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感》颜十欢

22、特殊的“未来感”

　　小女孩像是被吓傻了，全身发着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呆呆地看着叶垣，眼泪逐渐聚集，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落下。叶垣见状，不禁狠狠拧起了眉。

　　“别再想装可怜！”叶垣几乎是咬牙切齿，“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早就‘预见’到了今天的事！”

　　泪珠在眼圈里打了个转，终于一滴一滴地滑了下来。小女孩颤抖着嘴唇，脸上满是陌生的表情——倔强、绝望……以及强烈的委屈和说不出来的心酸。

　　为什么，为什么和那时候一样……

　　她能够“预见未来”，并非是她自愿的。她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在屋子里飘来飘去的鬼魂，还有明天将要发生的、后天将要发生的、甚至下一个星期将要发生的事情……

　　但这不等于，她什么都能“看”到。

　　叶垣的怒吼让她仿佛回到那个可怕的夜晚。父亲通红着双眼，将家里的一切东西都砸了个粉碎。陶瓷碎片从她耳边飞过，而她只能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无助地抱紧自己，哭泣着、恳求着……那个丧失了理智的男人一把拎起她的领子，重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口气和质问就和此刻的叶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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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看’到了！你故意害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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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拼命摇头：不，不是她，不是她！！她不是有意的，她不是有意的！

　　小女孩摇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滑下，濡湿了她的衣襟。她开口，哽咽着不断重复一句话：“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叶垣！”吴彦拦住了还要进一步动作的叶垣。他眉头紧蹙，看看小女孩又看看暴怒的叶垣，表情里带了几分烦躁：“叶垣，她能‘预见’不代表她什么都能‘预见’。我们先回事务所，有什么疑问，回去再说！”

　　叶垣顿住了。他看了吴彦半晌，缓缓松开了小女孩。小女孩仍然全身打颤，眼神空洞，不住地重复着“不是我，不是我……”这一句话。

　　吴彦轻轻拍拍她，放柔了语气：“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小女孩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噩梦之中，抬起眼茫然看了吴彦一眼。吴彦牵着她，她就像个木偶一样乖乖跟着走；吴彦松开她，她就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吴彦不由得再度蹙眉，叶垣则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

　　他“听”不到小女孩的内心，自然也就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一脚踩在油门上，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叶垣却更加烦躁起来。

　　他长期依赖自己的“第十感”来判断人心，却并没有考虑过若是他的“第十感”有一天失去作用，他该如何来断定一个人。他对这个小女孩感到焦躁和无力——他无法“听”到她的想法，自然也就失去了对她的控制和判断。他一面开着车，一面回想起刚刚认识苏渐明时对方说过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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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垣，你虽然表面上很讨厌你的‘第十感’，但实际上你很依赖它。这种依赖，终究有一天会影响你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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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垣磨了磨牙。

　　.

　　把车停在事务所门口，正值下午最热的时段。火球一样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他们几人，汗水打湿了身上薄薄的衣衫。叶垣打开事务所的大门，一阵清凉舒适的微风拂过面颊，稍微安抚了一下他烦躁的情绪。

　　苏渐明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正专注地“看”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听到三人回来，他抬起头，目光似乎越过最前面的叶垣，落在了吴彦身上。他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吴彦，你可出名了。”

　　吴彦关上身后的门，疑惑道：“怎么了？”

　　“你们都上新闻了。”苏渐明把笔记本转向他们，“自己看看吧。”

　　上面正播放着一段视频，正是吴彦等人乘坐的过山车遇险时的片段。画面上清楚地展现出了过山车奇迹般倒吊在轨道最高处和突然失控的画面。吴彦的“语言感”在视频中就像一朵一朵绽放的烟花。而结尾的部分，则分明显示出那团神秘的银色雾气和金色的大网载着众人缓缓落下……

　　吴彦有些不安：“会带来什么麻烦吗？”

　　“也不是很大的麻烦。”苏渐明耸耸肩，“‘普通人’虽然大多数不知道‘第十感’拥有者的存在，但也有小部分人是知道的。那些获救的人死里逃生之后，一定会说出是你救了他们……在这个网络时代，信息传播的速度是非常快的。也许你会一夜爆红，到时候考虑一下做个网红什么的？”

　　吴彦干笑两声，叶垣却连笑容都懒得给他。他几步走到沙发上坐下，目光阴沉地落在小女孩身上。小女孩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怯生生的，不断向后瑟缩着，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还发生了一些事。”叶垣抱起双臂，虽然是在对苏渐明说话，但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女孩，“你要不要听听？”

　　苏渐明挑起眉，“看”了一眼他不是那么好的脸色，又“看”了一眼瑟缩的小女孩，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合上笔记本电脑：“说说看。”

　　叶垣简短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苏渐明的眉毛不禁越扬越高。最终，他扯了下嘴角，道：“我也有一些消息要告诉你们。”

　　吴彦不禁看向他。苏渐明点起一根烟，面容在烟雾后面看不太真切。

　　“我去了我那个老同学那里，查了一下近期的案子。”他淡淡地说道，“最近没有任何丢失小孩的案件。”他掸了掸烟灰，目光似乎穿透墨镜和迷蒙的烟雾，不带任何情感地落在小女孩身上：“那么她，是从哪里来的呢？”

　　小女孩颤抖了一下。

　　苏渐明的身子微微前倾，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我一开始有些难以置信，毕竟，无论是哪个家庭丢了孩子，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我让我的老同学帮忙调出了近期的所有失踪案，排查了一下，发现都不符合她的情况。也就是说，要么她的家不在本市，要么她没有家，要么，她走丢了，家里却根本没有人来找。”

　　第二种情况基本可以排除——她穿着如此昂贵的衣衫，怎么可能没有家？那就剩下两种可能：第一，她的家不在本市。第二，她丢了，家里却无动于衷。

　　“我不能想象。”叶垣开口了，眉毛皱在一起，“自己家孩子走丢了，家长却无动于衷？这怎么可能？”

　　苏渐明仍然“看”着小女孩，像是在仔细观察她的反应。小女孩缩在吴彦身后，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还没从适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但更像是一种麻木。

　　“我一开始也觉得难以相信。”苏渐明抽了口烟，淡淡道，“但我看了她的反应之后，觉得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他微微勾起唇，“注视”着小女孩：“你似乎不失望家里没有人找你，也不惊讶你的父母对你无动于衷。这也是你当初能够跑出来的理由，是不是？你知道……家里人不会费心思去找你。”

　　小女孩抿紧了嘴唇，一个字也不肯说。苏渐明“看”了她半晌，微微叹了口气。

　　“你不能总住在我们这儿。”苏渐明又一次掸了掸烟灰，“我们这儿不够安全。你还是个孩子，应该回到学校去上学，或者回到你自己的家。”

　　小女孩抓着吴彦裤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我想，你也应该懂得。”苏渐明露出一个冷淡的笑意，“就算你什么也不说，我也有办法把你送回去。并且在听了叶垣的叙述之后，我明白为什么当初你会‘看’到我把你送回去了，我的确有一个不得不遣送你的理由。”

　　小女孩的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

　　“你的‘未来感’，不是普通的‘预见’。”苏渐明缓缓说道，“它属于‘操控未来’那一类，它有一个名称，叫做‘既定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