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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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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并没有打算把事实告诉他。”
红眸的女人被长袍罩住了全身，埋在兜帽里的脸颊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是。”兰斯承认了。
女人靠坐在石头上，她的声音显得极其虚弱，却带着十足的嘲讽：“真有意思。你居然爱上了那边的人。”
“他不是。”
“他是。”
兰斯只是固执地说：“他不是。”
女人忍不住大笑起来，红色的眼眸倒映着跳动的火光，神情疯癫。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她扯扯脸皮，意味深长地看着兰斯：“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兰斯拨弄了一下篝火，半晌之后低声说：“没有这个必要。”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根本不知道我们的事，不告诉他反而过得轻松一些。”
“我看你根本是不敢吧。”女人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心思，嗤笑道：“你怕什么呢？”
“……”
女人抬起手，宽大的袖子就滑落下来，露出了白皙的腕子，她转了转手腕，一个烙印在手臂内侧的印记就露了出来。那是一个银白色的花纹，不是任何一种魔法阵，似乎只是一个单纯的标记而已。
她站起来，懒洋洋地从背后抱住兰斯，她的手绕过兰斯的颈子，将这印记大喇喇地摆在兰斯面前。
“你害怕自己也被刻上这样的烙印吗？”
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呵气如兰，兰斯却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窖。
兰斯久久不说话，女人闷闷地笑着：“被我说中了吧，你根本不相信他。”
“真可怜，”她怜悯地看着兰斯说，“你爱上了他，却又恐惧着他，害怕自己成为他的奴隶，想离开又不舍得，于是终日生活在惶恐中，偏偏甘之如饴。”
“……”
兰斯仰起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我不能离开太久，否则会被察觉。”
女人收回手，袖子垂下又遮住了手臂，她兴致缺缺地道：“我本来以为你想帮助我，但你已经完全堕落了，我只希望你不是来阻止我的。”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你所见。”女人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想给我们的族人找一块容身之地而已。”
兰斯若有所思地说：“这个世界很大，我们的族人很少。”
“可是这么大的世界，没有能容得下我们的地方。”女人摸了摸自己的眼眶，那双红色的眼眸如同美丽的烟云：“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人是如何对待我们的。”
兰斯咬着牙说：“所以你就要杀了所有人吗？”
女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白皙的指尖，狡辩道：“我可没有这么做。明明是他们互相残杀，关我什么事？”
突然有长风吹来，将女人的袖子撩起来，她的右手白皙优美，左侧的肩膀下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
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一缕黑气像烟一般地缭绕在空中。
兰斯闭了闭眼，半晌才吐出一句话：“萨夏，你快死了。”
他们原本就是一块石头，长久的岁月中逐渐有了灵智，一旦作为本体的石头有了破损，体内的魔力只会不断倾斜出去，直到最后魔力枯竭，重新变成一块没有知觉的石头。
在莱提斯的城中，那魔物骚动的一晚，萨夏从天台上摔了下去，但她本可以不受这样严重的伤，但她硬生生摔碎了自己的手臂——她早已盘算好计划，既然魔物不能达到目的，就选择了用这样决绝的手段。
“是啊，我快死了。”萨夏喃喃地说，但她没有一丝的痛苦和忧虑，反而十分高兴的样子：“假如我死了，能换得族人从此不必世代为奴，那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没得谈了。
兰斯沉默地站起来，背对着萨夏走远：“下次见面，你最好小心点吧。”
“你难道要阻止我吗！”萨夏高声喊道，她不可置信地说：“你居然为了一个敌人，毁了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不是这样的。”
兰斯的脚步顿了顿，然后说：“我只是很喜欢这边的世界而已。”
“你这个叛徒！这里的人关我们何事？你敢扔掉你的眼罩吗！他们只是把你当成同类而已，你暴露身份的那一天，就是死期将至——你何必自取灭亡？！”
但兰斯不再理睬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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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萨夏的谈话仅仅过了数天，兰斯早就想到今天的情况，但一直不太愿意去想之后该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瞒很久，但没想到一个古怪的魔物突然戳穿了这一事实——如此地令人猝不及防。
“你说的‘那边’，是什么地方？”艾里克这样问道。
兰斯愣愣地看着他，看着艾里克金色的头发，苍青水色的眼眸，他和自己截然不同的颜色，是自己一向畏惧厌恶的颜色——但放在艾里克身上，却显得如此俊美。
或许是因为那双蓝色的眼中没有一贯的傲慢和轻慢，也没有令人作呕的欲望。
兰斯每每看到这双眼睛时，总会想起秋天的天穹，没有一丝云彩，透明的蓝色叫人几乎有些晕眩。
“不能说吗？”
兰斯掐了掐手心，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快速地跳动着，四肢的血都倒流回躯体，手脚都冰凉了，但肚腹处却逐渐涌起一股热气来。
害怕和惶恐逐渐被这股热气压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奇怪勇气，其中或许还夹杂着一些期待和如释负重。
他说：“你知道我们被称为什么吗？”
“什么？”
兰斯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就像那天晚上萨夏做的动作，他说：“我们所能够命令低等的魔物，萨夏做的你们都知道了。”
艾里克皱了皱眉头：“萨夏？”
兰斯比划了一下：“就是我们一直追的那个红眸的女人。”
艾里克点点头，兰斯吸了口气，他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神情，比悲伤多一些无奈，比凄凉少了一些可怜，更像是一种司空见惯的麻木：“魔物是所谓的‘恶魔的奴仆’，我们便是‘恶魔之子’了。”
他抓住艾里克的手，一口气地说下去：“我们是污秽的，肮脏的，邪恶的，也是被奴役的，我们生来便是奴隶，属于你们这些——这些光明的人。”
“运气好的，被高贵的大人们选走，身份也略微高些，运气更好一些的，能获得一个贱民的身份，就靠自己活下去，只是后代还得交还给大人们。”
“大多数运气还是不好的，在出生时就送给了‘那些人’，等到十三岁了就烙上一个印，从生到死，没有一刻属于自己。‘那些人’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就是用命去摘一颗果子，也是非常划算的。”
他说的时候，语气没有太大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
艾里克怔怔地看着兰斯，恍惚中以为那双红眸中要滴下泪来，但仔细一看，又好像只是错觉了。
“你别说了……”他讷讷地说。
“我们的人不多，但一日日更加少，‘那些人’更少，所以我们也总是够用的，偶尔用坏几个也是寻常，再去领一个就好。实在有喜欢的样子，还可以定制一个，只是时间要久些，大约几十年的样子。”
这和消耗品也没有区别了，艾里克想——大概根本没有把他们当成人来用吧。
贵族打死一个奴仆也得赔偿一头牛，哪有这么用的？
“……我来到这里以后，再也没去想那边的事。萨夏和我不一样，她想要把族人都带来这边。”
一直安静听着他们说话的奇怪魔物突然抬起了头，用它只有两条缝隙的鼻孔在空气中嗅了嗅，喉咙里发出迟疑的“咯咯”声。
艾里克没有注意到它的动静，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兰斯身上，以至于魔物突然扑过来时，他直接被扑倒在了地上。
“艾里克！”
魔物尖利的趾爪抵在艾里克脖颈边，如果不是艾里克眼疾手快用剑鞘挡住了，恐怕这一下喉咙都要戳穿了。
“咯咯……咯咯咯……”
兰斯握刀伏着背慢慢靠近他们，却在下一刻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兰斯，你说得实在太多了。”
一个穿着黑袍子的人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她伸手掀开兜帽，露出了那张娇美却惨白的脸颊：“你不该把我的事也告诉他。”
“你不该背叛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回来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