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玥笙歌》许君三生

23、宴上风波

　　弦若的表情登时有些难看，当初是你不承认，说是玥笙救得我，如今又偏要给自己扣高帽子，这不是故意为难是什么？

　　虽不想承认，可在众人眼里，唯灵说得却是事实，她只好低声道：“唯灵姑娘说的是，是弦若疏忽了。”

　　唯灵看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不禁唇角微扬，似是很满意弦若这样识趣，随后，她拿过玥笙手里那杯酒，一饮而尽。

　　这还是唯灵第一次饮酒，酒刚入喉时，她觉得这酒真难喝，辛辣无比又呛人，不过喝完之后，倒是很舒服，四肢百骸里流淌过一股暖流。

　　玥笙静默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他神色淡然，眸底却带着些不知名的情绪。

　　弦若还是不甘心，她又拿起酒壶为自己满上一杯，巧笑倩兮地对玥笙道：“那这一杯，敬玥笙公子，多谢玥笙公子近日来对我照顾。”

　　话落，弦若刚要喝，唯灵却打断了她：“哎，这杯该我敬你才是，因着救你和玥笙，我染上寒毒，玥笙忙于照顾我而疏忽了你，这杯我敬你，来赔个不是，喏，我先干为敬。”

　　说着，唯灵在酒杯里斟上酒，干脆利落地将酒喝尽，随后颇有些挑衅地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空酒杯。

　　弦若看着唯灵笑眯眯的样子，心里暗恨，我敬玥笙酒，关你什么事，你非要横插一脚。此时弦若不是不记得昨日唯灵的警告——不是你的东西，别惦记。可是，她要走了，她要去竹生派了，她都不知道要何时再能见到玥笙，连让她好好和玥笙道个别都不行？这唯灵，简直欺人太甚！

　　纵然内心恨得咬牙切齿，弦若面上还是未露分毫，她二话没说，喝了手中的酒，只是望向唯灵的目光中，隐约间又带了几分杀意。

　　唯灵自然也是有感觉的，她却毫无畏惧地回望着弦若。唯灵做事奉行随心，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她不屑也不愿委屈自己去迎合他人，反正兵来将淹，土来水淹，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要是唯灵真想动手的话，弦若此刻怕是已经死了，但是她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乐子，她还没玩够呢，想看看弦若还有什么花招。

　　那她现在呢，就是看不惯弦若装腔作势地往玥笙身边贴，她还在玥笙身旁呢，弦若也敢下手？

　　她会看好玥笙的，她唯灵看中的猎物，别人连肖想的资格都没有。

　　“成何体统！”玥温再也忍不住，他忽然摔了筷子大怒道：“这女妖能入席已是恩赐，如今还蹬鼻子上脸了不成？弦若姑娘敬个酒，你三番两次地阻挠，你是何居心啊你！”

　　唯灵看他突然发怒，心中登时带了几分火气，你个老牛鼻子，就你脾气大，就你会吼！玥笙都不敢这么吼我呢！弦若不还忍着呢嘛！就你仗着是玥笙的师兄了不起吗！

　　她不想忍了！

　　唯灵正欲出言讽刺，眼看一场争吵一触即发，玥笙此刻却开口了——

　　“这杯我敬弦若姑娘，祝你早日回到灵蛇派继任掌门之位。”

　　他的声音清冷，宛如闷热夏夜里的凉风，立刻就将唯灵心里的怒火熄灭了。唯灵揉了揉额头，不再说话了，她虽任性却不冲动，许是酒劲上来了，刚刚她脑子一热，差点和玥温破口大骂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不应该。玥温敢发怒，还不是因为她是个妖，她身份在这里格格不入，这一点，她百口莫辩。她此时争吵只会让唯一肯维护她的玥笙难做罢了。

　　而弦若这边，刚刚一看玥温为自己做主心里便暗暗得意，此时玥笙又主动向自己敬酒，弦若简直欣喜若狂，她抿了抿嘴，按捺住心里的喜意，瞥了一眼瞬间老实的唯灵，感激道：“多谢玥笙公子，玥笙公子的大恩大德，弦若没齿难忘。”说完，她亦将酒杯中的酒喝尽。

　　玥笙没再和她多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弦若喝完酒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也扫了一眼憋了一脸怒气的玥温师兄。

　　将目光收回来，玥笙便装作不经意地用余光看了看唯灵，只见唯灵唇角向下耷拉着，一脸委屈地给自己的酒杯倒满酒，然后喝掉，又倒满酒，喝光……玥笙最后还是看不下去，低声道：“别喝了。”

　　唯灵才不听他的，她气哼哼地喝着酒，小脸已经泛起了红晕，更衬得她神态娇憨而可爱，她一边喝着酒，一边不知道小声嘀咕着什么。

　　玥笙也不多言，抬手便欲把她的酒壶拿走，唯灵一看，哪里肯依，抢了半天抢不到，也忘了自己还在生气，拽着他的袖子撒娇道：“你给我酒嘛。”她的模样宛如乖巧又粘人的小灵兽。

　　玥笙冷着脸，不为所动，还是把酒壶拿走了。唯灵嘴一撇，一脸难过，仍好声好气地求着玥笙：“就喝一口……”

　　两人在那里抢着酒壶，殊不知，他们这一幕已落入了众人的眼里。

　　位于席中的初楚和初斓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对视了一眼，这玥笙和女妖……怎么看怎么暧昧。

