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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前尘 ...

  •   姓缪?

      天枢错愕地盯着眼前之人的脸颊,竭力将先前不经意瞥见的那半张容貌与之重合,除了黑衣人的脸更为消瘦外,两者间几乎一模一样。

      毋庸置疑,眼前这人便是往烟域域主缪清珞!

      “同为修仙之人,此等小事,又何足挂齿?缪贤弟同令弟且安心留于枕汾阁中养伤,让我略尽地主之谊才是。”

      听完君信陵这番话,缪清珞才直起了身,眼中的感激之色却愈发浓厚,看着君信陵酝酿了半晌,方才低声回道:“那便叨扰了……”

      闻言,君信陵轻笑了一声,竟惹得缪清珞微不可察地后退了一小步,眼神也飘忽到了那块木匾上,半藏于发髫后的耳根子却是红了一大片。

      天枢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这时候缪清珞的性格当真是与他之前所领教的有天壤之别,不知他当年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才变成那般模样。

      再者,这位少阁主到底是有多么的风姿绰约,才能令这飘逸出尘的缪域主拘谨至此?

      天枢百思不解。

      无独有偶,那君信陵似乎也存了这般想法,竟伸手蹭了蹭自己的下巴,倾身朝缪清珞靠近了些,打趣道:“缪贤弟哪里不舒服?可需唤医师来瞧瞧?”

      “没有没有!”缪清珞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方才……我方才是突然注意到这块木匾了!敢问信陵兄,这‘一枝春’是为何意?”

      见缪清珞那拙劣的欲盖弥彰,君信陵也不拆穿,只恢复了原先的正经做派,语气中的愉悦却尚未消去,他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我这阁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座院子,便送予缪贤弟了。”

      缪清珞一愣,忙准备推辞,便又被君信陵堵了回去:“莫要与我客气,没能安排你同令弟一起,我已是过意不去——”

      “这事苏岸已经告诉我了,信陵兄为清辉着想,我们铭记于心还来不及,又何来怪罪与你的道理?”缪清珞急切地打断道。

      君信陵嘴角似是僵了一下,可他却很快调整了过来,只是笑容有些晦涩:“令弟伤势过重,再加上体寒之症,委实不宜居于此处……”

      看他情绪低沉,缪清珞忙笑着宽慰道:“信陵兄可认为我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我若是去探望他,横竖不过几步路罢了,况且医师不是让我多走动走动么?”

      闻言,君信陵叹息一声,失笑道:“倒是我作茧自缚了……”

      天枢望着缪清珞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顿时火冒三丈:“色令君昏!他这是在骗你呢!”

      很显然,他的想法是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的,于是他只能继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缪清珞亦“不负所望”,踌躇了片刻后出言邀请道:“天色尚早,信陵兄可愿与我对手一局?”

      “求之不得!”君信陵眉梢一挑,掀袍就往一枝春走去。

      两人择了一间屋子相对而坐,君信陵又唤了之前那素衫少年前来布了茶点,待缪清珞点头致谢后,便又让他去屋门口守着。

      缪清珞也不客气,执起一枚黑子便放到了棋盘上,随后抬眸望着君信陵笑道:“这位苏岸小兄弟办事甚是周到,只是寡言了些。”

      君信陵紧跟着落了一子,瞥了一眼门上烙着的影子,不以为意道:“他自幼便跟着我,遇事比我还要沉稳些,我都习惯了。”

      缪清珞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似有些怨念:“若是清辉能像他一般安静些,我可就省心多了……”

      天枢怔愣了一下。

      清辉?那时在山洞里,缪清珞便是这般叫的管涔……

      君信陵双指夹着棋子,有节律地叩击着棋盘边缘,只从鼻息间轻笑了一声,并未回话。

      缪清珞也未再说话,两人似是沉浸在了对弈中,可怜了君信陵身躯里的天枢,只能跟着君信陵死盯着棋盘看,那纵横交错的黑黑白白,险些让他沉沉睡去。

      他俩是棋逢对手相互厮杀,可天枢却是被这些棋子给单方面碾压!

      他撑了一盏茶的工夫,终是选择不管不顾地梦会周公去了。

      等他醒来时,眼前浮现的是摇曳在昏暗中的烛火,以及从烛光中透出的阴鸷狠戾的面容,那双森冷的眼眸直勾勾地瞧着他,令天枢没来由地一阵惶恐不安。

      即使他盯着的,应该是君信陵。

      夜雨肆虐,窗纸已被湿透,风声怒号,召唤来一道闪电,瞬间撕裂天幕,也撕裂了屋里的漆黑。

      恍然间,天枢竟看清了那人布满血丝的双瞳和匍匐在双肩上的羽毛。

      魔族!

