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误会 ...
-
待那气吞山河的声音彻底消散在天际后,天枢才瞅着玉衡,心虚地干咳了几声,试探道:“他们……也和上次的大哥二姐一样,是来看你的?”
玉衡却摇了摇头:“许是有任务在身,恰好遇着罢了。”
说罢,他回头望向不远处那座掩在枯草中,塌陷了一半的茅屋,神色晦暗不明。
天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解道:“怎么了?”
玉衡恍若未闻,只自言自语地低喃道:“他明明想护着那人,却又派来了四弟五弟,而他们偏偏又出现在这里……”
说到这儿,玉衡不由皱了皱眉,对天枢说道:“我们去前面的茅屋里看看。”
天枢颔首应下,于是两人一起朝草色枯黄深处走去。
待推开那扇被虫镂得摇摇欲坠的篱门,一个简朴的院落便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与外面的蛛网遍结,灰尘遍布不同,这院落被打扫得很干净,几缕阳光洒落在葳蕤的青苔上,显得静谧祥和。
天枢却握紧了手中的绝尘,低声道:“三哥,此处有人。”
话音一落,前方大敞着的茅屋中突然冲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张牙舞爪地向他们扑来。
天枢唰地将绝尘剑抽出,持剑立到了玉衡面前,旋即随手劈出了几道剑气,于是距离那人脚尖仅有一寸的地上顿时出现了一条狰狞的裂痕。
那人登时刹住了脚,颤巍巍地转过身,要向回走。
“想走?”天枢冷笑一声,一个晃身便闪到了那人身后,挥剑刺向那人的肩膀。
冰冷的剑脊擦着肩上的皮肤穿衣而过,吓得那人双膝一软,跌倒在地上,蜷曲着身子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竟是女人的声音!
天枢浑身一震,旋即扭头望向台阶上的玉衡。
玉衡平静地说道:“注意分寸。”
得了指令,天枢也不再犹豫,径直将剑尖抵在了她的喉咙处,惊得她扯着嗓子连连尖叫。
天枢别过头避了避这鬼哭狼嚎的叫声,旋即不耐烦地威胁道:“再叫就把剑塞你嘴里!”
那女人当即闭上了嘴,只是因着惊恐交加,喉咙中仍飘出了几声呜咽。
天枢打量了她几眼,不由抿紧了唇,面露嫌弃之色。
这人身着破衣烂衫,脸上糊满了泥垢,整个人邋里邋遢的,像是八辈子都未曾沐浴过一样。
天枢默默地将绝尘剑挪开,再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最后不动声色地挡住了玉衡的目光,防止他被污了眼……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把手中的绝尘剑拿去洗个十遍八遍!
天枢平缓了一下心情,才幽幽问道:“你是何人?”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个女人双手捂着耳朵,浑身不住地发抖,嘴里却小声重复着同一句话。
天枢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道:“你为何在此处?说!”
“啊!”她大叫一声,蓦地睁大眼睛,双脚搓着地往后退去,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不能杀她!你不能杀她!”
天枢眉心一拧,正欲继续追问时,玉衡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侧,淡漠道:“她是谁?”
那女人看着他愣了愣,眸光突然涣散了去。
天枢登时大怒,在心底咆哮道:“老子的男人你也敢肖想?”
思及此,他直接将绝尘剑往地上一插,森然地笑了起来:“再不说,送你见阎王!”
那女人浑身抽搐了一下,旋即抱膝抽泣起来:“你不能杀她……她是你娘亲,她是你娘亲……”
突然,她倏地站起身,盯着天枢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杀了她!”
天枢顿时有些无力,冷冷地瞅了她一眼后,侧目对玉衡说道:“恐怕是个疯子。”
玉衡不置可否。
似乎看出了眼前这两人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那女人又安静了下来,神情呆滞地咂了咂嘴,旋即嘻嘻笑着,将手中攥着的一撮灰向空中撒去。
灰尘兜头落下,天枢猝不及防,于是便沾了不少,他登时掩着鼻子呛了好几下。
“什么都没了……没了!”那人拍着掌,又一蹦一跳地溜进了茅屋里。
天枢拂了拂头上的灰尘,瞪着那人的背影气恼道:“你的小命迟早也没了!”
