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妇》一地梨花夜微凉

68、姐亲事

　　年后不走别的，只走亲戚。

　　这里的亲戚指的便是姻亲或是同族人家了。官场上的同僚本就不算亲戚里头，自然要排到后头去的。

　　不是蔻娘多思，只是这沈朱两家她都没怎么听过来头呢，又是年前又是年后的，赶着来了两趟，如此殷勤，事出反常必有妖，实在不能不叫蔻娘疑心。

　　蔻娘这话儿便问的如练面上有些尴尬了，她哪里知道这么多呢，就连这两家上门来的消息还是从平姑姑那里听来的，只是现学现卖了一场，更细的便连平姑姑都未必知道，她就更是不知道甚么的了。

　　蔻娘也并非真心想问她，因而只问了这一句便稍稍冷下脸来，将握在手里的笔同才描了些许的花样子先放到了一边儿。

　　想了一会子，便微微叹了口气，道：“罢了，是我失态了，你且先下去罢。”

　　她虽吩咐如练下去了，瞧着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心里到底是自有思量，并未放下的。

　　焦桐同鸣佩两个自然也看得出来。

　　她们做奴婢的该做些甚么？可不就是帮着主子排忧解难么。便是主子甚么都不说，她们也该有眼色，警醒些，帮着主子想一想呢。

　　更有甚者，要说出主子想说却有所顾忌的话才好。

　　再说了，蔻娘固然是打发如练下去了，可又何尝不是因她比之如练，到底还是更加信任焦桐鸣佩她们两个的缘故。

　　焦桐和鸣佩互换了个眼神，便由焦桐先开口，她斟酌了措辞：“咱们三郎君是何等出色的人才，这阵子更是用功的很。”

　　她这句话就拿捏住了蔻娘的喜好，见蔻娘面带笑意，不自觉的点头，有几分听下去的意思，焦桐见再想了一想，轻言细语道：“老夫人既将三郎君唤过去，想必是沈朱两家来人里有甚么可造之材，值得郎君结交一二的。否则老夫人怎么也不能打扰了郎君念书不是。”

　　是了，蔻娘听她一语，心里微微计较起来。

　　讲究规矩的人家从来都讲求一个同辈而交。

　　那沈朱两家若不是为了哥哥来的，那便是来人中有同哥哥年纪相仿的郎君了，因此才叫哥哥过去作陪的。

　　但蔻娘怎么想，也不觉着哥哥有甚么好叫人惦记的，订了亲却还未上官场的郎君，再是优秀，那也没有甚么可以叫人格外记挂的。

　　那当是后者了。

　　蔻娘微微垂眸，沉思起来。骤然间，她又想起哥哥之前说的话来，不等焦桐鸣佩再说些甚么，便缓过神来，启唇轻道：“果然是好事将近呢。”

　　这下子便换作焦桐和鸣佩捉摸不透了，她们也不知道主子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出这一句话来。

　　有心说一句愚笨，讨要一下蔻娘的主意，但一时也犹疑，担心主子不悦，因此斟酌了一会子，才简单问了一句:“奴婢糊涂的很呢，这倒是甚么个由头？”

　　蔻娘也没直说，只是笑言:“若不是前头有哥哥提点我那一句，我也参不透呢。”一边又吩咐焦桐鸣佩道:“你们自己留心着，我看离这水落石出也不很远了。”

　　她眉眼微扬，叫焦桐鸣佩看来的确是欢喜的样子，既是如此那应当无甚么事了，更别提蔻娘思虑再三又白嘱咐了一句：“去替我打点两份礼出来罢。”

　　礼是用来做甚么的，可不就是用来送人的么。

　　鸣佩她两个会意，心里头哪怕还有些不解的地方，但做大丫鬟的自然精明，会看眼色。既已问了蔻娘一句，哪里还敢叫蔻娘给她们从头到尾的顺一遍，既是不敢打扰主子，二来也不想叫主子觉着她们蠢笨呢。还是叫她们两个自个儿下去琢磨琢磨罢。

