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有光》戍西凉

14、第十四章

　　“她真的是个善良的姑娘，对不对？”
　　说到这里，男孩脸上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

　　面对男孩的问题，汤言只能硬着头皮，违心的点了点头。事实上，他已经从男孩的讲述中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果然，只见一直缩在男孩怀里笑声哭泣的女孩听到这，一边哭一边摇着头说：“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你闭嘴！”听到女孩反对的声音，男孩突然愤怒起来，再次将匕首死死地按在对方的脖子上，瞪着眼睛吼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因为你，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汤言一看男孩的情绪再次出现失控的危险，赶紧在男孩看不见的角度冲女孩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不要再激怒他，同时大声的提出问题来转移男孩的注意力。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突然跑来了J市？”
　　男孩过然被汤言的问题吸引，将目光从女孩身上一开，再次陷入了回忆之中。
　　“后来，寒假结束了，她又要走了。我去车站送她，临行前，她收到了一条信息，看完之后露出了很苦恼的表情，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是学校里的一个男生，最近总缠着她。”
　　“虽然她没明说，可我看得出来，她很烦恼。”
　　“送她走后，我在家坐立难安，担心她在学校过得不开心，担心她被人欺负，担心到根本无心学习。”
　　“终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去J市，我可以在山岭大学附近租一套房子，一边照顾她一边准备考试。”
　　“我迅速收拾了行李，买了车票来到了J市，来见她，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没想到的是，收到‘惊喜’的居然是我自己。”
　　男生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显然这一段回忆已经到了引起这次事件的导火索。汤言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脚步不露痕迹的向着男生的方向移动，暗自戒备着男生突然发作。
　　“我一路打听到她宿舍的位置，跑到宿舍楼下等她，带着她最爱吃的家乡的小吃，却看到她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从远处走来。”
　　“我以为她又被那个纠缠她的男生骚扰，扔下东西冲上去给了男人一拳，正想要安慰她，可是她呢？她居然尖叫着冲过去扶起那个男人，还生气的质问我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我在保护你啊！”
　　这一句话，男孩是冲着女孩吼出来的。
　　“不是你说他在纠缠你吗！不是你说好烦吗！不是你说一个人很寂寞吗！不是你说让我跟你去一所学校的吗！”
　　男孩开始歇斯底里的朝女孩吼叫。
　　“可结果呢，你却告诉我，他没有纠缠你，他是你男朋友！”
　　“他是你男朋友，那我是什么！啊！你说，我又算是什么！”
　　面对男生一再的逼问，女孩也不知是没看到给她疯狂使眼色，让她不要回答的汤言，还是看到了却也不打算理会，只想释放内心的恐惧和委屈，竟然鼓起勇气直视着男孩的双眼，带着哭腔回答道：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把你当成朋友啊！”
　　听到女孩的回答，男孩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呵呵，朋友……会为你精心准备烟花的朋友？为了你一句话就孤注一掷报考一所明知道自己考不上的学校的朋友？每天早晨五点起床学习，晚上还要陪你通宵聊天听你诉苦的朋友？知道你过得不好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连夜跑来J市想给你个惊喜的朋友？害怕你被欺负即使自己打不过也要冲上去为你出头的朋友？”
　　伴随着男孩一句一句的追问，女孩只能一个劲的摇头，嘴里来来回回念叨着：“不是的，不是你想的这样……”
　　“那你告诉我，应该是什么样！”
　　听到女孩的辩解，男孩冲动的用刀尖指向女孩的咽喉大吼道。
　　女孩被迫仰起了头，整个上半身倒向了栏杆之外，她吓得发出一声惊呼，却不敢直起身子，只得紧紧抓着男孩握刀的手臂，哭着恳求男孩。
　　“说啊！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男生不顾女孩的害怕，仍旧愤怒的追问着。
　　这时，女孩的视线穿过男孩的肩膀看到了正在一点点向两人靠近的汤言，也终于理智的看懂了汤言对她打的手势，暗示她拖住男孩的注意力。于是，女孩努力控制住半身悬空的恐惧，开始抽噎着回答男孩的问题。
　　“当初我说想和你考一所学校，真的只是因为害怕一个人。后来你没考上，说要复读一年让我等你，我明明跟你说了不要勉强的。那段时间拉着你聊天是我不对，我没想到会让你那么辛苦，更没想到会让你产生误会，我只是很孤独，不知道该跟谁说。至于贾琦，过年那段时间他确实在追我，可我并没有觉得困扰，也一点都不讨厌他，事实上一开学我就同意了他的追求和他在一起了。那句觉得烦也只是因为虚荣……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欢我，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听完女生的话，男孩沉默了半晌，天台上一时间安静下来，除了女孩时不时地一两声抽泣，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汤言也不得不停下了靠近的脚步，静止在原地，不敢弄出一点响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男孩爆发出一阵大笑。
　　“假的，都是假的，我真傻……”
　　男孩喃喃自语着，一边将女孩从天台边拉了回来，定定的注视着她沾满泪水的脸庞。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女孩愣愣的看着突然变得温柔的男孩，茫然的说：“什么……话？”
　　汤言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在女孩说完的下一秒，男孩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甜蜜的笑容，紧紧地将女孩搂在怀中，一起倒向了栏杆之外。
　　“既然无话可说，那就这样吧。”
　　伴随着男孩最后叹息一般的话语，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天台边缘。
　　“啊——！”

