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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傍晚五点,A大医学院解剖室。
      傅庭川摘下手套洗完手整理完资料,最后一个从里面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翻阅着手里那叠厚厚的纸。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薄唇微抿,浓眉蹙起,思考的太入神,没有注意到前方,和迎面走来的女孩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傅庭川下意识地道歉,抬头的同时往上推了推眼镜。
      那女孩他见过,传说中医学院的系花商遇,和他不是一个班的,但总听周围的人提起。确实是赏心悦目的美,耀眼却不灼人。
      而此时商遇看着他时含笑的眼神,却很热烈。
      旁边还站着几个女孩看着他们,笑容暧昧地低头窃窃私语。
      这种场景傅庭川从小学一年级到现在大学了,遇到过不知多少回,早司空见惯了,因而神色很平静,还是如常地冷淡。

      “没事。”商遇大方地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白牙,“以前见你没戴眼镜,你是近视吗?”
      “远视。”傅庭川先天性老花眼,不是特别严重,眼镜平时只上课的时候戴,商遇见他应该只在课外,自然没见过他戴眼镜的样子。
      他们平时只打过照面,没说过话,虽然彼此都是医学院的“名人”,不过一直也没正式互相自我介绍过,商遇对傅庭川来说充其量只是个陌生人。
      赶在商遇再次说话之前,傅庭川礼貌地笑了笑,说自己还有事,先行一步。
      商遇表情有点发愣,木讷地点点头,说“好”。

      “当个帅哥就是好,低头不看路都有超级大美女撞到怀里。”佟于皓来还车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坐车全看见了,等到傅庭川坐进来,一秒不待地笑着揶揄他,“可惜商大美人不知道,我们傅公子不近女色,只好男色。”
      “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酸溜溜文绉绉了……”傅庭川摘下眼镜,放进眼镜盒里,抬手下意识想拿眼镜支架上的墨镜,没想竟摸了个空。

      傅庭川干净的指腹敲了敲支架,默不作声地转头看着佟于皓。
      佟于皓刚把车倒出来,愣了愣神,差点磕碰到旁边的垃圾桶,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顾自己嘀咕:“你这车我还真不会开。”
      “我的墨镜呢?”傅庭川抬了抬眉,说,“丢了还是坏了?”
      “啊,墨镜啊……被你前男友拿去了,忘还回来了。”
      傅庭川扯了扯嘴角,冷冷地开口:“鬼扯吧你,程时逸从不戴墨镜,他不喜欢那玩意儿。”
      “今时不同往日了,我骗你干什么!”

      恰巧前面有一波人刚从食堂出来,佟于皓踩住刹车等着他们过去,一边回头看着他说:“那家伙出了趟车祸,真的很不正常。”
      傅庭川不置可否一笑,还是低头翻着那堆资料,没搭理他。
      “就知道你不信。”佟于皓叹了口气,“你知道他今天和我说什么了吗?”
      纸张翻过一页。傅庭川的嘴唇微动:“说什么了?”
      “他说!他打算和你彻底say goodbye了!再也不缠着你了!”

      傅庭川捏着薄纸的手上的劲头,忽然加重了一点,再松开来时,边上已经卷起了一个小角。
      他的语气淡如空气:“他想通了挺好。”
      他们通过这个圈子里共同认识的人结识,自然而然在一起,到现在交往三个月,程时逸敏感多疑,极度缺乏安全感又黏人,两人性格实在不合,分手是傅庭川一个礼拜前提出来的,程时逸从那时缠他到车祸前,就是不肯分手。

      佟于皓是傅庭川的高中和大学同学,又和程时逸从小相识,其实两人关系也并不算特别要好,至少是比不上佟于皓和傅庭川的。不过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病急乱投医,程时逸当时求着佟于皓在傅庭川旁边扇耳旁风,佟于皓没忍心就答应了,算是给自己刨了个巨坑。
      “是啊,好聚好散,挺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傅庭川把手里的笔往前一扔:“你到底想说什么?阴阳怪气的。”
      佟于皓深吸一口气:“我还是不放心。之前的车祸也挺严重的,那个富二代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呢。程时逸之前还和我说觉得记忆有点乱,我怕他有后遗症什么的。”
      那小子那时候刚醒就看着挺灵光的。傅庭川回忆了一下病房里的场景——虽然,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寻常,究竟哪里不对劲,倒也说不出来。
      傅庭川估计要是自己真一点都不管程时逸死活了,佟于皓能和他从今年唠叨到明年。于是傅庭川在佟于皓开车把自己送回家后,坐回了驾驶座把车调了个头,往程时逸家驶去。

