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地主家的大小姐》吃冰棍不

4、逃荒

　　一觉醒来，夏东篱使劲抻了个懒腰，感觉这是这辈子睡得最舒服的一次了，一夜无梦，一觉到天亮。

　　她抻了抻腿，腿也没有昨天那么酸疼了，活动活动关节后，夏东篱爬出了小篷子。

　　太阳已高升，葛石头早就起来，正在火堆上用瓦罐熬着什么，噗噗作响。

　　夏东篱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真香，是烤红薯的味道，还有大米的香味，瞬间嘴巴里就溢满了口水。

　　昨天满打满算就啃了一个红薯，疙瘩汤也就喝了一点，现在闻到米粥的味道，便馋的不行。

　　葛石头见夏东篱出来了，憨憨一笑：“大小姐，您醒了啊，那边桶里打的有干净的水，您先去洗漱洗漱，我给您盛粥。”

　　夏东篱笑眯眯点点头，应道:“嗯。”然后去桶那边漱口洗脸去了，才刚洗完，这边棉手巾就递了过来，夏东篱接过棉手巾把脸擦干，再次在心里感叹，这个小伙子真细致。

　　葛石头接过棉手巾收好，又将盛好的粥递给夏东篱，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一边儿吃去了。

　　夏东篱坐在一个石块儿上，一边喝粥，一边往四周看，从昨天到这儿，到了今天，一个人也没有看到，真是奇怪。

　　眼睛又扫到那辆驴车，看着上面的行李，鼓鼓囊囊的，寻思等会儿吃完了得去看看都有些什么。

　　吃好饭，葛石头收好碗筷又勤快的去井那儿洗碗，夏东篱闲着没事儿，便过去驴车那儿翻看行李。

　　随意到处翻了翻，也就是些红薯面粉大米啥的，还有些衣服和生活用品，在几袋粮食中间倒是夹着个精致的小木盒。

　　夏东篱把那个小木盒扯出来，打开一看，不得了，居然全是银子，她数了数，整整齐齐的码着二十八个银元宝，也不知道一个是多大面值的。

　　她皱了皱眉，这么大笔银子，放驴车上可不怎么安全，古代路上的土匪好像特别多，乱的很，驴车这么大个目标，但凡遇到土匪，一车东西就全没了，还是放在身上安全。

　　要是把钱藏在身上，说不定人家抢了车，想不到他们身上有东西，那好歹还能保下些银子。

　　不过这银元宝不比人民币，个头太大，藏身上还真不好藏，夏东篱低头往身上看了看。

　　袖子和腰还有裤腿这几处倒是可以缝几个暗袋，两个人差不多能放下。

　　正好这时葛石头也回来了，夏东篱抱着小木盒跟葛石头商量道：“石头，这些银子咱们留一点儿备用，剩下的缝到衣裳里去吧，这样好歹比放车上安全些。”

　　葛石头一想也是，连连点头道:“好的，大小姐，还是您考虑的周全。”

　　说干就干，反正也没别的事儿，葛石头取出针线和几块儿棉布巾来，又找出两套换洗的衣物。

　　夏东篱接过这些东西，在衣服上找好位置开始缝。

　　夏东篱缝暗袋，葛石头就坐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就看入了迷，眼睛盯着夏东篱一措不措，耳朵微微泛着红，大小姐真好看，他们杨柳村最好看的姑娘荷花，也比不上大小姐好看。

　　要真让他说大小姐哪里比荷花漂亮，他也说不上来，大小姐白，荷花也挺白，但是大小姐就是白的更好看。

　　可惜他没念过书，不认字儿，想不出有啥词儿能用来夸大小姐好看的，反正就是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夏东篱缝着暗袋，偶尔眼睛余光瞟到葛石头，一副憨傻样盯着她看，眼都不眨一下。

　　夏东篱被看的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刚睁开眼睛就被催着穿衣服赶路，还没来得及照过镜子呢。