　　刚刚他们一直静静地看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玥笙出声给弦若敬酒，其实是在维护这个叫唯灵的女妖，玥温发怒只是吃力不讨好，弦若更像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这些人实在好笑得很。

　　和师兄对视完，初楚便低下了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握着酒杯，指尖漫不经心地描摹着酒杯上精致细腻的纹路，她神色冷冰冰的，弦若在旁边没完没了的和她说着话，初楚这回一句都没搭腔。

　　而此刻，玥温看着玥笙和唯灵在那里拉拉扯扯，直气得嘴里发苦。他看得很清楚，玥笙虽面上冷淡，好似对唯灵毫不关心，一举一动却带着不自觉的宠溺，只怕自己的师弟已经陷进去了，可是情爱之事，又岂是他人能左右的，更何况玥笙还是个这种性子。

　　唉，玥温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大口酒，这酒真苦，苦得他眉头都扭成一团了。

　　就这样，大家饮酒得饮酒，夹菜的夹菜，很快饯别宴就到了尾声。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初斓便站起身，对着众人微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天色已晚，回去休息罢。”

　　众人听到此话，便起身离开，这饯别宴才算是真正结束了。

　　玥温还欲过去再和玥笙说些什么，却只见玥笙一把把醉成烂泥的唯灵横抱起，便头也不回的稳步走了出去。

　　“这……！！”玥温指着玥笙他们离开的方向，气到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管家连忙走上前，对玥温道：“那个，玥笙公子每日亥时要对唯灵姑娘施针祛除寒毒，现在想必是去施针了罢。”

　　“胡闹！他一个男子给女子施针！”没想到玥温听到这话却更加生气了。

　　管家好言解释道：“这施针需要灵气充足且精通针灸之术的，府中只有玥笙一人堪此重任，再者，唯灵姑娘救了玥笙他们，玥笙公子这是在报恩啊，为了治恩人的寒毒不顾男女有别，也不在乎流言蜚语，府中的下人们都在敬佩玥笙公子的胸襟。”

　　果然，此话一出，玥温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但他还是哼道：“但愿如此吧。”

　　但愿玥笙只是报恩，而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情爱之事，他们竹生派的人可最好不要沾染。虽说派中也有不少人是历经情事才成大道的，但又有多少人是被情爱毁于一旦的。

　　玥笙这种天才，最好的道路，便是不染凡尘、一帆风顺地走上剑道大乘才好。

　　****

　　吴府的客房里。

　　唯灵已经醉得迷迷糊糊的了，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只是露出了后背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

　　玥笙像往日里给她施针灸之术，中途唯灵只是嘤咛几声，直到玥笙扎完了她也没什么大动作，玥笙不由想，她大抵真是酒喝得太多了。

　　施完针灸之术，玥笙便将银针收到匣子里，他把唯灵的身子翻转过来，伸出手想帮唯灵把衣服穿好，却在此时，刚刚还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的唯灵突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玥笙的手一时间僵在了半空中。

　　唯灵往常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带着几分醉意，甚是迷离，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原本整齐柔顺的墨发显得有些凌乱，她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玥笙看了半晌，许久，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是谁，松了口气道：“是玥笙呀。”

　　不然你以为是谁？玥笙看她醉态朦胧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他微微俯身，帮她将衣领拢好，低声道：“你醉了，睡吧。”

　　唯灵听到这话立刻不干了，她坐起身，噘嘴反驳道：“我没醉。”

　　都说醉了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的，此话果然没错。玥笙没和她争辩这些，只是在想，是不是应该给她弄个醒酒汤再让她睡？据说，喝醉了睡觉，第二日会头疼。

　　玥笙一贯不饮酒，身边也甚少有人饮酒，他不太了解具体应该怎样应对喝多了的她。不然，让丫鬟准备醒酒汤来？只是，玥笙始终把自己当作是借住此地之人，不愿支使府中的下人，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夜。

　　唯灵歪头看他，面前的玥笙在床前站着望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拽着他的袖子软软道：“我真的没醉，那么点酒能让我醉嘛，你也太小瞧我了，玥笙，坐下陪我说说话嘛。”

　　见玥笙不理自己，唯灵只好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还故意拉长了声音想引起他的注意。

　　“玥笙——”

　　“玥笙——”

　　……

　　玥笙拗不过她，还是坐下了，其实他从未说过，唯灵叫他的名字特别好听，声音娇软，带着三分撒娇七分耍赖，玥笙每每听她叫自己，总有种不自觉地就想迁就她的感觉。

　　看他顺从地坐到了自己旁边，唯灵一脸欢喜。她觉得玥笙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清爽爽的，她又往玥笙身边蹭了蹭，满足地感慨道：“真喜欢待在你身边呢。”

　　喜欢待在他身边？

　　如果玥笙没记错的话，这是唯灵第二次说这话了，第一次说这话的时候，是他发现她早就不怕鬼了，只是赖着想和他一个房间睡而已。

　　假如那次只是她随便扯的谎，那这次，无缘无故的，她没必要骗人。

　　都说酒后吐真言，玥笙不知是真是假。鬼使神差地，他竟想试她一试，于是，安静了半晌，他轻声发问道——

　　“为什么？”

　　他平日里清冷的嗓音，此刻却显得有些喑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