　　蔻娘可不是道士，不会相面之术，更不要说卜卦一二，言断未来了，她不过是听了些话来，心里头有所猜测罢了。

　　焦桐和鸣佩虽信自家娘子之慧，但既知这是件好事儿，且同她们经香阁，乃至整个三房都没甚么干系时，自然也就不很放在心上了，毕竟是事不关己。

　　但谁也没想到，这好事将近，竟能来的这样快呢。

　　正月十五的上元节将将过完，祖母罗氏那儿便传来了消息，蕙娘定了沈家的长子，芷娘定下了朱家的长子。自此，她们俩的前程可以说是落定了。

　　罗氏在这上头的口风很紧，一直把这事儿捂得好好的，半点儿也没漏到蔻娘她们那边儿去。

　　到头来还是因那两家遣人来送定亲礼了，明晃晃的箱子抬进来，这才捂不住了。不过到了这时节，也就不需要捂了，大大方方摊开来也是没甚么好忌讳的。

　　蔻娘这一日是跟着蕊娘葭娘在一道儿。上元节刚过，她们三个收了不少花灯来，如今便拿出来同姐妹们显摆显摆。

　　花灯摆了一榻，姐妹三个指指点点的，葭娘扫了一眼便朝蔻娘道：“姐姐这儿的兔儿灯最多了。”

　　蔻娘生肖为兔，她对花灯倒是没甚么特殊的要求，样式也不很拘，只要好看就是了，因着她好说话，底下人也会讨巧儿，又加之这个做起来便利的很，因而便最喜欢给她送兔儿灯。

　　蕊娘也属兔，但她不好糊弄，她那里反倒是寻常样式的花灯更多些。

　　“难得你五姐姐也孩子气，这倒算不算童心未泯呢。”蕊娘笑嘻嘻道。她还没说完，外头便是一阵喧闹。

　　蔻娘轻挑了眉，刚觉着自个儿院子里的人未免有些撑不住，在四姐姐同六妹妹前头丢了自己的脸，还不等她说些甚么，便见宝珞一脸欢喜的进来了。

　　“这是有甚么欢喜事儿不成？”她们几个关系好，连带着跟姐妹身边的侍婢也算熟稔。葭娘笑着问道。

　　“可不是喜事儿么，”宝珞先看了蔻娘一眼，继而笑盈盈道，“二娘子三娘子的亲事定下了，两位姑爷已经送了定亲礼来呢！”

　　这下子，三个小娘子均是一震，惊诧之下便忙抬眼，扬声问道：“是哪两家的郎君？”

　　蔻娘虽然知道的多些，但也就知道是沈家朱家这两家罢了，却是真不知道哪个姐姐是同哪一家下定的，因此也是真心实意，问的十分急切。

　　“二娘子定了沈家，三娘子定了朱家。”这个宝珞是问过了的，便急急忙忙答道。

　　娘子们一打眼便看得出来她必定不知道别的了，正巧她们又是极好奇的，蔻娘微微转了转眸子，便笑道：“这可不正是喜事儿一桩么，咱们也赶个场儿，去贺一贺两位姐姐的喜罢。”

　　明摆着是要去问个究竟呢。按理两位姐姐今儿必定忙，她们本不该去凑这个趣的，但这也的确是大喜事，又同姐姐们的前程有关，因此她们无论如何都是要去贺一贺的，因此借了甚么由头去都是一样的。

　　蕊娘是个爱凑趣的，更是不怕事的，葭娘跟两个姐姐同进退，反正有姐姐们在前头顶着，她也是乐得凑这个热闹的，因而都是笑盈盈的应了。

　　两个姐姐那里都要去，索性就先去二姐姐那里。这是一桩好事，罗氏赏了银子，二夫人那里又赏了一道，便是蕙娘自己，也格外收拾了些银子出来赏了院子里伺候的人。

　　因此蔻娘她们一去，见着的便是一院子的人儿都笑嘻嘻的模样，见着主子了，也是极为奉承的把娘子们请进去的。

　　大抵是算着了妹妹们要来的，蕙娘倒不显得很意外，只还是粉面桃花的模样。

　　蕊娘大大方方的坐下，张口便打趣道：“姐姐的机缘来的这样无声无息的，偏又瞒我们瞒的这样紧，叫我们听到消息却还以为是自个儿听错了呢。”

　　是不是机缘倒也未必，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

　　蕙娘也并不把妹妹们的打趣当成正经话儿来听，只是道，“祖母说了，没定下来到底不好声张。”