      “当初围攻他们的人都清理干净了?”那人的声音很是低沉,仿佛行于深山野林中的野兽的低吼,潜伏着未可知的危机。

      君信陵看着那火光减弱的红烛,木然道:“一个不留。”

      “他们到底是太微天门的人,即便涉世未深,也不可小觑,你切忌留下什么把柄!”

      “是,父亲。”

      父亲?这魔种是……枕汾阁的阁主?三陵之一的枕汾阁何时与魔族勾搭上了?

      此时天枢万分庆幸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否则他非得被吓得魂不附体!

      君阁主似乎对君信陵低眉顺眼到几近冷漠的态度生出了些许恼意,当即冷声训斥道:“收起无用的恻隐之心!这枕汾阁,终有一日是要交到你手上的!难道你想让为父的心血付之一炬吗?”

      “孩儿不敢。”君信陵忙垂首回道,待君阁主粗重的呼吸声稍稍平缓了些后,他才站起身,淡淡地说道:“时候不早了,父亲应当保重身体,早些休憩,孩儿告退。”

      说罢,也不待君阁主应话,便自行推开了房门。

      “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君阁主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再次警告道。

      君信陵步伐微微一顿,又只身走进了雨幕中。

      “你这衣冠禽兽,想淋雨也别捎上我啊?”天枢振振有词道:“幸好你还有些修为傍身,不至于得那什么劳子风寒,要不然我还得跟着你受罪!”

      虽没人回应他,他也乐此不疲地絮絮叨叨着,直至君信陵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抄起枕头倒头就睡。

      次日清早,熹微的晨光正欲从窗棂中悄悄地潜入,却被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逮了个正着,将它们折射到了房梁上,随着轻轻扬起的床帐而晃动。

      天枢要比君信陵醒得晚些,当他眼前恢复清明时,瞧见的便是铜镜中一张有些模糊的俊朗面容。

      怎么会是他?那张脸……分明跟那个棺椁中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的脸别无二致!

      真他娘的刺激!真他娘的意外!

      若非已经接二连三地经历了各种令人措手不及的反转,天枢此刻定然无所适从。

      于是他就这样有气无力地看着镜中的死人脸搔头弄姿,直至房门被轻叩了几声,门外苏岸的声音传来。

      “少阁主,缪公子来了。”

      君信陵将手中的木梳放下,整理了一会儿前襟,这才漫不经心地回道:“请他进来吧。”

      门外一阵窸窣声过后,屋门便被推开,君信陵忙从矮凳上起身相迎,眉眼含笑,开始了新一轮的装腔作势:“你有伤在身,何必起得这般早,可是下人有所怠慢?”

      缪清珞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若是尽心尽力也算怠慢的话,那信陵兄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些,左不过是我习惯了那个时辰起罢了。”

      君信陵佯装自责道:“是我过分苛责下人了,还望缪贤弟宽宏大量。”

      缪清珞自是不会当真,只笑着错开了话题:“昨天去陪清辉说了会儿话,他说在床上躺得久了,想出去散散心,我是怎么劝都劝不住,问过医师后只好同意了,所以便来问问信陵兄,是否愿意与我们同行?”

      “怎会不愿呢?”君信陵道:“恰巧今日我也无要事在身,便带你们到山脚下的集市里逛一逛。”

      还不待两人转身,一道身影就飞奔而入,许是太过迅猛了些,他险些被门槛绊倒,却因着碰到了小腿上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伤口,而咧嘴“哎哟”了一声。

      缪清珞赶忙闪身过去,稳稳地扶住了他,又俯身看了看伤口有没有渗血,随即嗔怪道:“都伤成这样了还到处乱跑,你迟早要招惹一大堆麻烦事!”

      那人不甘示弱地撒泼道:“我们一起受的伤,凭何大哥你能到处走,我就不能?”

      “你这孩子!”缪清珞怒道。

      “缪贤弟莫气,令弟的脾性你自是清楚,终日躺在床榻上的确烦闷。”君信陵一边劝慰,一边走了过去,蹲下身与缪清辉平视,然后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也莫要任性,你大哥是担心你的身体。”

      天枢麻木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心底再也激不起一丝波澜。

      得了!他算是知道了当初缪清珞见着管涔为何喊他清辉了,感情绕了这么一大圈,全是他见过的人,他这算是在变相偷窥这堆人的爱恨情仇吗?

      缪清辉挺直了腰板子,一字一字地认真道:“君哥哥放心,我不会给你和大哥添麻烦的。”

      闻言,君信陵愣了愣,旋即又捏了捏缪清辉的脸,方才站起身来,朝门口站着的苏岸吩咐道:“备辆马车。”

      缪清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大声欢呼道:“我能出去玩啦!我能出去玩啦!”

      君信陵和缪清珞对视了一眼,竟同时叹了口气。

      天枢看着眼前掉入陷阱而不自知的两人,也跟着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忘记注明这句诗的出处啦~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取自陆凯《赠范晔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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