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地主家的大小姐》吃冰棍不

8、逃荒

　　李大哥和李嫂把三柱烧了，骨灰用一个粗陶罐装着，李嫂说要把三柱带到湖城去，等以后信城稳定了，再带三柱回家，总要让他在故土安眠。

　　大柱二柱知道弟弟没了，哭了好久，惹得李大哥和李嫂也一直跟着哭，所有人的情绪都很压抑，特别是夏东篱，她现在已濒临崩溃，只要再来一根稻草便能将她压垮。

　　这里真的太可怕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却连个说的地方没有，连个主持公道的地方都没有。在这里，生命一点儿也不值钱，人们活着是痛苦，就连死也是痛苦。

　　夏东篱不禁在想，也不知将来她会是个什么下场，在这个动乱的时空，似乎毫无未来可言。

　　因为三柱之死，大家原地修养了两天后才开始上路，再上路时，大柱二柱变得格外的安静懂事，再不复之前的追赶跑跳，李嫂也变得异常沉默，李大哥更是一天说不了三句话。

　　这种沉重的氛围一直持续了七八天，便到了要分别的地方，夏东篱和李嫂面对面静默的站着，相对无言。

　　半晌夏东篱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蹲下身子，搂过旁边的大柱二柱，轻轻抚摸他们的小脸蛋，最近他们俩瘦了许多，本来养的有肉了些的脸颊，又变成了皮包骨头，吃的没少做，只是他们吃的少了而已。

　　才半大的孩子，却把悲伤难过都憋在了心里，除了一开始的那两天，这一路来不哭也不闹，甚至提也未曾提过他们的弟弟三柱，懂事的让人心疼。

　　“大柱二柱以后要乖乖听爹娘的话，不要调皮，要多多吃饭。”夏东篱微微笑着说道。

　　大柱二柱俱是眼眶含泪，那眼泪就在眼中打转，却怎么也掉不下来，紧抿着唇，倔强的让人心疼，他们乖巧而沉默的点头。

　　李嫂安抚的摸摸大柱二柱的头，看向夏东篱，短短几天，双眼更添沧桑，额头的纹路都多了几条。

　　“孩子他姨在湖城汉阳县的小河村，等你们安顿好了，记得给我们写信。”

　　夏东篱搂着大柱二柱站起来，看着李大嫂点点头，终是没能忍住，猛的抱住了李嫂，痛哭出声，“李嫂......”

　　李嫂反抱住夏东篱，声音哽咽，“这么多天，一直吃的你们的粮食，要不是遇到你们，我们拖家带口的，怕是早就断粮了。”

　　“李嫂，你快别这么说了，你和李大哥一路照顾我和石头，要不是有你们，我俩头一次出远门，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两人抱头痛哭，及至后来，抱着大柱二柱一起哭，大柱二柱忍了这么多天，更是哭的伤心。

　　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日头已向西边落去，夏东篱知不能再耽搁，和葛石头一起帮李大哥和李嫂把车上的行李卸了下来，夏东篱又找出没动多少的那一袋面粉要塞给李大哥。

　　李大哥惊的连连摆手，不肯接受，语无伦次的说道：“这不能要，不能要，已经吃了你们那么多粮食，怎敢再要这些。”

　　夏东篱一边把面粉往李大哥怀里塞，一边劝着：“收着吧，你不为自己，也为李嫂和大柱二柱想想，特别是大柱二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看看他们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李大哥木讷，不会说话，急得直挠头，只一个劲儿的摆手不肯收下。

　　“收着吧，这是阿篱妹子的心意，咱们记着这个情就是。”李嫂突然开口说道，他们的粮食确实不多了，虽与夏东篱和葛石头一起赶路后便没怎么动过，但是也很难坚持到湖城，她知道夏东篱和葛石头不缺这点儿粮食，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救命的粮食，只能等他们安顿好以后，再想办法还这份恩情了。

　　当下几人分开，夏东篱葛石头继续向南走，李大哥李大嫂拐向东南方向走去。

　　虽然之前因为三柱，他们路上几乎不怎么说话，可是突然少了四个人，还是觉得孤单了许多。

　　走了两天，俩人遇到一个逃荒群，有五六十个人左右，俱都破衣烂衫，步履蹒跚，大人小孩老人都有，相互之间并不交流，只自己家偶尔说几句。

　　夏东篱和葛石头便默默跟着这群人走，俩人拉着驴车，虽身上也是脏兮兮的，衣服却是完好的，在这群人里便特别的扎眼。

　　这些逃荒的人，都已不剩多少粮食，有的干脆就断了粮，俱是饿的面黄肌瘦,走路打飘，他们时不时偷偷打量着夏东篱和葛石头，目光或羡慕或贪婪。

　　夏东篱精神高度紧张，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找谁搭讪作伴，发生了三柱那样的事，让她对逃荒的人产生了深深的恐惧，特别是这些人贪婪的目光是这么的赤裸裸。

