了挑眉头,一副救世主般的姿态轻描淡写道,“一个迟来的道歉。”

      他笑得眉眼弯弯,可方烛并不想领情,谁要你迟来的道歉,搞得像你的道歉多值钱似的,不过眼下貌似还真是这件白色T恤替她解了围……

      方烛最后还是把这件衣服洗了还给了他,那时军训已经结束,开始正式上课的日子已经迫在眉睫,霍隐如愿以偿地选了班级最后面的一排那个靠窗户的位置睡大觉。

      方烛才不想欠他什么人情,更不想与他有过多的语言交集,所以她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放在了他的课桌上以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其实说安静是不可能的,即使方烛已经是从外面的走廊过道绕到了霍隐的身边也引起了后面的男生一阵不小的轰动,冯新阳更是诧异地差点没把桌子给掀翻,“靠,老大,你这下手挺快的哈,连床都上啦?!”

      霍隐正在睡大觉,其实方烛把衣服送给他的时候他还没醒,此刻被冯新阳这么一闹,他有些不耐烦地换了一只胳膊枕着继续睡大觉。

      其实霍隐本身对这样的传闻已经产生了不知多少倍的免疫力了,什么打架斗殴啊,什么泡妞喝酒啊,他当真样样是拿手绝活,冯新阳倒不稀奇老大跟哪个姑娘上床,但方烛这个姑娘,他上上下下反反复复打量了一遍都觉得,她跟他家这个老大,除了排名靠在了一起,怎么着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啊!

      方烛倒不愿理会后面的那些闹腾,她从小就养成了能隔绝外界一切喧闹的那一份寂静和安然,就像瓜渡村的那些村民们总能在一棵大梨树下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在专心致志地读着一本书,她一开始读书很杂,后来,她读《红楼梦》,读张爱玲,也读《乱世佳人》……仿佛闭塞的内心匍然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而她最喜欢的就是《乱世佳人》中郝思嘉的那一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梨花簌簌纷落在她的肩上,鞋子上,她也学黛玉的雅致,将梨花埋在了脚下的泥土里,惹得大人们纷纷以为这文静乖巧的姑娘是不是头脑里那根筋搭错了?

      其实只是他们不懂,虽然打小就没有尝过什么优渥的物质待遇,可她自有自己的那一份傲骨和骄矜在,谁说只有富人家的孩子才有矫情和叛逆的资本,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伤春悲秋可以,但是很快她便意识到,用埋葬梨花的那一段时间她都可以在电视机前剁了好多猪食了,或许前一秒她还在幻想着美丽城堡的坚固,下一秒她不得不从睡意朦胧里被滂沱大雨惊醒,和弟弟一起捧着个小塑料盆站在漏雨的屋檐下接雨。

      生活永远没有水晶鞋和白马王子,她无数次从梦里醒来看到的都是母亲那熬的通红的眼睛和发丝里一根根多起来的白头发。

      母亲很累,父亲在城里的工地上干活,一年到头回不了几趟家,母亲一个人操持着这个家和田里的活计。

      清闲的时候还好,母亲本身干活手脚就利索,方烛很小的时候她就用一根绳子将方烛绑在自己的背上然后继续劈柴挑水,可是农忙的时候呢,本来田里的庄稼都是靠天收,水稻或是麦谷一旦成熟就要赶在变天前赶紧收割完晒干收进仓库里。

      农忙的时候父亲自然会从工地上回来,可毕竟方烛还很小,放在哪里都是让人不放心的,方烛的奶奶去世的早,爷爷虽然还在世,可毕竟是个耳聋眼瞎的老人,方烛的大伯母在家做姑娘时做大小姐就做惯了,况且方烛的大伯还在村里谋了个小干部的职位,大伯母惯来眼高手低,所谓的干部家属,田里的活计她是分毫不会沾手的,那时候方家还没有分家,田亩是大家伙的,自然收上来的稻谷也是大家伙平分。

      平时清闲的时候倒没见她对方烛怎么上心,不是左一句讽刺就是右一句嫌弃,可是一到了农忙的时候,她就各种喜欢方烛喜欢的不得了,愣是抱着不肯撒手。

      方烛的母亲一想有大嫂带着女儿她自然是放心的,可是带下来还没有三天的功夫,方烛不是手被烫着了就是脑门子被石子磕破了,后来方烛的母亲实在不忍心女儿这般受罪,坚持自己要回去带的时候,大伯母却开始在一边说风凉话了,什么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不识好歹的东西一辈子就这穷酸样,不过生个丫头真当自己缺紧,而每当这个时候一向跟大伯母不对付的二伯母纷纷跟她站在了统一战线上一起欺负方烛的母亲。