　　这倒的确像是罗氏会说的话。葭娘眼睛一亮，直直问道：“姐姐可见过姐夫么？”

　　蕊娘张口便嗔她：“怎么一下子就叫上姐夫了。”转而又说她：“这样子叫二姐姐多不好意思。”但又转头去看蕙娘，摆明了的好奇。

　　葭娘看着蕊娘这一套，微微撇了撇嘴，到底没说甚么，也去看蕙娘了。

　　一下被三个妹妹目光灼灼的盯着，蕙娘也有些受不住，满面娇羞，倒没说话。

　　没说话或许有几重意思，但满面娇羞就唯有那一种了。蔻娘见姐姐这副看中了的模样，颇为善意的笑了笑。

　　也不需得细想，她便能知道二姐姐是怎么见着沈家的郎君的，左不过是祖母在那儿穿针引线了。

　　就像对当初的容恪一样，蔻娘她们对沈郎君倒没有很大的兴趣，但想蕙娘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她既然满意，那想来也是个俊才了，并不会差的。

　　但还是多问了蕙娘一句：“姐姐可还喜欢他么？”

　　这基本算是白问了。蕙娘不是个不知足的人儿。再说了，罗氏为她的婚事忙前忙后的，这前头刚定了亲，后头她说不好那倒不是打了祖母的脸面么。

　　蕙娘微微一笑又低了头，声音细细：“我觉着还好。”她们听得可不就是这一句么，听她这样说便是心满意足了。

　　还不及她们往芷娘那里去，芷娘倒是急性子又呆不住，直接往蕙娘这边来了。

　　蔻娘也乐得少跑一趟，见芷娘来，还笑着迎了她一句：“姐姐是赶着来送喜气的么。”

　　芷娘爽爽利利的接了她的话：“可要给你个红封么？”

　　蔻娘笑着言好，又打量她一眼：“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三姐姐面上倒不似二姐姐那般娇羞，却很红润，显得精气神极佳。

　　“哪怕是为着你的好话儿，你这红封我也是给定了。”芷娘果然不羞，坦然道。或许也有些羞涩的，但性子使然，到底显不太出来。

　　姐妹们凑了这一会子的趣也是够了，眼见着蕙娘同芷娘两个明显是有话要说的，自然不会待在这里碍眼，更是不想听她们的私密话儿，也怕两个姐姐调笑，因而只是多打趣了她们俩几句，嘴上讨了喜也就告辞了。

　　蔻娘她们没有问沈朱两位郎君的底细，一是怕两位郎君间差了好些，问出来要叫三姐姐面上无光。二来么，既是定下这门亲事了，便是不问姐姐们也无妨，自有下头那等碎嘴的会传出来的，好的不好的，她们总归都是能知道的。

　　因此三位小娘子们一路往回走，一边儿还不忘使唤身边人去打探消息。

　　“沈家老爷是言官，”紫袖轻声道，“二娘子定下的是沈家的嫡长子。”

　　言官，那么便是御史了，娘子们也说不出这御史是好还是坏，这品级虽不太高，但却是官员们轻易不想得罪的。只是都说文官死谏，御史既监察又上谏，想来也常碰见棘手的事儿。但祖父祖母既然能应，想必是不差的。当下便又问芷娘。

　　“朱家老爷在户部任职主事。”户部，那就是正好在祖父手下的。蔻娘略想了一想，既是祖父手下的人，那么自然有几分香火情，三姐姐许了他们家倒也是正好了。

　　“只是听说这里头倒还有个缘故，”如练只说了朱家老爷的身份，却把后头的话儿压下来了，只等回了经香阁，这才单独说与了蔻娘听，“只是那朱家大郎君的出身不是格外体面就是了。”

　　蔻娘前头听了她们的话，满心以为两位姐姐的婚事是样样都好的，此时听如练语焉不详，自然有些诧异：“可是有甚么问题么？”

　　如练笑着安抚道：“倒也不是甚么大问题，对三娘子而言只怕这样倒还正好呢。”蔻娘挑了挑眉，又听她道：“平姑姑说，朱家大郎君是以庶为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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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送上
作者最近感冒了，每天都特别困，睡得时间又不够，感觉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明天要早起去升旗，困，去做英语作业啦
晚安