　　人心难测，又是这种艰难的日子，为了活命，这些人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她不敢再随便相信任何人。

　　每天大部队停下休息，他们便也跟着一起，融入人群中，有弊也有利，虽这些人的目光让她感到不安，但是人多些总是好些，只是每天吃饭的时候所有人总是有意无意的瞄向他们。

　　是以每次吃饭夏东篱都是提心吊胆，葛石头也是随时戒备着，不敢掉以轻心。

　　这里面还有几个很小的孩子，骨瘦嶙峋，眼眶深陷，每当吃饭的时候便眼巴巴的盯着他们看，清澈的眼里透露着极致的渴望。

　　夏东篱不敢去看，怕自己心软，这种时候她绝对不能心软，毕竟这不是一个两个孩子，而且还有大人和老人，给了这个不给那个，肯定会引起大家的骚动，不如全部都不要给。

　　这天所有人停在了一处干裂荒芜的小山包下休整过夜，夏东篱和葛石头时时刻刻都万分警醒着，睡觉也不敢睡太沉，白天又要赶路，已是憔悴不堪，当下并没有什么胃口，随便熬了点儿小米粥草草吃过，俩人便睡了。

　　刚睡着，迷迷糊糊做梦呢，夏东篱听到一阵吵闹，赶紧睁开眼睛坐起来，葛石头也早已起来。

　　天还没黑透，远处亮着许多火把，正往这边移动着，听到动静，所有人都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夏东篱咬了咬唇，不安的看向葛石头。

　　葛石头给了夏东篱一个安抚的眼神，默默坐去夏东篱身前挡着，双眼紧紧盯着火把那边的动静，他想起了村里的大和军，双手紧了紧。

　　只见来人有好几十个，都是汉子，破衣烂衫，胡子拉碴。其中一个五大三粗，高高壮壮的走在最前面，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们这群人跟前。

　　为首那人嗓门洪亮，似笑非笑，“哟，大伙儿这是准备睡了啊，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各位的休息了，”顿了顿，他双眼凌厉，带着煞气，扫了一眼所有人，又道“兄弟们也没别的事儿，就是过来借点儿粮，待填饱了肚子，立马就走，绝不多扰。”

　　人群骚动起来，许多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夏东篱和葛石头，显然是想让这帮人抢那粮多的，说不定抢够了就看不上他们这一星半点儿了。

　　夏东篱傻了，脑海登时吓得一片空白，葛石头不动声色往夏东篱前面挪了挪，将夏东篱整个人都罩在身后，挡的严严实实。

　　那伙人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来，有个小矮个儿兴奋的嚷着：“东哥快看，那边有辆驴车，这下有驴肉可以吃了。”

　　东哥自然也看到了，咧着嘴冲后面一招手：“兄弟们跟我走，咱们去看看那驴车上都有什么好东西，今儿晚上咱们烤全驴。”

　　一群人举着火把呼啦瞬间就围了过来，夏东篱躲在葛石头身后吓得直抖，大气也不敢出。

　　葛石头护着身后的夏东篱，看向那五大三粗的东哥，还有那么远的路程，若是没了粮食，他贱命一条，饿死就饿死了，可不能让大小姐断了粮啊，思及此处，葛石头咬了咬牙，开口道：“这位大哥......”

　　话音刚落就被东哥打断，东哥眯着眼斜看向葛石头，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他举着火把走向葛石头，将火把举到葛石头面前来回晃了晃，语气阴冷，让人不寒而栗，“你想说什么？”

　　夏东篱身子一抖，赶紧从后面搂住葛石头的腰，抖着嗓子拦住葛石头，牙关打颤小声道:“石头，给，给他们就是，保命要紧。”

　　这种时候，死了就是白死，谁也不会管你，千万不能逞一时之气。

　　葛石头紧了紧拳头，没有再吭声。

　　那些人随便翻了翻，直接将驴车整个牵到了一边儿去，还有一些人则去搜另外那些人。

　　谁都不敢反抗，沉默的被抢走所有粮食，夏东篱死死抱住葛石头不敢撒手。

　　突然，有一个人指向夏东篱的方向大喊：“东哥，那边有个娘儿们，长得特别水灵。”

　　葛石头瞬间浑身紧绷，死死握着拳头，挡在夏东篱身前一动不动。

　　东哥眼神转向夏东篱，双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眼神就好像看到羊群的狼，闪烁着锋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