对于他这般孩子气的行为,玉衡心里暗觉好笑,面上却斥道:“不许胡说。”
天枢佯装委屈道:“三哥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玉衡顿时啼笑皆非,竟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
天枢也见好就收,当即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道:“明明是荒废许久的地方,可萧锦风却如此在意,还派了那么多人手专门过来,生怕我们会走到这里似的,要说这里没什么秘密,我可不信!”
言及此,他不由地顿了顿,旋即又意味深长地笑道:“看来萧家主在暗道里献上的诚意,还远远不够啊……”
玉衡颔首,随后又抬眸看了一眼那座破茅屋,转身向外走去,天枢也抬步跟了上去。
“小心萧锦风。”
一阵风把周遭的枯草吹得东倒西歪,也把那惊心动魄的一句话清晰无比地送至两人耳畔。
两人脚步一顿,齐齐转过头去,只见那人呆坐在门槛上,单手杵着头,仰面看着屋梁上垂下来的枯藤,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枢疾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置若罔闻,只木讷地盯着枯藤,仿佛上面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一般。
天枢上前几步,肯定道:“你没疯!”
她依旧无动于衷。
就在天枢准备抡剑威胁她时,玉衡拦住了天枢,并看向那痴痴呆呆的女人,眸光几番沉浮后,却只道了一句:“多谢。”
可那人却僵硬地转过头来,望向了他们,嘴皮嗫嚅了几下后,轻声哼唱起了一首不成调的小曲儿——
“灵山卫,灵山卫,灵山何处无血脉?且听夜半松涛声,诉说昨日功与罪。”
空灵的歌声徜徉在这荒芜萧索的一隅,不禁有些凄凉哀婉。
玉衡垂眸问道:“可听出些什么门道?”
天枢摸了摸头,终是纠结着回道:“唱的……还不错?”
玉衡:“……”
他复杂地看了天枢一眼,叹道:“走吧。”
天枢点点头,正欲举步离开,却无意瞥见了那女子拖在地上的裙裾和露在外面的绣鞋,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连忙偏过头去,附在玉衡耳边说道:“你看她的裙裾和鞋底。”
玉衡依言望去,脸色微变——
那人原本就肮脏的裙裾上似乎有几块不太明显的斑痕,看起来像是溅到裙裾上的泥水晕染而成的,若是不细看定然难以发现。
而她的鞋底则沾了些许潮湿的新泥,可近日拂云州并未逢着阴雨天,并且纵观整个院落,也没有什么泥潭子,就在角落里陈尸的那口古井,也被土填平了头。
土?
玉衡神色一凝,旋即快步走到井边,沾起一点儿土在指尖拈了拈,又将目光投掷到了那人身上。
跟在他身后的天枢忙问道:“三哥发现了什么?”
玉衡低声道:“我们先离开此地。”
天枢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不再停留,匆匆向外走去。
待他们穿过五扇月洞门和三条回廊后,终于遇着了几个萧家的下人。
有了他们带路,两人便顺利地来到了萧锦风的病榻前,喂他吃下了一剂心药。
而天枢在把眼睛挤瞎之前,也终于让玉衡记起了某个夜里的约定——搬到东厢去住,并且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萧家主允准。
总而言之,从表面上看,一切皆大欢喜。
两人同萧锦风告辞后,便一起回了东厢。
因着东厢已经没有了空房间,玉衡便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天枢的屋子。
对此,玉衡表现得很是风轻云淡,可天枢却与之相反——
他巴不得和玉衡睡一张床,盖一条被,顺道再吃几口豆腐!
煎熬地度过了最漫长的一个晌午,天枢终于迎来了月上枝头的时刻。
待伺候的下人悉数离开后,他便满怀期待地准备开口提议就寝,玉衡却先声夺人道:“阿枢,既然碍事的人已经离开,我们该谈一谈正事了。”
嗯?铁树开花了?他的三哥开窍了?
天枢登时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三哥请说。”
玉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摆弄起了棋盘上的棋子,慢条斯理道:“你可想过,暗道的出口为何会在那个地方?”
天枢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他果然不能寄希望于自家三哥!
“没想过。”他木着脸摇了摇头,神情很是沮丧。
玉衡继续道:“是那个女人挖的。”
天枢:“哦。”
玉衡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当即抬起头,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天枢哀怨地看着他,回道:“欲求不满。”
玉衡:“……”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明天晚上,开个假车,嘘!!!
灵山卫,灵山卫,灵山何处无血脉?且听夜半松涛声,诉说昨日功与罪。——《竹枝词六组》(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