　　洗脸的时候倒是对着水照了照，就是看不太清楚，不过也能看的出比她以前要好看多了，大眼睛小脸蛋儿，没有痘痘没有疤，而且瞧着好像年纪还挺小。

　　不过就葛石头盯着她看的那个劲头，她现在不是个大美女也肯定是个小美女，能变得又年轻又漂亮还是挺让人开心的。

　　夏东篱美滋滋的想着，就是葛石头的目光太炙热了，让她不敢抬头，眼神都不敢瞟一下，只当没看见不知道，心里却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呆子，哪有盯着姑娘这样看的。

　　缝暗袋倒也简单，不一会儿就缝好了，两件衣服，每件缝进去十个元宝，留八个元宝路上用。

　　这元宝也不知道是多少，还挺重，到时候穿在身上走路，估计不会多好受。

　　缝好元宝，葛石头便不好意思的默默躲开了，就怕夏东篱发现他盯着她看。一时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夏东篱对葛石头又不是特别熟，没什么话题可聊。

　　而且刚刚也确实被葛石头看的不好意思了，见葛石头躲开，便也没凑上去说话。

　　俩人除了吃饭就是躺在铺盖上休息养精神，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夏东篱换上昨天缝了元宝的衣服，出来洗漱吃了葛石头早已准备好的早饭，葛石头则开始收拾东西，夏东篱吃好后见葛石头来回忙碌，她自己却什么都不做，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便想过去帮帮忙。

　　还没等动几下手，就被葛石头大惊失色的给拦住了，死活不肯让她再动手，夏东篱无奈，只得坐去一旁看着葛石头忙来忙去收拾东西，心想着这古代的阶级观念还真是根深蒂固。

　　等葛石头收拾妥当，两人便继续上路了。

　　他们留宿的这个地方是村口，之前来的时候并没有进到村子里面去，直接就在村口落脚了，今天赶路却是要通过这个村子的。

　　葛石头牵着驴车，夏东篱跟在一旁往村里走去，路过的第一家便是昨天他们留宿的那个石头院墙的人家。

　　这户人家在拐角处，离村里还有那么点距离，要近村子就得走过这户人家然后左拐。

　　走过这户人家只看到院墙大概半人高，院门是木头的门板，看不到院子里面，只看得到半个屋子，大门紧闭着，没什么动静。

　　夏东篱只觉得怪的很，这都已经天光大亮了，好歹是个村子，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安静成这样，一时心里还有些害怕。

　　拐过这个屋子，进到村子的主路上，还未走多远，夏东篱和葛石头愣住了。

　　路上零零散散躺了好几个人，有瘦成皮包骨头的，有面部和身体浮肿的。有的闭着眼有的睁着眼。

　　睁着眼睛的，眼睛也是呆愣无神，一点儿光彩都没有，眼珠子动也不动一下，不知是死是活。

　　夏东篱呆呆的看着前面，这是什么情况？有土匪？被洗劫了？

　　她微微颤抖着转过头去，僵硬的问道:“石头，这，这不会是有土匪吧。”

　　石头也傻了，不过石头倒是看出来了，这些人是饿的，他只是没有想到，郭家村竟比杨柳村还严重。

　　按说郭家村比杨柳村还要富裕一些，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现在问题是怎么跟大小姐说啊，大小姐从小便没怎么出过门，也没吃过什么苦，要是吓到了可怎么好。

　　正一脸为难，苦于无法开口，夏东篱却是自己明白过来了，这些人身上也没有伤，有的还瘦成那样，跟她曾经在网上看到的非洲难民的样子一模一样，这应该是饿的吧。

　　一个村子里这么多人饿的躺到路上没人管，说明剩下的人也自顾不暇，整个村子饿到这种程度，难不成是饥/荒？

　　想到这，夏东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了，她怎么就没有想到，世道不太平，打仗，路上看到的都是干涸分裂的田地，这种情况下，肯定就是饥/荒了。

　　艰涩的咽了口口水，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1942》，那大批大批逃难的人群，最终能活下来的却没有多少。

　　有可能会饿死，有可能会冻死，也有可能被别人害死，肚子都吃不饱了，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

　　而他们的路程至少得三个月，三个月啊，将近一百天，这里不是曾经的那个法治社会，说不定哪天就死在路上，管都不带有人管。

　　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已经很可怕了，还是这么个闹饥/荒的年代，这可叫人怎么活？

　　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夏东篱轻声说道:“石头，我们走吧。”