      傍晚时分,太阳快落山了,晚霞的余晖洒在空旷平坦的道路上,傅庭川没开空调,车窗半开着,风带着盛夏白日的余温吹进来,温热暖人,又不至于流汗。
      傅庭川很喜欢开这条路,够安静,总是很少看见行人和旁车。
      程时逸的家在这处临近拆迁的古城区,他们家是少有的几家钉子户之一,程妈妈虽然瘫痪在床多年,但脾气依旧固执,曾扬言“我在房在,房倒我亡”,因此这么多年了,程时逸两母子一直住在破旧的老房子里,遇上大雨天屋子里还会漏雨。

      傅庭川把车停在路口,刚下车转了个身,眼神的余光无意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水蓝色衬衫的程时逸垂着脑袋站在路边的ATM机前,他的个子很高,所以低头时背部微微佝偻。头发好像剪过了,和昨天不一样,完全换了个发型,两边剃掉了些,前面有点翘,倒是有点像那个傅庭川忘了名字的富二代了。

      傅庭川走过去叫了他两声他都没应,第三次的时候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缓缓转过头,脸上是不耐烦的神情。
      看到傅庭川的那刻,他的表情僵在脸上,然后迅速地收住:“你怎么在这?”

      傅庭川的眼神稍稍往下,发现他的衬衫扣子从上往下数居然解了三颗,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和两边精巧的锁骨,无疑是性|感撩|人的,不过完全不是程时逸从前的风格。
      他是个规整的人,往常总是规规矩矩地全扣,只有在很热的时候会解开一颗。
      再看衬衣下摆,一边塞到了黑裤子里,一边空荡荡地飘在下面,留出一大截。饶是这样看过去,完完全全是个风|流的浪|荡|子。
      要不是因为那张脸,傅庭川绝对不敢承认眼前这个人是程时逸。

      傅庭川摸了摸鼻子:“我来找你拿回墨镜。”他看了看ATM机的显示屏,上面仍停留在输密码的界面,“取钱?”
      “啊……是。”

      这时候太阳都要落山了,温度比白天降下了好多,可两人四目相对,徐越整个人还是紧张的像只全身毛都立起的野猫,没一会儿衬衫后面就湿透了。
      他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在那个“贫民窟”找到张银行卡溜出来取钱,密码才刚输错一次,就被这瘟神给逮到了!
      “墨镜在我家里。等会拿给你。”
      徐越觉得自己这句话没毛病,正常人不是应该听完就转身避嫌了吗?!他好歹也是在取钱啊!可傅庭川呢,不仅没动,还抱胸靠在身后后面的挡板上,一副“我等你”的样子。
      这他妈还玩个屁啊!

      徐越不再多做考虑,果断把卡退了出来,放回裤子口袋里。
      ——哦,那个“GUGGI”的钱包已经安静地躺在路边的垃圾桶里了。
      傅庭川把手臂放了下来,调整了一下站姿,目光淡淡地停在他的脸上:“不取了?”
      徐越尬笑了一下:“忽然想到这张卡里没钱了,回头换一张再说。”
      理由牵不牵强不重要,傅庭川信了就没毛病。话又说回来,正常人哪会想到21世纪还真有灵魂交换这回事……

      傅庭川和徐越一起走去程时逸家里拿墨镜,那段路走着也要将近五分钟,两人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徐越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了。银行卡密码不知道要去银行办理密码挂失,也不知道卡里有多少钱。之前徐越实在受不了程时逸那个土不拉几的发型,就去街口的理发店花十块钱重新做了个发型,之后吃了碗十块钱的海鲜面,现在口袋里全部资产只有五块钱。
      徐越从小到大就没那么穷过,从小学开始徐腾辉给零花钱哪次不是百元大钞,就没把小票子放在眼里。哪像现在,捏了张五块钱的纸币就像捏着命根子,还不敢撒手。

      还有程时逸家那个破房子,小的要命,还没他之前的卧室大。他刚走进去的时候差点没被那阵霉味熏死,还有程时逸他妈,头发白了一大半,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像有六十岁了,躺在床上形容枯槁,一见到他就两眼放光喊着让他过来,摸着他的手掉眼泪,嘴巴里喋喋不休念叨的什么东西徐越一句都没听进去,只觉得烦。

