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徒四壁》蠢萌的猫儿

4、第4章

　　宁李氏脸皮厚不怕丢人，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嚷嚷的路人皆知，眼看着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围过来，她也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指着宁似清从头到脚数落她的不是。

　　宁似清听得委屈极了，她很想反驳，可这么多年宁广善和宁李氏潜移默化的教育，让她很难做出反抗自己亲娘的举动，即使现在羞恼的脸色通红，也没有急眼的跟宁李氏吵。

　　周围渐渐被围的水泄不通，宁似清伸手想拉宁李氏走，却被一把甩开，她红着眼眶急切的说：“娘，我们回家再说。”

　　“回什么家！你个赔钱的玩意儿，我和你爹为了你的亲事操碎了心，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你爹娘！”宁李氏将宁似清臭骂了一通后，又转身看向趴在门上的李府下人，陪着笑说：“你就让我们见见李老爷，如果李老爷看不上我家四儿，我们现在就走，若是看上了，定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去去去，我家老爷不纳妾！”

　　这次李府的大门直接在宁李氏面前关上，她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深吸了几口气，竟是直接高声嚷嚷起来，“李老爷，我带着女儿来给您相看了，您若是看得上，她现在就是您的人了！”

　　周围立即爆发出一片哄笑声，宁似清脑子里嗡嗡作响，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仰着头努力想将眼泪憋回去，可最终没能成功，此刻她甚至感觉自己是被扒光了站在这里供人指指点点。

　　垂下头任由眼泪滑落，她忍住屈辱，低声喊：“娘！我们回家吧！”

　　宁李氏像是没听到宁似清的声音，依旧在喋喋不休的吵闹着要李老爷出来看自家姑娘一眼，周围的哄笑声越来越大，当漆红的大门被拉开时，她终于忍不住冲上去拉住了自己激动的亲娘，徒劳的喊道：“娘，回家，求你了。”

　　被打开的大门中间站着一老一少，年轻貌美的女子扶着拘着腰的老爷子，面带怒意地瞪着宁李氏，“哪里来的村妇！我家老爷刚刚睡下，你就在外面这般吵闹，莫不是想去见官？！”

　　宁李氏一改方才的泼辣模样，伸手把想躲进人群中的宁似清拽到自己身边，陪着笑说：“李老爷，我听说您在招续弦，便带着姑娘来给您瞧瞧，哪成想在半路得知您已然续了弦，可我们母女两千里迢迢饱经风霜的赶来，实在不愿就这般回去，刚才我也是迫不得已……这就是我姑娘，您相看相看，若是看中了，留下来做个妾，做个暖床丫头都是好的。”

　　宁似清恨不得将头埋进胸口，就算感觉到娘掐着自己想让自己抬头，她也死活没依。

　　宁李氏气的不轻，却也不想当着李老爷的面暴露本性，于是强压下心中的怒意，望着颤颤巍巍走出大门的李老爷，拍着胸脯打包票，“您放心，我这姑娘虽然年岁大了些，却还是没开过苞的黄花大闺女。”

　　“娘！”宁似清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屈辱地推开宁李氏抓着自己的双手，转身就往人群中钻，哪成想那些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转手就将她又给推了回去。

　　重新落在宁李氏手里的宁似清自然免不了一番臭骂，她脸色灰败，脑袋里嗡嗡作响。

　　别说了，别说了……

　　李老爷看着垂着头始终不见正脸的宁似清，摇了摇头，“回去吧。”

　　这一声即是说给身边扶着自己的新夫人听得，也是说给宁李氏听得。

　　宁李氏不甘心地扑上去要闹，却被早有准备的李府下人凶神恶煞地拦住，“休要再闹事，否则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宁李氏后退了两步，不甘心地瞪着消失在大门内的李老爷，荣华富贵的美梦泡汤，心情瞬间跌落谷底，被李老爷当面拒绝，又被李府的下人威胁，她没了胆子再闹事，恼怒地转身便走。

　　“哟，这就走了啊，李老爷还没答应收你姑娘做暖床丫头呢。”

　　“你可别折煞李老爷了。”

　　那一声声他们自己认为的调笑话语，却如同最狠毒的利刺深深刺进宁似清心口，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跟上了宁李氏，恍惚间竟生出了去死的念头。

　　也许死了也好……

　　“这姑娘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一个亲娘，我看她面黄肌瘦，在家里怕是没少受折磨，这要是我闺女，我得心疼死。”