　　葛石头看着大小姐苍白的脸色，明白大小姐这是知道了，却装作没事的样子，看的他一阵心疼。

　　有心说些什么，脑子里却又跟浆糊似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沉默的点点头，拉着驴车走去夏东篱的前面，也能护着点儿。

　　当他们走过那几个人时，其中一个睁着眼睛的感觉到了动静，眼珠缓慢的转了转，看向他们，看了会儿又把眼珠子转回去，继续瞪着天上，毫无生气。

　　夏东篱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二十一世纪很难会有活活饿成这样的人，她也只在网上看过非洲难民的图片，网上看就已经很受不了了，更何况这种近在眼前的，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

　　夏东篱心里又害怕又难受，可是她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有可能不久的将来连她也会变成这样。

　　强忍下心中的恐慌，夏东篱对葛石头勉强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两人又继续向前走去。

　　没走多远，一个院子里的场景吸引住了夏东篱的目光，里面里躺着一个女人，睁着眼睛，嘴里塞着枯黄的草，一动不动，敞着衣服，露出半边胸部，双手无力的散在两边。

　　怀里还躺着一个小婴儿，嘴巴还含着她的乳、头，却也是一动不动的。

　　夏东篱赶紧别过头去，不忍再看，那个小宝宝还那么小，衣服都没穿，身上竟看不到肉，皮包着骨头，骨瘦嶙峋，太吓人了。

　　葛石头也看见了，又见大小姐低着头，眼角泛红，呐呐的说:“大小姐，别难过。”

　　再多的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这种场景他见过太多太多，早就已经麻木了，若不是此次夏老爷让他护送大小姐，可能不久他也会变成这些人中的一员。

　　夏东篱揉揉眼睛没吭声，这里的场景太过真实，太过震撼，她是真的害怕了，害怕自己这种模样的也会死在这里。

　　这户人家隔壁的人家大门边倚着一个中年男人，怀里还搂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倚门坐着的。

　　俩人也是瘦的皮包骨头，眼眶深深下陷，身上的骨头透过皮肤凸出来，一根一根，看的一清二楚。

　　夏东篱和葛石头拉着驴车，声音比较大，听到声音，那个中年人缓慢的抬起了头，看到他们，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亮光，面上带了点希望。

　　“老爷夫人行行好，赏口吃的吧。”说着低头拍拍怀里的小男孩:“大宝，快醒醒，来贵人了，快醒醒。”

　　小男孩晃了晃，没有抬头，干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说:“爹，我困，让我睡会儿。”

　　中年人急了，声音干涩嘶哑，“宝啊，别睡了，快醒醒，不能睡。”复又抬起头来，眼中满是祈求，因为激动，干裂的唇开始往外渗血，“老爷夫人行行好，救救我儿子吧，赏他点儿吃的吧。”

　　夏东篱知道她应该省着粮食，即使给了这一顿，后面没有吃的他们还是活不下去，可是她却没法说服自己不管，她狠不下这个心那个小男孩抬不起头的样子太令人心痛，那才是个半大的孩子啊。

　　她扯扯葛石头的袖子，小声说道：“石头，给他们拿两个红薯吧。”她想多给点儿，可是他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这些粮食还不知道够不够，她只能给这么多了。

　　葛石头默默的去拿了两个红薯递给那个中年人，他是不想管的，这样的人太多了，根本管不过来，以后还会遇到更多更可怜的。

　　可既然是大小姐开了口，只要大小姐高兴就好，不给的话，大小姐怕是要难过许久了。

　　中年人接过红薯，将儿子放到一边，挣扎着爬起来跪下，砰砰的一个劲儿磕头，“谢谢老爷，谢谢夫人，谢谢老爷，谢谢夫人。”

　　两人心情沉重，谁也没注意到这个称呼，就算注意到了也没有心思去解释。

　　“快起来，快起来，你赶紧喂你儿子吃饭吧，我们得走了。”夏东篱说道。

　　说完赶紧拉着葛石头离开了这儿。

　　村子不大，后面他们又遇到了好多人，大多都是躺在地上的，活着的没几个。

　　后面再遇到活着的，夏东篱没再给粮食，她能帮的只有那一个，以后她便再也不能帮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