      方烛小,她只知道母亲流泪她也跟着流眼泪,等到她大一点的时候,她开始有能力跟着这两个伯母对着干,凭什么母亲干的农田里的活最多,而每次分稻谷的时候都是她家分的最少,凭什么当初母亲娘家陪过来的一台缝纫机大伯母二话不说就能给抬了去,说什么方烛家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人,要缝纫机也是浪费,而大伯是村里的干部,少不得要穿得光鲜亮丽一点。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很多次,方烛都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明明自己的父母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没有做过,可倒霉被当靶子使的永远都是她方烛家,好在后来爷爷去世了大家都自然而然地分了家,方烛自家有了自家的田亩,虽然妯娌之间依然有纷争有争吵,但到底牵扯不到太多的利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后来方烛问过母亲,明明你才是方家最小的儿媳妇,为何总是你那般迁就着大伯母和二伯母,母亲一边磨着手里的辣椒酱,一边笑得有些淡然,“小烛你记住,其实多干点活多吃点亏是死不了人的,大路朝天开,老天爷都是长了眼的……”

      以前她不懂,觉得母亲很傻,可是随着年岁渐长,她开始慢慢懂得母亲这种看似不争其实什么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智慧。大伯母那般盛气凌人机关算尽又如何,大伯父还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让她无数次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二伯母那般蝇营狗苟又如何,二伯父生性胆小懦弱,后来也不知是在哪沾了邪祟,从此一病不起,如果不是政府对抗美援朝的老兵发放救助金,二伯母家恐怕连日子也是难过下去的。

      方烛其实并不想多恨他们,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生存方式,但是她也提醒过自己决不做一只任人蹂躏任人欺负的小白兔,就像上一次霍隐无意之中撞倒了她,她可以选择原谅他第一次的过失,但是绝不会允许他的第二次。

      收回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方烛把两条胳膊平顺着叠放在课桌上,坐的姿势比谁都端正,她一向认真,就算是没老师看管的自习课,她都从来不会交头接耳,自律性强到连薛芳芳都忍不住打趣她道,“真想象不出像你这样的一个乖乖女要是谈恋爱了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会有怎样一副光景呢,继续不苟言笑按部就班还是如芳芳般轰轰烈烈至死方休?其实连方烛自己都想象不出,不过对于现在求学阶段的她来说,谈恋爱可从来没被她提上日程来,况且恋爱这玩意能当饭吃吗,她向来清醒,连偶尔做个梦都能比别人醒的早,苦笑着摇摇头,继续着自己苦行僧般的求学生涯。

      其实高一开学的第一堂课是属于各班班主任的,方烛她们班的班主任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虽然看起来像个小老头但是班主任的年纪应该是方烛的父亲差不多大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教数学脑细胞废的比较多的缘故,他的脸看起来就格外地显老。

      方烛很喜欢这个班主任不光是因为当初他让实验班的那个诗意的学长帮她搬行李箱,还有因为这个班主任对他带的班级里的学生们都带着一种父亲般的慈爱和谆谆教诲,只要是他曾教过的学生,毕业很多年以后依然会对这位老师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怀念。

      方烛还听说班主任陈老师不光自己教学生,他每年都会拿出自己的一部分钱来资助几个贫困学子上大学,她常听陈老师自己这样说,“虽然自己的力量跟薄弱,但是一想到那些因贫困而上不起学的孩子们再次背上书包,脸上扬起的笑容,他就会觉得无比欣慰……”

      他说他自己曾也是从穷山洼洼子里念书念出来的孩子,最能懂得那种渴求知识却无能为力的那种无助和绝望,而最让方烛欣慰的是,她有幸成了桃李满天下的陈老师的一名学生。

      方烛以考进来第一名的分数被选为了高一(10)般的班长,虽然融入了新的环境,面对的都是一些新鲜的同学的面孔,但她倒也不怯场,落落大方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可做下来时屁股刚挨上了板凳就感觉背后有人在用指头狂戳她的背。

      方烛只觉得背脊一阵发麻,她一脸惊愕地转过头去刚要问后座位这个同学找她有何事的时候,只见一件白T恤衫毫无预兆地辉映在了她的眼前……

      方烛一时被这样的白闪了一下眼,待到定睛一看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刚才她还给霍隐的那一件嘛,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刚想对后座位的那位同学说,同学不好意思,你恐怕传错东西的时候,忽然手一抖,白色的衣服里倏然掉下一张白色的练习本的纸。

      摊开来,纸张温润白皙,字迹却是龙飞凤舞的丝毫不加克制,“我说不用还就是不用还!”

      这样霸道的口吻,方烛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霍隐这座大佛本尊的,她看着那黑色签字笔划破纸背时不断加深的力道,心头忽然滑过一丝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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