　　远远传来的窃窃私语将宁似清从悬崖边上拽回来，她扭头看了眼那个温柔声音的主人，那是个面容很和善的婶婶，发现她的注视，还回了个友善的笑容。

　　默默收回目光，宁似清垂着头跟在宁李氏身后，与她之间的距离始终相隔四五尺。

　　走上回村里的小路，在前面走的飞快的宁李氏停下，脸色阴沉的看着跟着站在五尺外的宁似清，“来时我在路上怎么跟你说的。”

　　“娘说见到李老爷要体贴温柔，规矩讲理，要对李老爷笑。”

　　“现在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方才为何不照做？你是不是成心拆你娘的台？我养了你这么些年，供你吃供你住，现在费尽心思要给你找门好亲事，你竟丝毫不领情，你可真真是我的好闺女。”

　　宁李氏不再暴怒的发脾气，宁似清反倒有些心慌，她猛地往前踏了一步，冻得乌青的双手揪着袖子下摆，委屈的为自己辩解，“娘，我没有不领情，但我不想给李老爷做妾，也不想做通房丫头，如果没有人愿意娶我，我可以留在家里照顾你和爹一辈子。”

　　“什么？！你还想在家里赖上一辈子？！”宁李氏气的开始大喘气，指着宁似清的鼻子大骂，“你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老娘今日不打的你长长记性，我就不是你亲娘！”

　　宁似清顿时懵了，她并不觉得自己哪句话有问题，看着满地找树枝的宁李氏，她心中的温度一点点凉了下去。

　　当树枝抽在身上时，她没有躲开，只静静看着怒火冲天的宁李氏，心想：这就是我娘，我亲娘。

　　宁李氏抽的树枝都断了才罢手，她没再看自己亲闺女一眼，转身便走。

　　待她走远后，宁似清才默默跟上。

　　娘两走了没多远，风雪又变大了，衣着单薄的宁似清被冻得瑟瑟发抖，偏生走在她前面的宁李氏走的不紧不慢，她不敢超越自己的娘，只能挨着东瑟瑟发抖的跟在身后，不到片刻功夫，她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

　　宁李氏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女儿已经摇摇欲坠，从怀中拿出早上准备的干粮啃了起来，虽说有些硬了，但因为一直捂在怀里，还是有些热度的，勉强能下口。

　　吃完干粮，宁李氏的速度才快了起来，走了大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宁家村。

　　进了院子，宁李氏想到还饿着的儿子，顿时感到一阵心疼，“赶紧去给你弟弟做饭。”

　　“我晓得了。”

　　宁似清脸色苍白的往厨房走去，可才走了一小段路，眼前便一阵发黑，她徒劳地伸手想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体，最终还是扑通一声歪倒在地，她艰难地喘了口气，在雪地里蠕动了片刻，终是没能爬起来，彻底陷入昏睡状态。

　　……

　　宁似清做了个梦，梦里有疼爱自己的爹娘，有粘着自己整日乖巧叫着自己姐姐的弟弟，有暖和的衣服穿，有柔|软的被褥盖……

　　“什么？！还要给她煎药？！你这个庸医！我家四儿根本没事，你竟让我们买药煎药，你给我滚出去！”

　　“你…你这人怎这般不识好歹！你姑娘本就体虚又受了风寒，若是再不熬药医治，日后必定会留下病根……你这粗俗妇人！别推我，我自己会走！”

　　大夫的声音渐渐远去，被从梦里拉回现实的宁似清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那挤满了晾衣杆的湿衣服，她迷迷瞪瞪的盯着那些湿衣服回神，苦笑了下，声音沙哑的低喃，“这才是我的家……”

　　喉间传来的痛楚让她皱了皱眉头，她想翻个身，刚有翻身的动作一股呕意便涌上喉头，她忙抿紧了唇，一手捂着嘴，一手掀开被褥摇摇晃晃出了房门，本想到院子外去吐，却被赶走大夫回来的宁李氏看到。

　　“好你个死丫头！还学会装病了！还不快去给你弟弟做饭！”

　　宁似清已经快忍不住那呕吐的欲|望，她来不及做出反应，直勾勾冲向院子外，省的吐在院子里被娘看到又要挨一顿臭骂。

　　“你干什么去！”

　　被宁李氏猛地拽住的宁似清踉跄了下，终于忍不住，偏头疯狂地呕吐起来，把胃里那点清汤寡水的白粥全给呕了出来。

　　“啊！”

　　宁李氏猛地推开宁似清，看也没看摔倒在地的女儿，怒道：“我等会儿再来跟你算账！”便满脸厌恶地冲进屋里洗手去了，方才宁似清呕了一些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