      到了家门口,徐越打开生锈的防盗门推门进去,拿过鞋架上的墨镜递给傅庭川:“喏,给你。”
      傅庭川接过墨镜放到背包里,再抬头,徐越正心不在焉地东看看西瞄瞄,见他站着不动,皱起眉头问:“还有事吗?”
      “没事。”
      没事你他妈还不滚啊……
      徐越按捺住心里的情绪,“哦”了声,语气生硬地说:“那就这样,慢走不送。”下一秒便完全无视了傅庭川略显讶异的眼神,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徐越背靠着门板抑制不住地无声大笑,一种报复得逞的小心思窜出来,他转过身,低头往猫眼里看。
      门外,傅庭川的脸慢慢发红,再渐渐转白,脸色难看的要命。
      徐越啧啧的叹:不高兴了吧?很不服气吧?想打人吧?他现下最满意的一点就是,傅庭川对他再不爽也束手无策,谁叫他现在是程时逸呢……

      里屋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叫唤:“小一啊……”
      徐越现在一听到程时逸母亲朱虹沙哑的声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小一”应该是程时逸的小名,反正这老太叫他准没什么好事,他刚到家时就说要小便,让徐越帮她放便盆,徐越可是含着金汤勺的大少爷,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完事后差点把便盆里的尿全部洒出来。
      这屋子里有很重的老房子的腐朽霉味,朱虹常年卧病在床,身上的古怪味道更甚,头发油的厉害,徐越甚至都怀疑她最近有没有洗过澡。

      他走到朱虹的房间里,站在她床前,一个“妈”字死也憋不出来,只是干巴巴地问:“什么事?”
      “刚去哪了?吃饭了没啊?”
      朱虹的眼睛可能不太好,没什么神韵,只是望着徐越站的那个方向。徐越那句“吃了”说出口才忽然想到什么,语气生硬地问,“你吃什么?”
      朱虹脸上的笑容很祥和:“老样子,帮我下碗光面就行了,倒一点酱油。”

      徐越站在逼仄的厨房里,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他稍有洁癖,见不得一点污浊的东西,帮朱虹用便盆上厕所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这时望着满是油垢的厨房、锈迹斑斑的平底锅,胃里翻江倒海的。
      他没想到程时逸家会穷到这个地步。不对,应该说站在云霄上俯视众生的徐大少爷完全没料到21世纪还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他妈的连个冰箱都没有,更别提微波炉了!空调他早就找过,没装,家里就两台电风扇,一台在朱虹房间,一台在程时逸房间,都是老爷货,一工作就吱嘎吱嘎地叫着,也不知道有这么带劲的伴奏怎么睡得着……

      塑料袋里倒是有一卷挂面,徐越忍着恶心扒拉出一个汤锅,用水冲了几遍,然后开煤气,烧水,下面。
      徐越会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等把面放进去后,徐越把锅盖盖上,自己坐在一边继续研究程时逸的山寨机。好在程时逸还算是个现代人,有支付宝,余额里有三百块钱,估计能撑个两天……
      徐越拿着手机就容易出神,忘了时间,等到想起在煮面这回事匆匆关掉煤气灶,面早就烂成一坨了。

      徐越给朱虹的“官方解释”是“面的质量不好”,朱虹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笑眯眯地说:“我牙不好,就爱吃烂的。”
      朱虹是下半身瘫痪,勾着徐越的脖子坐起来后,没几分钟就把那碗面吃完了。
      等到徐越把碗筷放回水池里,整个人热得汗流浃背快虚脱了。徐越刚回房间坐着吹了一会儿电风扇,隔壁的朱虹又在叫他了。

      徐越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可又不得不忍着,对着朱虹语气也好不起来了:“你又怎么了?!”
      朱虹愣愣地看着他,然后摇摇头:“没什么。”她说完哆哆嗦嗦地从枕头下摸出两张一百块的钞票,伸手递给他,“前两天你金伯伯来看过我,你拿着。”
      什么金伯伯银伯伯徐越没听过,不过见到了久违的钞票,徐越心里乐开了花,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连“谢谢”都没说就乐呵呵地走出了朱虹房间。

      今天一天过得这么憋屈,又是把屎把尿又是刷锅煮面的,徐越觉得怎么着都该好好放松一下。不然到了他和程时逸换回来的时候,自己该忘了从前是怎么一副潇洒的做派了。说不定还会染上程时逸那副穷酸味,那就太可怕了。
      入夜,徐越走出家门,叫了辆出租车,决定一个人去酒吧喝酒。

  • 作者有话要说:  徐越同学目前还是个“我爸是李刚”的混小子,大家宽容点,看他后面表现(⊙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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