　　汤言趴在栏杆上，整个上半身呈九十度向下弯折，手臂上传来的力量让他咬紧了牙根，额头上青筋毕露，白皙的脸庞也憋成了青紫的颜色。
　　就在男孩带着女孩坠楼的前一秒，已经有所预感的汤言及时冲到了天台边，拉住了女孩挥舞着试图抓住栏杆的手，成功的将两人吊在了天台边缘，形成了目前汤言拉着女孩，男孩紧紧搂着女孩挂在她身上的情形。
　　也幸好两个人都比较瘦小，汤言才没有第一时间被带下楼顶。可即使如此，两个人的体重对于汤言来说仍旧是不可负担的重量，他已经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与女孩交握的手掌因为汗水出现了打滑，手臂也开始出现撕裂般的疼痛，甚至他的身体都逐渐被拉出了栏杆，几乎失去重心。
　　汤言清楚地知道，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将两人救上来，自己反倒有被拉下去的危险，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呼救，没有办法给只有一道铁门之隔的自己的战友和时玖发出任何信号，只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一旦胸口憋着的那口气松了，他就真的再也坚持不住了。
　　难道这次就要栽在这了吗？
　　“放手吧，”男孩的声音在天台外悠悠的响起，“玲玲，放手吧，你会害死他的。”
　　被称作玲玲的女孩早就已经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死死拉住汤言的手重复着：“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男孩见女孩完全不理会自己的话，无奈的叹息一声：“你还是这么自私，永远只想着自己。”
　　说完，男孩微笑着轻轻吻上了女孩被泪水打湿的脸颊。
　　“可我还是喜欢你。”
　　接着，男孩在女孩惊恐的眼神中，缓缓抬起了握着匕首的手臂，在女孩的喉咙处用力一划，鲜红的血液霎时间从女孩细嫩的脖颈喷涌而出，染红了男孩的脸。
　　与此同时，男孩松开了他一直紧紧抱着女孩的手，带着幸福的满足的微笑，伸展四肢，向楼下坠去。
　　而另一边，由于男孩抬手割断女孩脖子额动作，导致那一个瞬间汤言手臂上的负重成倍增加，本就已经力竭的汤言终于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滑出了栏杆之外。

　　这一切在楼下的围观人群看来不过发生在几秒之内，而对于汤言来说却仿佛一组慢放的长镜头。
　　他看着男孩慢慢抬起手臂，割开了女孩的喉咙，看着男孩笑着松开手，看着自己的身体扑出天台。
　　他的脑海中一时间无比混乱，似乎有很多念头同时涌了进来。
　　我要死了吗？
　　真的要死了吗？
　　这种死法真让人不甘心呢。
　　第一次带新人就出这么大丑，以后会被笑话一辈子吧。
　　啊，我好像也没有一辈子了。
　　明明刚刚认回个哥哥，刚刚有了家人。
　　真的，好舍不得。
　　……
　　时玖的脸突然浮现在脑海，然后是飞机上的生日蛋糕，床头柜上的热牛奶，装满水的浴缸，清早的小笼包……相处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却已经产生了如此多的回忆。
　　在这些回忆的冲击下，汤言的心中突然萌发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张开嘴，用浑身的力气喊出了那个在心里默念了很久的名字……
　　“时玖！”
　　天台上传来一声巨响，下一刻，汤言的手臂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生生止住了他下落的身体。
　　“我在。”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汤言抬起头，看到了时玖那令人安心的，面无表情的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